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迢迢罗夹巷》里仁泰伯

4、第四章

　　下雪了。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白乎乎的，特白净儿，可人儿的很。

　　兴星和老三坐在酒吧里喝酒，兴星的脸像喝了墨水儿似的那么黑。老三心虚地说：“不是，兄弟，您能别老瞪着我吗？我有心脏病，我还有心肌梗，我...”“闭上你的狗嘴！艹！老子为了你这破逼事儿愁得头发都快白了，你他妈现在告诉我你和王夏和好了！”兴星想着气儿就不打一处儿来。“我的错我的错，这不是幸福来的太突然，没来得及告诉你嘛！这样儿，你让我干啥我干啥。”老三信誓旦旦地说。“行了吧你，和人家温存完了，吃完了人家山珍海味，这会儿才他妈想起我这粗茶淡饭。你还是个人吗你！”兴星笑着骂道。“嘿嘿，我不是人我不是人，还是星儿了解我。。。哎，星儿，今年过年去我家过吧，反正你也是闲着。”老三笑了笑，正色说。“不去了，我这儿陪我那老爹。”兴星喝了口酒，烈烈的酒精刺激着他的味蕾和神经。“恩。。。得，那就别去了，你这一年都没怎么闲着，也是该休息了。”老三想了想，点了下头儿。“可不没闲着，眼眶子净他妈装喷泉了！”兴星有点醉了，笑嘻嘻地说。老三听了这话心里边儿特不得劲儿，兴星才17岁的孩子，啥都没享受到就丧了老娘，老爹还像块儿万年冰块儿是的躺医院里边儿一动不动，这对于一个毛小子的打击是他想象不到的。老三瞧着兴星这段时间瘦的跟皮包骨似的脸，心里疼了半天，这孩子啊。。。

　　兴星被老三扛回了他那不带一点儿人气儿的家，他醉的可不轻。
　　四周黑黢黢的，什么都看不清，无数双眼睛嵌在这像一块块黑的跟墨似的黑布拼接起来的空间里，他们都大睁着，中间儿的黑眼仁儿里都是绝望、鄙夷、愤恨，白眼仁儿上布满了一道道儿血丝儿，像一条条血黢黢的虫子。他们中间儿的黑眼仁儿慢慢地缩小，再缩小，到最后就是剩下白花花一片白眼仁儿，那些虫子似的血丝儿开始蠕动、扩张，从线扩成一片片血红色，这些恶心的血红色又渐渐连在一起，到最后，整颗白眼球儿变得血乎乎的，然后那些血红色凝固成液体从一双双吓人的眼睛里流出来，看起来。。。。就像鲜血！兴星手足无措地站在这些恶心的眼球儿的包围中，他闻见了浓浓的血腥味儿，他开始像只可怜的无头蝇儿似的胡乱地跑，末了儿他被什么东西突然绊倒了，这时候儿周围突然亮了起来，那些眼球儿消失了，兴星低头儿看绊倒自个儿的东西，恍然发现是满身鲜血的兴老娘——
　　兴星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他浑身都是冷汗，鼻子里都是自个儿的汗味儿。兴星起了身儿，走出了房子。他站在门口儿，仰头儿看着下了一整天还没停的雪，心里边儿乱哄哄的。他做噩梦了，梦见了那些被活活打死的人，虽然不是他打死的，但那些人合眼儿西去前的眼神让兴星发憷。他心里边儿跟明镜儿似的明白自个儿现在走的是条不归路，可他没有办法拒绝，从开始到现在，他始终没得选。“沙沙”静的掉根儿针都能听见的夜突然被一声怪音儿打破。兴星一下儿缓过了神儿，支愣着耳朵听刚才的怪声，“哐当”这回声儿比刚才可大多了，兴星被这大声吓得一激灵，拿起门后面儿的大铁棍子，顺着发出声音的地儿悄悄儿走了过去，他是混□□儿的，不管是不是个角色，都得防着点儿。因为□□不会干好事儿，他们自个儿也怕报应上身。兴星走过去就愣住了，在昏黄的破吊灯下，霉道子爬满的墙角儿蹲着个小男孩儿，看着也只有五六岁，他蜷着腿靠在墙角儿，夜里边儿太冷，他哆嗦着，抬头望着立在他跟前儿的兴星，一双漂亮的眼睛里装满了恐惧、疏离，还有不太符合他年龄的冷淡。这大半夜乌漆嘛黑的，这小崽子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兴星往前边儿走了一步，撂下了提在手里的大钢管子，慢慢儿蹲了下来。嘿，这小崽子可真漂亮，十个王夏也顶不上！兴星想。小孩儿脸上并不是太脏，看起来离家顶多一两天儿。看着小孩儿苍白脱皮儿的小嘴儿，兴星犯贱地心软了一下，然后又犯贱地把小孩儿领回了他那没人气儿的破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