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假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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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尽海底，人鱼王宫。
池盈自睁眼的那刻便感觉到房间的异样。
她不动声色地起身，下床，面色如常地走过飘着帷帐的大床，经过房间的珠帘，微一垂头，身影向外走去。
她竟然完全不看一眼镜子！
房间里某个好整以暇的人挑了下眉，指尖轻叩，正向外走着的人鱼公主停下了脚步。
她面前升起了一堵看不见的冰幕，只有在她试图出去的时候才显出全貌。
池盈轻轻一哼，扭回头，走回房间内部。
她走到一处，站定，悄声观察着四处，迈动着脚步查看，刚刚确定大床附近没有人，一回头，就正对上不远处贝壳制的镜子。
镜中呈现了她的身影。
池盈向镜子走了几步，走近，越近，镜中人那抹几近绝世的芳华便愈发显得逼人得清晰。
池盈冲着镜面轻轻地勾起唇角，镜中的小美人也对着她浅浅地笑起来，一颦一笑，拥有着让人惊艳的灵动。
池盈眼中闪过几缕笑，似乎对自己的容貌很是满意。
但她说：“释殿下，你在干什么？”
于是镜中似乎被复刻的人鱼公主显露出了不一样的行迹和神态，她紫色的睫毛轻眨，再一转眼，霜雪覆上，靛色如洗，那个人从镜后退后了一步，于是他雪银色长袍上繁复的银色纹路显现出来，昭告了这个少年举世无二的尊贵身份。
“果然骗不过你，小公主。”樱空释笑起来，手臂环在胸前，笑意很温柔。
池盈勾起唇，笑容很温软：“你这点伎俩还是在我这里学的，就殿下这两把刷子，还是少在人鱼面前丢人现眼了。”
樱空释半截身体靠在镜子旁，闻言思索了一下：“是吗？看来我没有去岚裳公主那里，果然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他又看向她：“其实一大早过来，我只是想让你看看——”
随着他柔和的声线，青年纤细高挑的身形再次幻化，不多时，他变成了成年的人鱼公主的模样。
“池盈，”“他”笑起来，笑容纯净而妩媚：“姐姐好多天不见你，有些想你。”
池盈微眯了一下眼睛，看着她眼前的这个“女人”。
“姐姐，”她突然开了笑颜，声音清悦，带着丝乖顺，然后上前一步，抱住了“她”。
池盈敏锐地察觉被她抱住的这具身体一僵，她垂着眼，遮住了眼里的一点点狡黠，嘴角轻轻一勾。
“姐姐，你不再把整颗心放在卡索身上，这真是太好了。”
池盈故作喜悦道。
她被人猛地推开，池盈控制不住地向后跌撞了几步，她指尖一扣，柔和的水流接住她的身体，将她轻柔地扶直。
池盈站直后才看到身后几缕冰丝在她刚刚失去重心的地方浮动着，显然是要扶起她。
她看回刚刚的地方，就见刚刚的“岚裳”已经变回了一身银白的绝美神祗，他站在原地，银发雪肤，神情冷漠得像是千年不化的冰原，孤高瑟然，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他冷漠地看着她，眉目平静，不包含任何属于“人”的情绪。
池盈轻轻扬起下巴，向一个方向伸出手，不远处珊瑚座里腾升起一捧彩色的宝石，光华刺目，那颗稀世珍贵的宝石向着池盈飞来，轻轻地落在她的额心，落在她雪银色的那片鳞片上，然后光芒浮现，两色交织的额环出现在宝石的两侧，直到光芒暗下，王族的象征石便在年幼的人鱼公主的额头上安然静躺。
她眉目安然娴静，和那额上的宝石一样，散发着凛然高贵的威严，不容侵犯。
“释殿下。”她道。
他重新变成了那个孑然不见喜怒的尊贵小王子，而她也收起那所谓的任性毒舌，重新成为了那个娴静安然、温柔善良的池盈公主。
其实事情的本质本来就该如此，那虚幻的、所谓和睦的几日，不过就是一场镜花水月般的假象，两人都知道，却默契地不去点破，两个天下最聪明的人，清醒地玩着一场不怀好意、彼此心知肚明的游戏。
然后，在今天，游戏的平衡被打破，那些让她饶有趣味的装模作样也再没有了继续的必要。
池盈不再看他，温婉的笑容出现在她唇边：“看来殿下几日的努力，算是彻底地做了无用功。”
释抿了抿唇，眼底染上一层阴霾，他侧目瞥了一眼她弯成月牙的眸，银色的额环下，他的容颜像是被月光拥抱，显得缥缈起来。
“请直言，小公主。”
他用着缠绵的声音叫出那一声“小公主”，话音中几分呢喃几分思索，却不可避免地带着他独有的神秘和危险的味道。
与虎谋皮。
池盈心中微微出了下神，但她面上不显，站定，转身，她面容无瑕纯净，眼波流转，像是冬雪融化后最纯净的雪水在眼中荡漾。
“殿下想要诱惑火王，让他放松警惕，那么难道您就没有想到过您和火王必然会有身体接触吗？但愿到时候您不要像今天这样身体僵硬，像块木头。”
她嘲讽道。
“据闻，冰族的两位小王子感情甚笃，我自小在深海宫中都有听说。但我想，想要成功，您最好还是把对卡索王子的感情收敛些为好，火王可不会对卡索王子客气，到时候如果您火气太大，一时露了破绽，那可真是出了大洋相，您不想让三界都知道您假扮过岚裳姐姐，对火王投怀送抱过吧？”
樱空释垂着眼，不知道有没有认真在听，他只是道：“继续。”
“还有最后的一点，”池盈将面庞转向他：“岚裳的身上，可不会有那么浓郁的樱花香气。”
樱空释怔住。
“如此？我竟然忘掉了这点。”他喃喃道。
“这是你最大的败笔。”池盈慢悠悠地道。
当然，也是她这些日子以来，看着他辛苦练习，明知关键却就是不告诉他的恶趣味。
她这句话没有说出口，事实上，对着眼前这个懒得再伪装下去露出本性的成年冰族王子，池盈更多的只会是忌惮、忌惮、远离。
不知道樱空释想到这点了没有，他垂着眼在原地思索了几秒，然后抬起头，淡淡地低头看了她一眼，嘴角扬起分绝不明显的弧。
“多谢，池盈殿下。”
池盈没有说话，神色安然到几近冷漠，便是接受了他的道谢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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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释愿意向圣尊许下誓言，待来日冰族复起，便是人鱼公主成为刃雪城王后的日子。”
人鱼圣尊高坐王座之上，闻言轻轻点了下头，有些心不在焉，她眉宇间带着丝迟疑。
樱空释并不催促，坦然在下方等待。
圣尊快眼看了一眼站在下方的王子，待看到他眉心那点漠然时狠狠地皱了下眉，然而犹豫几息后，她终于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样。
“你要保证此举不会给人鱼族带来任何的牵连。”
真是麻烦，混入浴火城、诱惑火王、说服各族，甚至包括日后行刺火王，这些都由他樱空释一手包办，甚至原本将念头打到岚裳身上，最后也因为各种原因他决定自己亲自假扮岚裳前往，人鱼族在这之中所需要的不过就是人鱼圣尊对与火族联姻的首肯、还有岚裳的一张脸罢了，说起来甚至还没有教会他人鱼媚态的小公主的作用来得大，就算是这样简单的投入换取到如此丰厚的回报，这笔一本万利的买卖，亏得人鱼圣尊作为统领无尽海万年的人鱼女王，事到如今竟然依旧如此的优柔寡断。
父王对人鱼族不自觉的轻视，看来还是很有些道理的。
樱空释凉凉地想。
这些长居海底的生物，美丽有余强大不足，因为没有什么被灭族的压力，一直以来浑浑噩噩地靠着公主们游走在强族之间，看来百万年的安逸，确实让这些深海人鱼没有了什么斗志和果决。
堂堂圣尊，竟然连这一把都不敢去赌，明明刚刚她的小孙女，未及成年就敢当着他的面挑衅，言辞神态，全然没有一点面上的柔顺，骨子里就是个寡情的小姑娘，是天生能干大事的性格。他虽与她彼此警惕，倒也觉得她有趣，可就是这些真的代表着美与善的人鱼，反而让他泛泛无味，哪怕是灵动到极致的岚裳，在最初的惊艳后也觉不过是人鱼族同出一辙的天真纯良。
如此想来，那孩子倒也不失为用一个怪胎来形容，樱空释忽然有些兴味地想，明明一脸娴静温顺，看那神态表现就是在人鱼里大概也能说是最温柔可爱的，可偏偏内里倒是扎着刺，冷漠得很，不知道这身为亲人的圣尊和岚裳公主知道否？若是有一日知道，那大概只会觉得难以置信吧。
他心中如此去想，面上却道：“请圣尊放心，若有意外，将由释全权承担，决不连累人鱼族半分。”
人鱼圣尊长出一口气，忽觉自己竟是将半生的豪赌都压在了这一次刺火之中，只觉得满心的疲惫。
她心中疲累，面上仍显雍容，抬起手，沉声道：“那便如此吧，还请殿下早做准备，记住，冰族切不可负了岚裳。”
释微笑不语，只是微微俯下身，行了一个礼节，便退出了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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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尊向火王提出了附庸的请求，还要献上人鱼族珍宝岚裳公主，来表示对火王的无上敬意。
池盈身处深海宫，自然比不知真相而惊惶的三界众生知道更多的内幕。
那位短暂停留过无尽海的冰族王子，不日即将化为她的姐姐，前往浴火城，执行那个完完全全是场赌博的计划。
她从圣尊的房间里出来，圣尊叮嘱了她许多，无非就是关于这场计划，她要她不看、不听、不管、不理。
池盈完全没有想要插手什么的想法，左右她还没有成年，孩童的外表是她最大的掩护，未成年不上岸，这件事想涉及到她的身上都难。
回房的路上，倒是意料之外地看见了看见了坐在珊瑚上的人。
“殿下，听说您不日将要启程，我就在这里祝您计划顺利。”池盈提着裙摆走上前去。
樱空释向她微微一颔首，神态孤傲，有着谁也看不懂的神秘冷寂。
他不说话，池盈也不着急，她安静地站在原地，目光投向了远处。
樱空释好似突然被惊醒，他低头看过来，最终，只是对池盈笑了笑，说：“你这个小人鱼，很不一样。“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假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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