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true lies》宵生

3、第 3 章

　　(3)
　　一路颠簸后，车停在了熟悉的地方。之前那阵雨只下了一会儿，等到我们下车的时候，天气已再无半点下过雨的痕迹。
　　离开加拿大回国后，我和宇璿就在这栋坐落在山脚下各方面条件都算不错的的小别墅定居下来，直到宇璿当了模特搬出去，就又剩我一个人。宜谦是什么时候搬过来的不记得了，但现在我们现在的确是住在一起的。
　　站在别墅黑色雕花大门前，我的心里油然而生一股阔别重逢感。宜谦在旁边搬行李，路上他买了点菜，说是准备给我接风洗尘。等他掏钥匙进了门，我在大厅沙发坐下，环顾四周总觉有些不一样，但哪里又说不出来。
　　宜谦提着菜进了厨房。我起身，上楼前往我在二楼的房间。我的那份钥匙不记得放哪了，幸而房门没锁，门一推也就开了。进了房间我或许有点明白之前的怪异感从何而来了。
　　很多东西无缘无故——不见了。
　　出了房间我开始四处乱逛，每个角落都仔仔细细勘察了一遍，宜谦问起缘由也只是以一时宜谦起为由搪塞过去。
　　结果不出意料。从客房到客厅，再到主房间，大致布局基本没变，细节看来却像是被扫荡过一遍似的。有很多记忆中放置了物品的地方如今空空如也，或是改变了位置，而这种现象在我的房间尤其严重。
　　原谅我丰富的想象力。所以是要隐藏什么，还是销毁什么？
　　回家后的第一顿饭意外的吃得很沉默。诺大的圆桌上摆满了色香味俱全的菜，全都是宜谦亲手下厨做的，其中大部分还是我喜欢的菜，看得出来他花了不少心思。
　　可是为什么我却一点胃口也没有。
　　自从我从房子里转完回来后，宜谦就一直没说话，只是默默把菜端上桌，摆好碗筷等我吃饭。
　　我们坐在圆桌直径线两侧，放下筷子我偶尔抬头时，他正在拨弄碗里的鱼，额前的刘海遮了小小的脸，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那一瞬间我突然觉得他很陌生。我们之间隔着的，并非只有一张桌子，好像还有一个世界，一个我和他都不曾真正跨越过的陌生世界。
　　林亦衡。低头还在挑鱼刺的宜谦突然出声。他很少叫我的全名，除非是认真起来的时候。
　　你在奇怪家里的变化，是不是？他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语气带上了质问。
　　有时不得不承认，宜谦的观察力敏锐的让我折服。我看着他，没有回答却定定的反问，为什么。
　　如果我说家里遭贼了你会信么？宜谦苦笑出声。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只是在你昏迷时顺便收拾了下房子，我这么说，你会信我么？
　　难道是我多虑了？我还是没有回答他，只是浅浅的皱了眉，隔着满桌佳肴观察他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
　　程以诺曾经揶揄，你这眉一皱脸一瘫半大小孩都能吓尿。我不知道此刻我的眼里是否带上了怀疑的色彩，但我知道我现在这个惯用表情，显然出现得不合时宜。
　　宜谦看到了我投在他身上的目光，眼神渐渐不再温和。林亦衡，告诉我你现在的脸色是什么意思。他把筷子不轻不重拍在碗上站了起来，碗里被剔到一半的鱼块皮开肉绽的暴露在空气中。怀疑我骗你？
　　不，不是怀疑你，只是不相信我自己。我如实作答。
　　宜谦显然是被我的答案刺激到了，说话音量都比平时高了好几个分贝。不相信你自己？他的嘴角扯出嘲讽的弧度，是除了自己，谁都不相信吧。我还真是个傻子，尽心尽力换得的却是你的怀疑。怪不得何……
　　话已至此，突然生生卡住。
　　他颓然的张着嘴保持发H音的唇形愣了几秒，突然好像被抽干了力气般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沮丧的垂着头。
　　对不起，我不该朝你发脾气的。亦衡，对不起。
　　对面传来宜谦的道歉。他依旧低着头，似乎是缓了口气后抬起头，脸上的表情又恢复了以往的温柔。吃鱼吧，我记得你最喜欢吃鳗鱼了。说着他继续细心的剔着碗里的鱼，剔完后一筷子夹到了我碗里。
　　我一直没有说话，只是眯眼看着面前隔着一张桌子伸过来夹着鱼块的瘦削的手。右手食指指腹处有一道显眼的新伤在淌着血。宜谦见我盯着他的手，放下鱼块慌忙想收回手，却被我一把抓住。
　　你流血了。怎么弄的？我牢牢的握着他的手腕，目光如炬的盯着他。我怎么会不记得，他有障碍性贫血，一道小小的伤口里流出的血都要比别人多上好几倍。
　　宜谦小小的挣扎了一下，无果后只好放弃。没事的，切菜的时候不小心切到了手，刚才不小心磕到哪血就又流出来了。他心虚的别过头解释。我去贴个创可贴就行。
　　宜谦的吉他钢琴都弹的很好。那双本该在吉他的琴弦上钢琴黑白键上游鱼般流转弹拨自如的漂亮的手，怎么允许有伤痕，怎么允许被厨房沉重的菜刀磨出老茧，直至粗糙笨拙。
　　我站起身，拉着他的手走到他身边，在他惊讶的眼光中执着他受伤的手俯身便是一吻。嘴唇上沾上了腥甜温热的血液，我直起身，一字一顿诚挚无比的对他说，对不起的是我。
　　对不起你的默默付出，对不起你的坚强隐忍。
　　宜谦失神的伸手捂住脸。我知道他在压抑着不让自己哭出来，他不想让我看见。我默默把他揽进怀里，像哄孩子一样轻轻拍着他的背。
　　这感觉多么的似曾相识，那一瞬间突如其来的熟悉让我觉得好像时光倒流。怀里的人哭的像只淋了雨的小猫一样惨兮兮蔫巴巴，那人是宜谦，却不是现在我看到的这个默默抽泣着的宜谦。
　　奇怪，明明是一个人，我却想象不出彼时他的样子。我也忘了吧，让时光席卷而去的记忆。
　　林亦衡，你总是这样，对谁都这样。冷静下来后宜谦从我的怀里轻轻挣脱，用低沉的声音叹息般说道。你的温柔，永远都带着尖刺，靠近就要受伤，又有几个人会在被伤的体无完肤之后还有气力享受。
　　我的眼皮忽的一跳，手僵了僵。满心的愧疚就那么毫无阻拦满上心头，心脏几乎要不堪重荷。很多事情好像在脑海里聚拢又飘散，来不及抓住，但每一个闪过的画面，虽然朦胧，我知道在我身边的，都是宜谦。
　　我到底在怀疑什么。或者说，我所怀疑的那些东西，到底值不值得被怀疑？
　　这一次，我没有像以往一样追究这场并不正常的风波，自然，宜谦那句仓促着截断的可疑的话，也被刻意忽略。或许某个空下来的时间会有思量的念头，但我知道，不是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