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单方面深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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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真是谢谢了，”路林一边收拾书包一边笑道，依旧心有余悸，“要不是你，我过几天就要被罚抄二十遍了。”
舒鹿抬头，似是忍不住笑了一下，眉眼弯弯，然后又一言不发地低下头去整理自己的东西。
这是真是一个相当难得的笑容，路林暗暗道。
舒鹿今天看起来心情不错，不如趁机再多加把劲。
此时正好是晌午，于是他干脆道：“舒鹿，中午一起吃饭吧，我请你，算是刚才的谢礼。”为了防止用问句之后惨遭拒绝，路林直接用了祈使句，一锤定音，干脆利索。
想来像舒鹿这样不善言辞的人，一定也很不擅长当面拒绝别人。
舒鹿被路林突然之间的发话吓了一跳，他张惶地抬起头，仿佛受惊的小鹿。小鹿眨了眨眼睛，才回过神来，忙张口想要拒绝，就像是一头被猎人发现的小鹿想要重新躲进草丛。
那边路林好容易等到这么个机会，哪能让他把拒绝的话说出口。
在舒鹿开口的那一瞬间，路林便将舒鹿拽了出来，半是强行半是哄骗地将舒鹿拖出了教室。
小鹿尚未死心，仍在想方设法试图逃离猎人的掌控。
“……哎……我书……书包还没拿呢。”两人走出了教室，舒鹿还在频频回头，并试图挣脱路林。
“没事没事，你拿书包干什么都说了我要请你了。”路林索性将胳膊勾上了舒鹿的脖子，在心里打定主意无论舒鹿说什么都绝不让他回去。
“可是……”舒鹿依旧心有犹豫。
“哎呀放心吧，放在那里不会有事的。”
于是小鹿终于死心，无可奈何地低下了头，接受命运的裁决。
说到这里的时候，路林忍不住笑了起来，“青阳，他当时整个人都僵住了，特别好玩。”
“是你吓到人家了吧，那么怕生的人呢。”李青阳从自动贩卖机中取出了两罐汽水，将其中一罐扔给了路林，挑了挑眉打趣道：“不过，你到底是在交朋友还是在泡妞，这么上心？”
“滚你的吧，你能不能别把我跟一个男的拉郎配？”路林笑骂道。
“哎哎，别急别急。”李青阳笑着摆了摆手道，“你看你当时跟妹子谈恋爱都没这么殷勤过，你要是当时有现在一半上心，人家姑娘哪会分分钟把你给甩了？”
“妹子又没有他这么难打交道，俩星期都说不上几句话的。”路林叹了口气。
“再说，我还没有遇到过这种类型的，感觉……”路林想了想，下了一个结论，“很有挑战性。”
“你看你看，这就是兴趣，兴趣是爱情产生的基础嘛。”李青阳笑着胡扯道。
路林怒了，作势要去踢李青阳，李青阳忙跳着躲开了，看路林仍然不依不饶，李青阳忙叫道：“别别别，我错了不行么，停、停，汽水要撒了。”
此时两个人不过拿这事当作谈资随口说说，笑笑也就罢了。
路林饮尽罐内最后一口汽水，满足地舒了一口气。他顺手将手中的易拉罐捏扁，瞄准了不远处的垃圾桶。
他比划了几下，然后挥手投篮。
易拉罐在空中划过了一个漂亮的抛物线。
然后……没中。
路林的表情瞬间僵硬了。
李青阳强忍着笑，起身径直走到了垃圾桶边，将自己的连同路林的一起丢了进去，然后再也忍不住，大笑着捂着肚子跌跌撞撞地晃了回来。
李青阳边笑边同情地拍了拍路林的背，断断续续笑道：“八……你知道吗……哈哈……只有八步……”
他好容易才止住自己的笑，想再发话嘲笑一下路林，抬头便又看见了不足五米远的垃圾桶，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路林深知李青阳这个家伙的笑点到底有多低，只能强忍着揍人的冲动等李青阳乐完了再说。
李青阳笑倒在了草地上，然后又捂着笑疼了的肚子哎哎地叫唤，蹭了一头的草根叶子，很是凄惨。
好容易止住了自己的笑，李青阳终于能吐出刚才就一直憋着没法说出来的嘲讽的话：“阿林，你这破技术，也好意思说自己将来要玩职业么？”他一句话还没说完，就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路林终于忍不住，恼羞成怒地踹了他一脚。
等到李青阳终于彻底冷静下来，路林也就收起了玩闹的表情，转而正色道：“我们接下来说一下正事儿吧。”
李青阳也难得地收起了惯有的玩闹表情，无奈道：“我招，我全招了还不行么。”
路林与李青阳的这次会面正是起源于三天之前的那一通电话。
当李青阳那边再次传来响动的时候，李青阳又急急忙忙找了借口想要挂断电话。
“我觉得咱们有些话需要当面说，你觉得呢？”于是路林终于对李青阳的百般遮掩忍无可忍。
对面无人应答，仿佛电话已然被挂断。
但是路林知道李青阳还在。
“这周六我过去一趟，你记得到时候来车站接我。”路林斩钉截铁道。
许久的沉默之后，仿佛欲言又止，百般犹豫之后李青阳终于还是应了下来：“我知道了，会去车站接你的。”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儿，所以就不想让你担心嘛。”李青阳将头偏向一边，轻描淡写，“你也知道，我家的那点破事，所以这次还是因为我老妈，准确的说应该是我老妈的新男友，现在是丈夫了。”
李青阳继续说道：“我妈前几个月刚刚和那个男人结了婚，然后就带着我转学到了这边。”
他撇了撇嘴，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不太愉快的事情，“我嘛，本来就是个拖油瓶的，人家对我妈是不是一片真心还不知道呢，不待见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嘛。其实人家愿意让我住进来我就应该感恩戴德了嘛，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李青阳看见路林的脸色有点太不好，忙摆手道：“而且，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又没有在吃穿上短我什么，嘴上带刺，讽刺几句，或者说平时摆摆脸色什么的都是小事啦。”在说这话的时候，李青阳依旧是笑着的，似是浑不在意，云淡风轻。
初春下午四点的朔方还带着北方特有的料峭春寒，似是刚刚被汽水带走了过多温度，边说着，李青阳狠狠地打了个喷嚏。
李青阳揉了揉鼻子，紧了紧衣服，带着些无可奈何继续说道，“我妈那人嘛，你又不是不知道。”他顿了顿，稍微考虑了一下措辞，“那么傻，那么蠢，都不带脑子的，人家说什么她马上就信了，明明也算是一把年纪了，却还是跟个很傻很天真的小姑娘一样好骗。”
“可她……又偏偏……”李青阳叹了口气，似乎在考虑究竟该用什么词来形容他那个非同寻常的母亲。
想了想，他终于道：“是个自由到几乎偏执的人，换男友比换衣服还勤快，真不知道她当时脑子哪根弦没拨对才想着要生下我。”
对于李青阳那位不同寻常的母亲，路林倒也知道一些。总而言之就是一个个相当不靠谱又不负责的母亲，混乱而不自觉。
上学期末李青阳突然转学，也是因为他母亲新嫁他人。
据路林所知，转学这种事情对李青阳来说只不过是家常便饭。
也正因如此，他才会从电话中听出了些许不对劲，大老远专门跑了这么一趟。
路林想了想，开口道：“你上一笔不是赚了么，自己出来住怎么样？”
李青阳故意做出一个我已经看透了一切的表情，笑道：“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我也这么想过，但是实在是放心不下我妈。她那种性格，我总觉得我不在身边看着会出事。”
“但是你这么委屈你自己……”路林颇不认同李青阳这种想法。
“我知道。”李青阳打断了路林的话
“我知道。”李青阳又低头喃喃了一遍。
“我只是……放心不下我妈。”
“以我妈的那个性格，这十几年都没有丢下我不管，而是把我走到哪带到哪儿，对我也算是仁至义尽了，既然她没有不仁，那我这边也不能不义，做儿女的，总得看着她点。”
他将头抬起来，将视线偏向一边，盯着不远处的树梢，眼神逐渐空茫起来，“她那个样子，又蠢又天真，看起来就是一副很好骗的样子。我要是再不多看着她一点儿，替她掌掌眼，她要怎么办呀？”
路林无言以对。
李青阳将视线重新收了回来，微微叹息，继续道：“总之 我就想着再等几年，等我妈找着一个还算放心的人，我就差不多可以卷卷铺盖滚蛋了。”
“但是你……”路林有些欲言又止。
李青阳沉默了一会，有些犹豫，终于还是道：“我本来就不是很擅长把自己的事情说出来给别人听，也不习惯跟别人商量什么事情，就是因为上次你语气那么认真，怕你胡思乱想随意脑补，我才想着跟你解释一下。”
他将头侧向一边，轻声道：“不过这种话，听听就算了，就当是我发了个牢骚什么的，不要想太多，就算是你说为我着想什么的，我也不会改变我的主意。”
可是，可是这样是不对的。
你应该有自己的人生，不是为了某个人而做到的仁至义尽。
而是过真正的，你自己想过的生活。
你应该让自己活得更快乐些。
就像你平日里所表现出来的那个人一样。
路林在心中大喊，张口想要再次辩驳。
李青阳却在路林出声之前打断了他，声调有一瞬间的提高：“阿林，你不要劝我，我说真的，你再说下去，我们就真的没有什么好谈的了。”
路林有一瞬间的呆滞，这还是第一次，他听见这个爱笑的友人如此发声。
说出这句话的李青阳自己也愣住了，他低下头，轻声道：“对不起，我太激动，说的过了。不过，阿林……”
李青阳抬头看着路林，眼中满是决意：“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也会为我自己的人生负责，你不用太担心什么。”
路林沉默不语，许久，他才从嘴角扯出一抹苦笑，叹息道：“青阳，你知不知道电影里那种说不需要别人帮忙又不听别人劝的人最后通常都是需要那个‘别人’来为他收拾烂摊子的。”
“嘛，别这么沉重嘛，我可不会成为你说的那种通常情况啊。”李青阳笑着拍了拍路林的肩膀，又恢复了平日里的那种嘻笑的姿态。
“不过，说出来的感觉还是蛮不错的，”反而是李青阳在安慰路林了，他笑着勾上了路林的肩膀，笑道，“走啦走啦，送你去车站，你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吧？”
确实，此时天色正在逐渐黑下来，路林忙抓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惊叫道：“快快，跑着过去还能赶上末班车。”
进站之前，路林听见李青阳的声音，在众多嘈杂声中显得有些轻飘飘的：“不过阿林，还是谢啦，专程赶过来。”仅仅是因为电话里的一点小征兆。
无论如何，路林与李青阳的单方面会谈，以失败而告终。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单方面深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