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途(展昭同人）》凡梦锁

10、魂飞

　　日已西斜，窗边撒进的阳光渐渐淡去。而屋里的人，还静静相拥着，静默着无言。
　　安若待展昭的心跳平缓下来了，才道：“展昭，你若有什么话想问的，就问吧。”
　　等了许久，展昭的声音才从头顶传来。
　　“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从他怀里出来，抬手抹去了他眼角的余泪，一眼望穿那潭深水。
　　轻声道：“展昭，我确实是死了。你忘了，是你亲手将我葬下。”
　　安若的手冷得异常，擦过他脸时，还能余留下寒气。他点头肯定她的话，心里知道事情有异常，等着她接着道来。

　　院落早已落叶满地，而无人敢来打扰，任这落叶埋尽屋前青石路，埋葬树下他和她的身影。
　　她早已睡去，去得安然。而展昭还是包扎了她胸前那道刺穿了的伤口。她安稳地靠在他腿上，对落叶飘在身上毫无所觉。展昭细心地为她理去秋叶，却不顾自己早已披了一身的叶。
　　他对着她喃喃自语，“丫头，你何时回来？你走了，是要把我永远困在这里吗？”
　　“丫头，以后我不恼着你了，任你怎样——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不会再管着你——只要你回来——”“式微，式微，胡不归——”他声音逐渐无力，却令院落凄凉更甚。
　　开封府的人都不敢来此打扰，因为展昭自安若死去那一刻起，就疯了。神志不清地整日抱着妻子的尸体，不肯放开。有人担忧展昭会这么跟着去了，但包大人他们却知道。展昭就算是真疯了，也不会让自己死了。
　　“大敌当前，谈何儿女私情！你要还是你，现在就上阵杀敌！”那时她的面目是多么痛苦，如今暴雨已去，她的挣扎早已随着沉睡逝去。而留着的人，是真的苦不堪言。
　　“你真的想，把我永远困在这里？”

　　白玉堂在院外等了几日，还不见展昭出来。最后忍受不住他这般堕落，一怒之下踹开了门。
　　“死猫！你给我出来！”而见着院里的场景，他怒气瞬间消了。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展昭颓废的样子，疯疯癫癫地自言自语，抱着已经逝去的人不放，对外界的一切毫无所觉，连他那怒吼，都化在了他的寂静了。
　　他靠近树下了，展昭还是没有察觉，依旧对着睡着的人说话，嘴角时不时还有笑意。他不想承认展昭是疯了，但他这疯疯癫癫的样子，令他绝望。
　　白玉堂抓起展昭衣领，逼着他与自己对视。“展昭，你给我醒过来！若丫头已经死了！你难道不想让她入土为安吗？”
　　展昭目光呆滞，迟钝地低下头去，抚摸着她的睡脸。“她会回来的——”
　　白玉堂怒气又上来，“你给五爷我醒过来！你疯疯癫癫的，人就回来了吗？展昭，你清醒一点，人已经死了！她已经被辽人杀死了！”
　　“被辽人——杀死了——被辽人——杀死了——”他重复着，一句一句地轻下去。
　　待白玉堂被他这样子折磨得无力之时，展昭却放声大笑，笑得这院落凄惨绝望。

　　当众人看见展昭抱着人出来的时候，都惊住了。但无人敢靠近，任展昭抱着人，离了府。
　　白玉堂放不下心，只远远地跟着他的身影。路人早已被他的出现惊吓一片，但展昭还是走着自己步子，朝着无人知道的目的地行去。
　　他走了好久，白玉堂一直悄悄跟着。最后，他穿过竹林，来到了那宁山。这‘宁山’之名还是展昭为它取的。当年古村村人惨遭追杀，一村之人倒于血泊之中，她幸存了下来。展昭陪着她安葬了一村的人，陪着她为一村的人刻了碑。那时，他在古老前辈的坟前起誓，定会护安若一生一世。而料不到，不到三年的时间，他抱着她的尸体，来这里安葬了。
　　他亲手挖开那层厚土，里面的棺木显现。这是安若自己为自己准备的。只说，待她死了，定是要把自己葬在这里，陪着爷爷。所以棺木也早早为自己备着。展昭知道她心意已决，就算这不吉利，还是由着她性子来了。但万分想不到，自己把她葬下的这一日，会来得这么突然。
　　他为她盖上了棺木，终于让她与这纷扰的世界隔绝。而一抔抔黄土，从他手中洒落，渐渐埋着她的身子，她就这样在他手下一步步消逝，折磨得他心痛不止。那热涌而出的泪，湿了衣襟一片，湿了黄土一片。
　　而黄土埋去了她的一切时，他害怕得颤抖不止，哆嗦着手，又将这层层泥土挖开，打开棺木。就见她面容犹如安睡，正沉浸在梦境之中，令他再也不肯将她埋进这厚土之下。
　　白玉堂在旁，就看这他满身泥泞，将人埋下，又挣扎着掘开黄土，抛不下棺木里躺着的人。
　　他忍住要盈出的泪水，走到展昭身旁，抓着他的肩膀，道：“把人葬下吧。这里有她的村人陪着她，她不会是一个人的。展昭，放过她，让她好好安眠吧。”
　　展昭无言，默默地继续洒下黄土，遮去她的棺木。
　　几日后，众人所见的展昭，已经不疯了。

　　“你将我葬下之后，地府的人就要来勾我的魂了。”
　　他一惊，紧握她的手。
　　“是爷爷，爷爷救了我。”
　　他手的力道有所放松，“是古老前辈？”
　　“是。爷爷抓了一辈子的鬼，他的魂魄地府早就收不走了。是爷爷拼个魂飞魄散才换回我魂魄重生。”
　　“老前辈他——”展昭止住了话，轻抚她痛苦挣扎的肩膀。
　　“若儿，没事。老前辈只是想你活过来。”
　　“展昭，你说我是不是很对不起他老人家。爷爷生前，我没帮他抓过一只鬼，他入土为安了，我还要他为我还魂——”
　　“若儿，勿要责怪自己。古老前辈一心就牵挂着你，你能好好活着，他去得才安心。”
　　她却背过身去，颤声道：“展昭——我没有活过来——”
　　“若儿，你此话何意——”他的声音，被吓得冰冷。
　　“展昭，我只是还魂，但我的身体，已经死了——你可明白——”
　　“怎么会这样？你现在不是好好站在我面前吗？”
　　他拉过她肩膀，转回她的身体，却见她满脸的泪。“若儿——这就是你一直躲着我的原因？”
　　“展昭——如今我是术人——人不人，鬼不鬼——你说，你不怕吗？”
　　“你就因此躲着我？甚至自作主张地，抹去了我的记忆！是不是！”
　　“是！我不忍你那般痛苦不堪——展昭，我如何让你明白——我们之间早已没有可能了——”
　　“你是我展昭的妻子，为何要说这些不可能？”
　　“展昭——展昭——展昭——”她不再说其他，只一味地唤着他的名字。
　　展昭心软了，不忍再问下去。
　　“若儿，我不问了。但，你以后勿要再躲着我。你随我回家，可好？”
　　“展昭，我回不了家了——”
　　“家就在那里，怎么就回不去了？”
　　她道：“我离不开这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