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血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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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界无年岁，一眨眼，按凡界的时间来看，池盈嫁来冰族已有一年。
这一年中发生的事情说多也不多，说少也不少，卡索依然没有恢复神力，只是豁达的男人终究还是从这低迷中走了出来，他珍惜着与梨落在一起的时间，池盈每次在刃雪城内看到他，都能看到他嘴角的笑容，温暖又和煦，像是被春风吹拂的羽毛一样，彰显出了一种高贵的善良慈悲。
冰王虽然一如昔日那般冰冷威严，但樱空释私下曾嗤笑着与她讲，他的父王终归还是走向了苍老，虽然以他的年纪，本该处于一位冰王的壮年，但在他在位的时候发生了太多的事，冰火大战，拿捏在火王手里近乎成为傀儡的三十年，还有原本最满意的继承人失去所有幻术，这一切，都让冰王迅速地走向了力不从心的年迈境地。
火族曾经试图组织过一次规模不小的突袭，大军小心翼翼压上边界，只是没等他们踏上冰族的土地，他们就在无尽海遭遇了出师的第一次败退，无尽海本就是神界最莫测难过的一道天堑，只是在之前谁都不曾真正在意过，这一次火族精灵们终于领略了一次不同于陆地的险恶，带兵的烁罡当下就咬牙恨道：“人鱼族真是墙头草，眼见冰族势大，今次竟然敢阻拦我们了，那人鱼圣尊当了不知道几百年的缩头乌龟，怎么竟然今天如此大胆？”
一旁的艳妲目色沉静，仿佛对这场失利没有怎么放在心上，她看着远处波涛汹涌的海面，嘴角的笑容讽刺而冰冷：“哥哥是不是忘了，去年人鱼族把公主嫁到了冰族，两族自此自然是亲如一家，你以为她还是三十多年前那个谁也不敢得罪的人鱼圣尊吗？有了樱空释作她们的后盾，她们自然不会害怕像我们这样苦苦挣扎的败家之犬。”
“艳妲！你！你最好不要再这样口无遮拦，万一哪天让父王听到，你不会有好果子吃的。” 烁罡脸色一变，皱紧眉头低声呵斥道。
艳妲从眼角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有点意外，但还是从鼻子里轻哼了声，不说话了。
烁罡下令在无尽海边上驻扎了两天，眼见海底的人鱼族绝对没有退让的意思，他沉吟了半天，终于还是下令大军返还了。
这支军队已经是火族目前凑出来的最精锐、数目最多的一支队伍，他不能让他们冒一点险了。
想到此，烁罡不由地咬牙，都是樱空释！那个魔鬼！他眼前仿佛又出现三十多年前他诡计化作岚裳重伤了父王之后，当时冰族卡索失去幻术，冰王冰后还处于火族的控制，没有人细究樱空释是怎么处理掉后来的一系列头尾的，只是欣喜地接受了他复兴了冰族的结果，可当时领着兵的烁罡知道，那个男人简直不像一位冰族的神祗，他幻术强大，心也狠戾至极，他一路把火族从刃雪城逼回了浴火城，更是杀了他千万火族的精灵，他身上浴着火族人鲜红的鲜血，让整片无尽海和浴火城的土地上都盛放了鲜血开就的红莲。
有岚裳……岚裳……，他沉吟一下，忽地亮了眼睛。
有了，只要有了人鱼公主的一泪石，那么到时候无尽海将全然不是障碍，只要他可以下到海底宫里，人鱼族向来幻术不强，控制了海底宫，那么无尽海将重回平静。
况且，他沉下目光，樱空释冒充岚裳暗算了父王，才害得火族一夕之间大厦将倾，岚裳也确实该为此付出一些代价，何况他又记起他初见岚裳之时，便被她倾国风姿所倾倒，就算听闻冰族那位王妃是一位绝代佳人，但岚裳在他心中那惊鸿一面带来的冲击太大，使他过了几年都依旧对她念念不忘。
所以说，这桩差事，何乐而不为呢？
烁罡伸手揉了揉自己的下巴，露出一个笑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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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雾森林里常年有着落雪，更有高大的树木供玩耍的孩子们攀爬嬉戏，几十年前这里曾经是冰族幼童们的乐园，后来冰火之战三十年，不少平民死于火族精灵的手下，幻术不高强的孩子们死亡率更是高，这也导致了战后雪雾森林一片荒凉。
不过近来冰族休养生息，王朝渐渐有了中兴的盛况，新生儿数目增多，更有不少流亡在各地的冰族人千里迢迢赶回来重建家园，雪雾森林便逐渐恢复了曾经的热闹，再一次成为了孩子们的乐园。
“你作为一个贵族，竟然发色都不纯，听说你的母亲只是一个卑微的平民巫女？那便怪不得了，你简直玷污了你先祖的血脉。“
童声自高大的树后传来，转过一个隐蔽的角落，雪原上稀拉拉站着几个小男孩，说话的幼童有着一头纯净美丽的银发，长发飘在他的身后，他的面容精致而艳丽，举止优雅端方，却掩不住一身的倨傲。
站在他对面不远处的男孩面孔稚嫩而清秀，面色微有些苍白，眸色浅而纯净，像是天空倒映在湖水中的颜色，他的头发却只堪堪及肩，几缕蓝发在炫目的银发中显得异样的刺眼。
蓝因早就已经习惯了以南懿为首的这些几大门阀的小孩的欺凌，说来，其实他也本该属于这个身份尊贵的小团体的，他的父亲是冰族曾经最战功煊赫的将军，冰火之战没有夺走这位将领的性命，重伤却也让他就此活在病痛与虚弱之中，自此他们家脱离了实权，但依旧拥有着尊贵的血统与爵位，贵族们不会因此看低他分毫，但却也不会因此高看他的儿子一眼。
蓝因没有愤怒，也没有难过，他只是站在那里，微微垂下了眼睛，清秀的面容苍白而隽秀。
他的牙齿咬着下唇，心想，再忍忍，再忍忍就过去了。
经历过战争年岁还能存活下来的小孩，都是经过一番血雨中蜕变过的，更何况这些家里当时都在前线战场的小孩子，这与昔日那些孩子气的欺凌是不同的，显得更加残酷而高明，而更别提蓝因知道，站在对面的南懿，他是真的杀过人的。
显然他的身份还是有些威慑力的，蓝因知道南懿不会像三十多年前跟着他的父兄处置火族俘虏那样杀了他，却也不会因此而放过他。
指甲在掌心中狠狠抵住皮肉，那身体上泛起的疼痛，却不急这个幼童心中的悲恸与茫然来得让人难过。
“你们在做什么？”
天籁一般的女声，几个孩子惊住，飞快转回身去，就看到这好不容易才找到的隐晦地方，出现了一位几乎从未出现在王城以外的人。
南懿被惊到的脸上出现了一抹惊怔，毫无疑问，他认得这是谁，并为此感到极大的震惊。
蓝因怔怔地抬脸看着那个女人，她有着一张一点也不“冰族”的脸，发色和眸色像是夜晚最瑰丽的晚霞，但她并没有那种风情万种的冶艳气质，或许是因为她一身的纯白。
她穿着雪色的袍服，额间的银环冰冷而庄严，就连中间那颗靛蓝的宝石，都好像只是为了烘托她雪腻的额头肌肤一般。
除了那太过瑰丽的发色和眸色，还有那张绝世的面容，她几乎就像一个冰族的人了。
蓝因没有见过她，却也能隐隐猜到她是谁。
那象征着王族身份的衣袍、额环上蓝得炫目的宝石，和那异色的眸发——
“释王妃。”
南懿先开了口。
啊，没错。蓝因恍惚地看着她，他想起来了，他曾经远远地看到过这位王妃一眼，她和释王子。他记得那个时候他躲避同龄小孩，慌不择路之下跑进了落樱坡，那个时候，她就坐在树下，释王子坐在她身边，那位向来显得有些过于冰冷不好接近的王子，却枕在她的双腿上，那头让无数冰族小孩在背后钦佩艳羡的长长银发盖住了释殿下的小半张侧脸，让他看不清那位殿下的神情，但却隐约可以窥见小王子闭着的双眸，显然他极为信任他的这位妻子，而显然，他们的感情很深。
那位王妃的面色好像一直都是淡淡的，就好像现在，那时候她大概是发现了他，向他站着的地方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就收回了眼神，蓝因松了口气，出于对那位殿下的恐惧，他很快就离开了那里。
“王妃殿下。”他小声道。
释王妃却没有看他，她垂着眼看着南懿：“我好像见过你，小孩。”
南懿忍不住露出一个小小的得意笑容来，他说：“王妃殿下，您可能见过我的兄长带着我觐见殿下，我大哥是南熵，您和殿下大婚时，他便有幸与厌岚伯爵他们一起为释殿下护法。”
释王妃点点头，像是肯定了他的身份，然后她问：“那你在这里干什么呢？”
南懿却像是刚刚意识到他不远处的蓝因一样，脸色小小地一变，他抬眼看了眼王妃，道：“是我过分了。”
释王妃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道：“我听说你六十岁的时候就已经跟着父兄上过战场了？我本来还以为西方护法家的幼子不同于别的小孩，今天却看到你在欺负灵力低微的孩子，可真是……”
她没有再说下去，南懿却已经脸色通红地垂下头去，但他依旧有着点不甘心：“殿下，他是贵族与平民结合生出来的孩子，血统不纯，本就应该被人耻笑，何况您看他的头发，就是他卑贱血统的证明。冰族纯血为尊，他幻术也低微，却依旧担着一个顶级贵族的名头，让我们几大门阀丢尽了脸面。”
“好了，”释王妃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头，却没有责备他的话：“这件事到此为止了，我只是路过顺手一为，并不想争出个二三来，南懿，你的家仆在森林外面找你，你还是快点回城吧，别让西方护法为你担心。”
南懿走后，蓝因抬头看着她，不知道她会对他说什么，刚刚她没有责备南懿，那么现在，她会说什么呢？
然后释王妃却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你还在这里做什么？”
蓝因心里说不上难过还是别的什么，他做了一件让自己都吃惊的事情，他问：“殿下，难道就因为我有一位是平民的母亲，我便生来有错吗？难道就因为我母亲是平民，我便血统不纯，灵力平平活该受人欺负吗？”
池盈看了他片刻，开口声音依旧平静：“有什么样的母亲并非你能选择，但是天赋随之有所限制也确实是血脉的必然，但这不是你被欺辱的理由，释殿下也曾被人在这里逼到绝地，但他如今是冰族最强大的神，所以你更该活得硬气一点。”
那个孩子失魂落魄地离开了，池盈看了他的背影几秒，垂眼想到当初从樱空释那里听到的当年，当年年幼的小王子也是这样被欺凌到可怜又不甘的吗？
只怕不是吧，樱空释内心何等强大，强大到甚至冷漠，无论怎么想，她都想不出她的枕边人受人欺负至委屈会是什么样子。
她转回身，看向了另一处早早就有人的地方。
“梨落？”她轻声道。
“池盈殿下。”梨落走出来，面色有些苍白和惶恐。
池盈定定地看她片刻：“你在害怕？”
一滴泪忍不住落下，梨落低下头：“属下在想，刚刚那个孩子的母亲不过只并不是幻术师，而只是个平民的女巫，她的孩子便备受歧视，若是他的母亲是个凡人，他该处于多么艰难的境地啊。”
池盈听懂了她的言下之意，她近乎怜悯地看了眼她低下的头，梨落与卡索，当真是一段剪不断的孽缘，这其中纠葛阻拦太多，可抗的不可抗的，还有岚裳，这三个人，兜兜转转纠缠了数十年，都没有真正理清楚过这一团乱麻般的感情。
梨落大概是目睹了今天这一幕害怕了吧，她怕她和卡索的感情终将为他们的下一代带来痛苦。
卡索深情不移，梨落迟疑被动，岚裳失意痛苦。
然而这还没有完，池盈想，冰王不会就这样忍让卡索的，就算他没有对梨落下手，但这一天，也并不会远了。
作者有话说第27章 血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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