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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卷一】【第一章】【第一节】乞丐 ...

  •   卷一:百年约,终不抵那沧海桑田

      第一章:陌上花开,缓缓而归

      街道两旁店铺罗列,惨淡的余晖铺洒在黛瓦白墙上,车水马龙,人流如织,一番欢愉热闹之景。
      何夕哼着歌走在街上,东瞧瞧西望望,怀里抱了一堆吃食,她嘴角挂着笑,默默感慨生活的美好。走到一个摊子前要了一只脱骨烧鸡,眼珠子一转,看到一大团黑乎乎的东西窝在地上,细细打量了一番,发觉是个乞丐,脏兮兮的,蓬头垢面。
      何夕接过烧鸡付了钱蹲到他面前,他睫毛颤了颤,睁开眼直勾勾地看着她,那眼睛如潭水般深邃,散发着寒光和戾气。何夕却一点也不害怕。
      她掏出一个糖酥在他眼前晃了晃,笑道:“饿不饿?”
      男子没有说话,也没有动,只是眼中多了些许不屑。何夕撇撇嘴,把糖酥塞进嘴里,一脸陶醉地吧唧了两口。她朝四周看了看,确认这个地方隐秘,没什么人,然后对着男子嘻嘻一笑,坐到了地上。
      何夕把怀里的东西一一摆在他面前,男子皱眉,把脸别到一边。
      她打开烧鸡袋子,香酥味立刻飘散出来,男子眉头又紧了几分。她有模有样的撕下只翅膀,边啃边说:“我觉得这家烧鸡卖得最好了,东头那家的太油,也没有这个皮脆,实在太腻。我这只呢,是酱香的,五香味的也不错,你吃不到真的可惜了。哈哈,你看这鸡腿子上的肉最多了,要不,你也来一口?”
      何夕把鸡腿伸到他的嘴边,他依旧不动,嘴也不张,一副叫她赶紧滚蛋的样子。何夕又安然自若地吃起来,吃一样就问他一遍吃不吃,然后评价一下味道,不停地唠叨着东家西市的吃食。待所有东西都被她吃完吃净后,她掏出一方丝帕擦了擦嘴,然后起身满意地伸了个懒腰对男子说:“我走了啊,改天再来看你!”
      她踱着步子离去,男子闭上眼睛,不再有动静。

      城中店铺五花八门,在城西的街角有一家香料店,六玄桃木做的招牌,可招牌上什么都没写,只是一块古老的木头,陈厚而温沁。店内清香悠远,古朴典雅,陈列的各式花盏里放有许多异香,没人能叫得上名字,香气极淡,却所及百里。故小店虽无名,却城镇人尽皆知,所过之人都不禁进来一看,但因每一味香都贵比黄金,价格斐然,人们便只是进来看看,并不买。
      渐渐,就很少人来了,店里也变得清闲。

      何夕坐在店门口的枣树下细细磨着草药,金灿灿的阳光打下来,她停下手里的活儿,舒舒服服地伸个懒腰,然后盯着树上的枣出神。已是快入冬之时,也就是枣成熟之时,现在已有八成的枣可以打下来吃了,何夕盯着那饱满的青枣直咽口水,但这枣树并不是她的,而是隔壁染坊张姨的,不能随便吃。
      “不能随便吃……”她一边嘟囔着一边捡起一颗小石子,胳膊一抡,“啪”的一声,一颗枣落在地上。
      何夕咧嘴一笑,跑过去搓了搓。
      “唉!你又打枣!”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跑过来气冲冲地瞪着何夕。
      何夕对他笑笑把枣放进嘴里,男孩瞪着眼伸手去扯她的脸,“不许吃!不许吃!”
      何夕扬手拍拍他脑袋,“小矮子,不就吃个枣?”
      “给你说了多少遍,这不是一般的枣,这枣能卖好多钱呢!”
      何夕的脸被他扯得有些吃痛,她打掉他的手:“不吃了不吃了。”然后扭头走开,“小气。”
      “你……”看着她走远,男孩气得咬牙,“你每年都说不吃!”
      这枣树确实名贵,名秋古枣,生得高大茂盛,不同于寻常的枣树矮小稀疏,果肉也甘甜清爽,当然比平常的要贵出许多。十年前的那个早晨,何夕还睡得正香,听闻外面传来婴儿的啼哭声,她裹着衣服出了门,看见枣树下有一弃婴,张姨也闻声而来。两人愁眉思索着,这孩子不能没人要,但何夕又过于年轻,于是张姨就收养了这个孩子,取名小朝子,就是刚刚的男孩。
      十年里邻里间相处的也十分和睦,礼尚往来,何夕会经常送去一些香料,张姨也会送来上好的染布和衣服。
      日子一直这么平淡的过着,平淡,且乏味。

      这里,是昆仑山脚下。
      昆仑乃一座神山,金台玉楼,相鲜如流,精之阙光,玉之碧堂,琼华之室,紫翠丹房,锦云烛日,朱霞九光。山上仙芝玉露,灵药奇兽,若以采之猎之,当以重金所卖。虽凡人不得入内,但山脚下也是受仙气熏陶,奇珍异兽自然不少,于是便有人来猎杀灵兽,于是山脚下便有了客栈,有了酒肆,后来渐渐有了商店、药铺、赌场、妓院、小吃街、东西杂市,更是有人前来购买稀世灵草。所以,这虽远离帝丘,却如帝丘一样繁荣,容纳着各色各样的人,发生着各色各样的事,这里,便发展成了繁华的胥江城。
      帝丘中除了轩辕,重明和黎族外,还有四个大世家,洛、柳、安、蓝。各大世家家族在胥江城中都有接头点,都有经营店铺和家兵。

      时月迁徙,胥江城日益繁华。
      何夕的香料店没生意,挣不了几个钱,她就常常来昆仑山脚采一些好的草药来调香。何夕虽没灵力,但她感知力却异常灵敏,方圆百里,几株仙草,是何年段,几头灵兽,种类阶级,一念之间便可了知,所以,她手里的好东西也不少。
      反正店里也没生意,她就转身入了后山。
      何夕一边走一边想着那个乞丐,想到自己那样欺负他不由得笑了,但嘴角总挂着一抹忧伤。
      看见那个乞丐孤苦伶仃,衣食不饱,想必每日过得也相当煎熬,若是她自己怕是早想自尽了。何夕拿食物来挑逗他对他无非是一种侮辱,但那人却当真不吃嗟来之食,何夕想,如果这样的话,她的挑逗说不定给那人带来点乐趣,不至于每日都无聊度日如年。
      若人活在世上什么都不做,只是看着人流匆匆,而自己被排挤在时间之外,就如同一个有意识的死人,还不如真正的死人舒坦。
      第二天,她又来了。
      何夕站在远处观察了他好久,发现他依旧以昨天的姿势躺着,未动分毫。他睁着眼看着过往的路人,一脸漠然。何夕歪着头想,为何一个乞丐会具有这样的神情?
      何夕满面堆笑地走了过去,乞丐见她走来,一脸的无奈和嫌弃。
      何夕又坐到他面前拿出一个用纸包好的糕点,她慢慢打开,“我平时没事就去后山坡上采点儿树莓回来,这是我自己做的莓子糕,你尝点儿?”
      何夕将金黄色的莓子糕送到他眼前晃了晃,他干脆闭上眼不看她。
      于是她就自己吃了起来,“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烦?嗯……其实你应该感到高兴,能有个人找你说话,不然整天躺在这多闷啊!”何夕伸出指头捅捅他的肩膀,“快入冬了,你衣不遮体,不换个地方躺嘛?”她认真道:“会冻死的。”
      男子睁开眼,狠狠地白了她一下。
      何夕继续捅他,“你还嫌我多管闲事是吧?我这是好心,能遇到像我这样的人是你的福气。”何夕笑笑,“为什么从来不见你动啊?是动不了吗?也没见你说话,莫非是个哑巴?不过是哑巴也没关系,若是个聋子就不好了,让我白白与你说这么多你也听不见,就可惜了……”
      男子皱眉剜了她一眼,她嘿嘿一笑:“哈哈,不是聋子。”
      男子又厌烦地闭上眼。
      何夕讪讪一笑,起身拍拍屁股就走了。留下那几块莓子糕在他面前。
      许久后,他睁开眼,看着那几块莓子糕抿了抿嘴,又把眼闭上。

      晚上一只流浪狗把那几块莓子糕给叼了去。

      之后的几日,何夕一直在店里做香料,足不出户。
      小朝子嗑着瓜子走进来,瓜子皮扔了一路,然后吊儿郎当地坐到她面前,看着她配置香料。
      何夕没管他,仍由那嗑瓜子的清脆声响回荡在店里,直到有一个瓜子皮蹦到香料里,何夕停了下来。
      小朝子立马意识到自己干的蠢事,就缩着脖子向她赔笑,然后小心翼翼地把瓜子皮捡出来,嘿嘿的干笑。
      “把地给我扫干净。”
      “好,好。”
      小朝子立马起身从柜子后找来扫帚,哈着腰一点一点地扫。虽然平时小朝子总是和她对着干,但一旦触及她的香料,真正惹她生气,就自动认怂。何夕消了气就继续捣腾着香料,看了一眼小朝子后问道:“怎么?今天无聊?来我这闲逛?”
      小朝子扫净了地又坐到她面前,“嗯——染坏了一匹布,被骂了一顿……”他玩着桌上的熏香,丝丝缕缕的青烟绕在他指间。
      “嗯,让你孬。”
      “哼!”他趴到桌上看着熏香出神,“听说半个月前有刀客上山猎集灵兽,听到有强大灵兽的嘶吼声从山顶传来,活生生把那刀客的灵力震退了两阶!”
      何夕顿了一下“山顶?”
      “嗯,一定是高阶灵兽,说不定还是个神兽呢!”
      “然后呢?”何夕把香料装进罐子里。
      “然后,然后那个刀客就悲痛欲绝地跑了呗!”他坐起来咧着嘴笑道:“不过你不用担心,你没有灵力,震退不了什么。”
      何夕一听抄起勺柄照他脑袋上敲下来,“小兔崽子!”
      小朝子揉揉脑袋向外面跑去:“说个实话还不让说。”说着扭过头对她做了个鬼脸。
      何夕压住火使劲攥着勺子。

      已是入冬之时,天气又冷了几分,刮起的小风刺得她粉嫩的小脸生疼。何夕穿着小夹袄在街上闲逛,听说几日后帝丘会有人来这里进购一批兽角,何夕想着,不知道帝丘长什么样,都有什么人。想着想着,她又走到乞丐面前。
      前几日她路过也很少和他说话,只是对他笑笑就走了,今天她又蹲到他面前,问道:“冷不?”
      他只是睁着眼盯着她,平静如水。
      何夕莞尔一笑,用手扶过他冰凉的脸,他微颤一下,立刻闭上眼。
      何夕收回手,起身走了。

      当今是高辛氏帝喾掌权,马上就要到帝喾的生辰了,每当这时,人们都会高挂红灯庆贺帝喾的生辰,人没都喜欢趁着这个热闹劲,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顿丰盛的团圆饭。
      此时此刻,家家户户都忙活着,每家店铺也都在摆置饰品和货物,大街上挂满了红灯笼,柔和的红光云雾般飘在街上,一番喜气洋洋的景象。不少帝丘的大世家和各地的有钱人都跑来这里买东西,各店铺生意火爆。
      相比之下,何夕的香料店就显得冷清。无聊之时她就帮张姨干活,染布她不会,她只是将染好的布叠起来。
      这段日子小朝子也安生了几分,毕竟这么忙的情况下不能再给张姨添乱。

      何夕坐在枣树下发呆,看着街上人来人往,看着好几辆载满绸缎的马车从张姨的染坊驶出来,留下几道深深的辄子,何夕满意地笑起来,从旁边捡起一片树叶,擦了一下后放到唇边,吹起了曲子。
      曲声清亮悠扬,随着香味传出去好远。
      几曲之后,何夕起身进了店里,她转过列柜进到里面的屋子里,一张木桌,一盏熏香,一顶烛灯和一个六玄桃木做的小柜子。小柜子是锁起来的。
      何夕倒在床上,抱着被子滚了两圈,然后就呼呼睡着了。

      当身处于过于忙碌的人群中,自己被所有人忽视时,一切都变得索然无味。

      这一觉,就睡到了第二天中午,她慢悠悠地下了床,然后趴在地上费劲地从床下捞出一个酒坛。她找了个小酒壶打了两勺酒,自己陶醉地抿了一口,又把酒坛推回去。
      她拎着酒壶又提了一包莓子糕就出门了。

      左转右转就来到了乞丐面前,何夕低头看着他,单薄的衣衫在寒风下猎猎作响,露出的皮肤都被冻得紫红,嘴唇干裂满是干皮,耳根已流脓。
      这两个月以来他从未动过分毫,若不是因为那眼珠子会转,怕是让人以为是个死尸,一个干瘦如枯柴的死尸。
      男子察觉到有人,微微睁开眼,看着她的脚。
      见她许久未动,他便使劲抬了抬眼皮往上瞧她。
      何夕见他抬眼看自己,嘿嘿一笑蹲下来,把酒壶和糕点放到他面前,“这是我自己酿的樱桃酒,酒不烈,但暖身子。”
      她打开壶塞自己闻了一下,然后不好意思地笑道:“你好像动弹不了……”她挠挠头“嗯……这可怎么办好呢?”
      男子抬眼看她,她又是一笑:“那你就闻味吧,我吃!”
      若他能动,定会一口血喷出来,故意的吧?你这不是在折磨人嘛?要么喂我,要么滚蛋。
      于是何夕便喝着小酒,吃着糕点,津津有味,男子恨得不行。只剩下最后一块的时候她把糕子送到他嘴边,他紧抿着干裂的唇,犹豫了一下,终是嫌弃地闭上了眼。
      何夕嘟着嘴,都不搭理我……她把最后一块莓子糕放在地上,拍拍屁股走人了。
      在接下来的时日里,她都窝在店里不出来,烧着火炉,喝着樱桃酒,吃着小朝子带来的干果,看着闲书,散漫舒适。每天睡得昏天黑地,也不知外面一下了几天的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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