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情之望横山》中伏

42、更漏子

　　边城的夜风并不温柔，透露出一股刚劲的力量，就如边城的人一般质实而厚重。站在一处高岗之上，俯视着万家灯火，心内会油然升起一种难以言说的亲近之感。而此时，辛岱正在享受着这种感觉，虽然夜风微凉，但却阻挡不住夜的沉静。在这静谧的夜里，人比较容易浮想联翩。
　　来到边城几日了，一直忙忙碌碌，难得静下心来欣赏美丽边城的夜景。如今汉国和蛮国的和平协定已正式签署，边城暂时恢复了往日的安定，辛岱简单吃了几口晚饭后，便独自一人静悄悄走出了府院。灯火通明，饭菜的香味伴着盈盈的笑语不时地传来，辛岱心里暖暖的，但也莫名地有些落寞，许是连日来太过疲累了，也许是她又在想家了。
　　不知何时，仇冲也静静地坐在了辛岱的身边，等了许久未曾开言，还是辛岱先开口道：“我喜欢这样简单的夜晚，让人心里感觉很温暖。”仇冲只是“嗯”了一声，并不曾打断辛岱，辛岱便似自言自语般讲述着曾经。
　　辛岱小的时候随父母东奔西颠，并未曾感知到辛苦，每到一处她反而会异常地欣喜。因为每当安顿下来的那一夜，他们一家人就会围坐在一起，享受着母亲带来的美味。父亲也会难得的坐在小院里，绘声绘色地给他们讲动听的故事，他们几个便会依偎在父母的怀中，兴奋地数着夜空里无数眨巴着小眼睛的星星，然后心满意足地沉沉睡去。
　　辛岱的描述并没有华丽的辞藻，但叙述起来却充满着真挚的感情，不由人回想起自己当初是否也过着这样令人羡慕的日子。仇冲像是也想到了什么难以忘怀的事情，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了轻松的笑容。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坐了许久，久到夜空真的挂满了星辰来凑趣，他们却仍然不能自知。只是站在远处注视了他们许久的九王爷，望着他们却变得异常烦躁起来，终于还是再也忍不住，心事重重地挥袖走开了。那个在角落里偷窥他们三人许久的子清，也觉得有些累了，望着九王爷远去的背影，他觉着应该可以去回复师父了。
　　子清满腹心事站在师父面前的时候，师父正在与尹赭和俞临风闲谈，看众人的神情可知相谈甚欢。望着子清那张藏不住事情的娃娃脸，尹赭和俞临风会意地与江雪寒道别。待子清把自己所见所闻详详细细告知师父后，师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辛苦了，去休息吧！”子清边琢磨着边要转身退出去，耳边又传来师父的叮嘱之声：“今晚为师交待你的事情谁也不许告诉！”
　　子清的心思单纯，辗转反思了一会儿师父让自己跟踪他们的用意，必是十分担心他们的安危，自己轻功好是事实，这样的差事也只有自己才适合。子清似是想明白了很多，然后心满意足地睡去，让人突然懂得了，他保持童颜不变的法宝，原来就是睡眠好。
　　可别人就未必如子清一般了，尤其是那些好动脑筋的聪明人。但九王爷似乎难得的不在此列，他气呼呼提早回屋后，兴冲冲一连灌了几壶酒，不胜酒力的他一下睡到了日上三竿。他不知道，自己这一睡，就错过了太多事情，剧中的主角也许原本就不是他，懊恼仿佛也无济于事了。
　　九王爷考究地站在俞阁老面前时，一旁侍立的俞临风笑眯眯地说道：“九王爷昨夜的心情看来不错。”九王爷理了理一尘不染的衣襟，神采依旧道：“小王不胜酒力，让阁老和俞兄见笑了。”然后他环视大厅不似往日热闹，正有些纳闷，俞阁老如洪钟般的声音传来让他顿时不知所措：“今早我皇派人来传旨，九王爷和我们一同回京复命，尹大人他们暂且留在边城辅助边大人。薛大帅又派了一支军队迎我们回京，先前的先锋军就暂时随尹大人留在此处了。”
　　九王爷苍白的脸顿时布满了红润，不过那绝非昨夜酒精所致，而是俞阁老的话让他明白自己似是被人算计了。九王爷还是心有不甘问道：“那尹大人和其他人都去了何处？”俞临风代俞阁老回答道：“尹兄他们有急事去办，就不来送我们了，我们正等着九王爷醒来马上回京，毕竟我皇很是挂念边城之事。”一夜之间，他的所有打算都发生了变化，只是君命难为，一切只好回京之后再做打算了。
　　九王爷回京后第一件事还是迫不及待地看望了母妃，也许是受了辛岱的感染，他破天荒地留在母妃身边吃了一顿饭，不再是与母妃匆匆见面之后便离开。母妃受宠若惊地嘘寒问暖，不停地给他夹菜，他反而不自在起来。许多年了，他觉得他记得母妃饭菜特有的香味，可是此时咀嚼在口中，他却有些木然了。
　　九王爷难得的陪母妃聊起天来，说起了他出京后遇到的趣事，第一次拾柴，第一次搭火，第一次做饭。母妃听呆了，他也觉得新奇，原来他跟辛岱在一起经历了这么多。他突然忘记了要报什么仇怨，若不是三王爷深夜静等在他的密室里，他几乎已经把报仇的事情抛之脑后了。
　　九王爷躺在柔软华丽的床榻上，辗转反侧，耳边不停地想起三王爷稳稳地承诺：“老九，等他日本王承袭了大位，一定会为你与辛家小姐指婚，而你那位亲生父亲是绝对不会这样做的。所以你不要分了心思，我们总要一条心才对。”窗外的月亮又大又圆，九王爷望到上面有一张清秀美丽的脸，冲着他露出甜美的笑容。
　　巧合的是，刚刚随江雪寒等人乔装改扮，在古城的一家偏僻而又安静的客栈安顿后，望着圆月难以安眠的辛岱，眼前突然也冒出了九王爷不羁的笑容。辛岱不由得想起了她与九王爷在山谷的糗事，在心底暗暗对九王爷嗔骂。更巧的是，相距千里之遥的京都九王宅院里，傻呵呵望着月亮的九王爷无缘无故打起了喷嚏。
　　想是两个人的心思被月儿看了一个通透，月儿竟也不好意思起来，悄悄地躲到了树梢后面，窥伺着安静的大地。
　　汉皇的寝宫内，却与这看似静谧的一切，有着一丝的不和谐。汉皇御览着密信，不停地发出刺耳的咳嗽声，欲走上前来的御医被汉皇挥手示意，识趣地站在了原地。不绝于耳的咳嗽声终于停住了，大殿里沉闷了许久，众人的喘息声都颇为谨慎。汉皇皱了皱眉头，叹息了一声道：“你们都退下吧！”众人便如遇赦一般退了出去，只留下汉皇略做沉思后嘱咐侍从道：“明日早朝后，朕要去宋妃宫中用膳，让云冲也跟着过去吧！”
　　而宋云冲此刻正端坐在几案旁，仔细阅读手中的书信后，嘴角微翘。他将书信放置在案前的灯火上，然后望着盘中的灰烬似自言自语道：“离开母国许多年了，昔日的亲朋若再见面，怕是也要认不出了吧。”鲁哥露出大白牙憨憨地笑道：“公子过虑了，家乡的人正盼着公子回去呢。”宋云冲抬头笑意满满地对鲁哥开玩笑道：“想必也有人正急切地等着鲁哥哥回去呢！”鲁哥不好意思地“嘿嘿”几声低下了头，宋云冲收回视线望向了浩瀚的夜空。
　　偌大的京城终于渐渐平静下来，端居斋内的端先生却不能安眠，他吩咐侍立一侧的林枫道：“将这封信送去给你师叔，一定要多加小心些。”林枫闪身出门后，端先生望着深邃的夜空叹息了一声，屋外的那只鹦鹉竟然也模仿起来，惟妙惟肖，端先生哑然失笑道：“偏你又懂我了吗？”鹦鹉应景地调皮念道：“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夜色苍茫，这一人一鸟的相互应和，倒是给这无言的大地增加了无限的情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