2、别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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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哥哥，谦之哥哥他……”
“他和师父明天一起回来”
“诶，他和师父一起？……”
芸潇从案子上伏起了身子，面对着崇瑕又道“谦之哥哥是和师父一起出去了么”
“恩……”崇瑕淡然道，待我学完《广陵散》，以后我也会少来幽居了，崇又抬眼忘了一眼窗外的竹，私有一丝意味深长的叹气，悄悄划过，不易察觉。
“啊！……”芸潇忽的站起，“崇…哥哥，你是已经学成了吗”
“还没……只是以后会来的少些”
“那你……会不会……离开叶州……”崇潇只觉得头皮发麻，身体虚空，似乎已经站不稳，她想到几年前，谦之哥哥对她说的话
“芸，你知不知道崇瑕师哥是谁”
“芸，你知不知道崇瑕师哥是谁”
芸潇瞪着大眼忽闪忽闪的望着谦之，自从来幽云居学琴，虽师父严厉，但终日读诗画画练琴，生活倒也单纯，芸潇只知道崇瑕哥哥琴好，画好，诗也好，常见师父夸崇瑕哥哥，在芸潇眼里，幽居就像一个兴趣友好乐居，大家为琴艺相聚，师父从未讲过传承与世俗之事，八岁入幽居的芸潇也尽享受这一份单纯，却从未想过，崇瑕，谦之，为何而来，成为自己的师哥。
那一年芸潇刚摸琴，还只会简单的音阶，谦之哥哥带着一把极其朴素的深墨色的叫七殇的七弦琴来到幽居，师父说谦之已经学琴三载，虽入幽居晚于我，但课程与资历居于我之上，应成为我师哥。
谦之哥哥一点也不像弹古琴的风雅少年，一双大眼睛水灵灵的像小鹿一样可爱机灵，只有弹琴时时安静的，闲时便在东西厢之间穿来穿去，和那些爱疯闹的少年一样，要么就折一把树枝，在园子里胡乱挥舞着练剑，有一次还捉了池子里的青蛙来吓芸潇，芸潇吓得差点从台阶上滚落，后来师父发现严厉惩罚谦之在院子里端水罚站整整一日，可是不论如何，因为谦之的到来，幽云居里真的多了许多欢笑声，就连严肃的崇哥哥，有时也被芸潇和谦之的疯闹逗笑。
比如有一日谦之穿了一身墨绿色长衫来幽居上课
芸潇在西厢的窗里看到便远远到“你琴也是深绿色，衣裳也是深绿色，你是竹子成精了吗”
“是啊，我刚刚成精，还是竹笋精，晌午炒了我可以给你们加菜”
但是谦之哥哥弹琴时真的是另外一个人，那眼神空远，淡然，琴音甚至带着一点忧伤的苦涩的回声，像一个历经沧桑的男人所作的音律，那是崇哥哥也没有的成熟和笃定，芸潇偶尔也疑惑，谦之哥哥，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呢。
“芸，你知不知道崇瑕师哥是谁？”那日，崇瑕哥哥去帮师父取茶，留芸和谦之在西厢习琴，歇时，谦之忽然凑过来对道
“崇瑕？师哥，不就是崇瑕师哥么……”
“我那天随父母去参加京城的尘歌宴，听人说，崇瑕哥哥，是陆家王府的长公子”
“王……府？？？那若真，崇瑕师哥是未来的王爷？”
“是啊，我也不确信是否听错，不过崇瑕师哥看起来就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
“我不信，若是王府里的人，怎会没有自己的乐师，还跑到这城郊的幽居来学琴”
“我也不知道……或许是我听错了吧，可是你可曾听崇瑕师哥讲家里的事？”
“没，可是我也没给崇哥哥讲我家里的事啊，我们在幽居，大都只习琴念书。”
“诶，小芸潇，你也真是，单纯的小姑娘……你都不好奇我是谁吗”谦之嗟了一口茶，放下茶杯道
“你是谦之，琴弹得很好，像一个有许多故事的人，与平日里爱疯闹的你不同”芸潇顿了一下“你的琴，好像也有许多故事”
谦之的瞳孔里闪过了一丝异样的光芒，放在桌上的手忽然不自觉的抖了一下手指
“芸，你知不知道，我们为什么来学琴”
“文通字义，画通目明，耳通音律，为学天地知音，懂万物的声音，让自己耳聪目明”
“我学琴，不是为我自己，而你，你学琴是真的因为你喜欢，我有点羡慕你，芸”谦之那天下午讲了一大段芸听不懂的话，只是隐隐的知道谦之师哥家族是叶州一个家道中落的商贾之家。谦之是独子，意不在营商，谦之想习武从军，可偌大家业岌岌可危，谦之想努力考取功名，以仕途成功挽救家族，琴棋书画，从小便不能离手。
那一晚芸潇听着四月窗外的雨点噼里啪啦的打在叶子上听了一夜，晨时才迷迷糊糊睡去，芸潇想了很久，第一次关于自己的未来，崇瑕哥哥若真是王府公子，未来一定会继承王位，做一个王爷，谦之哥哥会去参加乡试、会式、甚至殿试，考取功名，而我，我未来要做什么呢，嫁人？姑娘家，未来只是嫁人就好了。虽然父母没有和我说起这回事，可是书上，周围邻居，都是这么做的。
想起当初送我来幽居，只是因为我随口一说想学会弹《秋风词》给父亲母亲听，便被父母打听着送到了这里，幽栖居士，就是我师父，只是看了看我的手指，便应允了拜师之事，翌日我就端着一碗上好的龙井茶在幽居正堂磕了头拜了师。
女儿家，大把的时间，我日日在幽居习琴念书，崇哥哥起初日日午后来习琴，谦之哥哥逢单日来幽居习琴一整天，后来两位哥哥来的少了，可我依然日日在这里消磨时间。
崇瑕哥哥的身份在那一晚之后成了一个谜，芸潇打心里不希望崇瑕哥哥真的是王爷，她宁愿崇瑕哥哥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公子，这样即便以后不学琴，不在幽居，也能一直见到崇瑕，王府的墙那么高，若真是隔断了彼此，从此以后再也见不到崇瑕了怎么办。
这个担忧，在第二天崇瑕哥哥到来的时候，芸潇便忍不住开口询问了
“崇瑕师哥，你以后……会去做什么”
崇瑕被这没来由的问题惊了一下“做什么”
“你会不会……”芸潇不敢提王爷和王府的事，也不想问眼前这位，一直是自己心里谪仙人的师哥世俗的问题
“你会不会……离开我，离开师父…离开师兄…”
崇瑕顿了顿，眼神闪过一丝幽暗，随即又恢复了亮
“不会，我以后学成了，也会一直来看你，看你和师父，还有谦之师弟”崇瑕的眼神是那样坚定的看着芸潇的脸，眼神里的笃定和霸气，逐渐显露出成熟的气质，芸潇第一次意识到：崇瑕哥哥，或许真的不是普通人
今年，崇瑕哥哥十八岁，他的头顶不再束着一根绸子发带，而是一根白玉簪，和他身上的一袭白衣衬在一起，面冠如玉，齿如瓠犀，像极了书里说的白衣仙人，崇瑕站在窗前，说起师父和谦之一起要回来的事，芸潇似乎反应过来；
“离别的日子，要到了吗”
谦之师哥的话浮上心头，“听人说，崇瑕哥哥，是陆家王府的长公子”
“谦之已学到《夜机》《苍天一雁》，他天资聪颖，或许一年之后，也将学成”崇瑕依旧没有扭过身，望着南窗外的竹叶道
“那他是不是和你一样，最终也会学《广陵散》，学好之后就离开悠居……”
“芸，你知道的……我们每个人，学的曲子都不一样”
“是啊……”芸潇慕的垂下眼眸，盯着地板上的花纹“你们都是男人，我是女人，所以我弹得曲子也和你们不一样。”
“崇瑕哥……芸妹妹……我回来啦！”闷热的幽居忽然被一声清亮的嗓音打破
原来是谦之和师父回来了。
芸潇忙理了理睡乱的鬓角，与崇瑕一起出门到庭院里迎接。
“师父……”
“师父……”
“崇瑕、芸潇，曲子可练得如何了”师父幽栖居室虽面容不算老，但实际已然早已是芸潇一众爷爷辈的前辈。师父只在每月月中亲自抚琴于众徒。
其余时间只是口传。
芸潇道“《虞山秋》我已弹得熟练了，只是，芸潇自觉还不能体会当中意味，请师父指点”师父微微颔首，看向崇瑕道：
“崇儿，你已学成，我知你离开幽居时日不多，你与我习琴八载，可有什么心愿未了，与我道来”
芸潇望向谦之，那眼神仿佛再一次与谦之确认崇瑕的身份。谦之回以一个意味深长的苦笑。
崇瑕听此话连忙毕恭毕敬的在庭院的石砖上跪下，磕了一个头
“师父，徒儿怎敢与您讲什么心愿，只是……我还未学《广陵散》，离学成恐怕还有些时日……”
“罢了，这首曲子，你这年纪不学也罢，学了，你也弹不出其中意味。不如不学”师父又转身向我们道“琴，并不是死的，弹久了，便与一个人感情相连，音律在琴上，琴也有感觉，你们入世以后，会更解这一卷卷曲子的含义”
“是……师父”
芸潇也郑重的应了一声
叶州城外，灯火阑珊，芸潇是一个女子，命运不由她左右，她第一次，开始羡慕起师哥和师父。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别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