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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乾之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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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这一个晚上翻了整整六间宅子。所有人的房中都搜出了圆魂壶。
圆魂壶到底是被仙门明令禁止的法器,那些商家的孩子是没有办法靠自己的能力得到的。把这些提供给他们的,只能是高施图的鬼魂。他将圆魂壶分给这些孩子,告诉他们杀掉自己的朋友,他才会放过他们。
以上是翦逐的推论。
“但是他们不可能真的放过那些孩子的,”翦逐坐在高墙上,看着站在地面上的张适说道:“问题是高施图会现在就对杀了他的罪魁动手,还是会叫他们再杀一批?”
翦逐很满意现在的高度差。以前自己可比那个小子高了一个头,现在张适反而超过了他。作为前辈他一向认为身高是重中之重,于是坐在高墙上看那小子的头顶,颇有一种迷之骄傲感。
张适:“是对安盏倩他们。”
翦逐:“为什么?”
张适:“因为时间。”
翦逐恍然大悟。
没错,因为时间,他会对当年害了他的人动手。四年前的八月二十七日,高施图失踪,而四年后的八月二十七日,就是明天。
在那一天,他会了结这件事。
“那些个小鬼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到底要救,对吧!”
“嗯。”
“您觉得他会怎么做?是想我俩样的挨家挨户地杀,还是把他们聚一起 . . . . . .?”
刚说到一半,翦逐的脸色忽然一变。
“怎么了?”
“是今晚. . . . . .”翦逐猛地从高墙上跳下来,往安府的方向跑去,一边跑一边解释道:
“高施图做那么多,就是为了重现当年的事情。让那些孩子杀害自己的好友,就像他们当年杀死自己一样,然后,他会让所有人再聚在一起,就像从前那样!但是,要让所有人聚在一起,他需要时间。如果明天晚上再动手,难保不会错过他要的时辰,那么,就算明天他才会杀掉那些孩子,抓人的唯一机会,却是今晚!”
张适闻言也皱紧了眉头,接着伸手揽住了翦逐的腰背,动用了身法飞向安府。
翦逐以前不是没飞过,也不是没带人飞过。
据说小时候翦秦风也抱着他飞过,但自从他长成了一个糟心的孩子以后,就再没有人抱着他飞过。
主要原因也是因为他天赋高,学飞也学的快,因为对于由别人带着他飞的记忆没有多少,而且自己飞的也很是稳当,也就没怎么想过这其中有什么很大的区别。
但他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被一个小辈在这个年纪揽住腰飞。
这种不费半分力气,还一点也不用担心风大闹得冷的飞法。
翦逐觉得非常划算。
. . . . . .
不管划不划算,以张适的速度,一盏茶的功夫不到他们就已经到了安府门前。他们这次甚至不需要进去,就知道自己来迟了一步。
府内的喧闹声在外面都可以听到,这个时间府中上下灯火通明,每个人都在寻找突然失踪的大小姐安盏倩。
从安盏倩失踪到被发现失踪的这段时间,其他的人应该早已经被掳走了。
高施图今夜的动作,和他们去死者房间中搜出圆魂壶的时间,大致相仿。
现在,六个人都在高施图的手上,而明天,就是高施图要将他们杀害的日子。
明天,他到底会把他们带到哪里?
角明城中的夜晚开始躁动,不仅安府,其他五户人家也发现了家中有人失踪。光是这个失踪的人数就已经足以让人胆战心惊的了。刚刚发生的那几起命案,死者可不就是有整整六个吗。
大约是闻讯赶来的千茭的小辈们也到了这附近,四处找人询问情况。
翦逐急切地想知道四年前的八月二十七日晚,他们到底去了哪里,但是这又有多少人知道,有多少人还记得?一般人都不可能知道那些孩子四年前去了哪里,安盏倩他们的父母可能知道四年前他们去了哪里,但他们的孩子那一天稳稳当当地回了家,对他们来说那只是再平常不过的一个晚上。
而绝不可能忘记那一天的高施图的父母,如若知道真相,又如何肯让这些修士去阻扰自己的孩子复仇?
无计可施。
太多的可能性和太高的失败率,他们不可能一个一个地问那些刚刚丢了孩子的父母知不知道四年前他们去了哪里。天空已经将要破晓,他们只剩这一个白天的时间了。
“这位先生,”一个白影忽然跑到了翦逐面前:
“请问您知道这丢了孩子的什么人家吗?”
翦逐抬眼一看,只见一个千茭小辈,正站在他的面前,神情有些急切地向他询问案情。
翦逐对他的样子有些印象,那天饭桌上唯一一个安静吃饭的人,就是这个比其他弟子稍微年长一些的这个孩子。
如果可能性多。
那么让去验证可能性的人也变多不就好了!
“嘿嘿,这位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啊?”
“在、在下孙界之,不知先生名讳?”
孙界之没料到对方会忽然问起自己的名字,但他良好的家教和照顾师弟师妹磨出来的好性子让他立马做出了礼貌的回应。
翦逐:“我这个小人物的名字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位道长的名字,你知不知道啊?”
孙界之看过去,便见一个清冷俊美的修士打扮的男子站在那,心想这绝非俗人,便好生打量了一番,最后目光停在了张适的佩剑上。
他不禁哆嗦了一下。
若非他眼拙,那把剑不就是名剑溯溪?
那那那那那长相俊秀的男子,岂不是. . . . . .
“阁下可是. . . . . .琨端子”
翦逐满意地点点头。
想想这好名声也是有些用处的,若这时他大叫一声我是翦逐,你们帮我一个忙,那人家的反应可就不是这样了。
“琨端子可也是在查这几宗命案?”
张适点了点头。
见琨端子如此反应,孙界之不禁喜上心头,忙问道:
“那您可知这其中到底出了什么事?那些失踪的人究竟到哪里去了?”
“那些人大约是被生前叫高施图的厉鬼捉走了,我不知道他们现在的位置,但是明晚,他们会出现在四年前他们害死高施图的地方,”张适扫了一眼在一旁不停地挤眉弄眼的翦逐:“但我并不知道四年前他们到底在哪里害死了高施图,所以我希望你们能助我一臂之力找出那个位置。”
翦逐松了口气,心想张适还真是个机灵孩子,他刚刚还生怕以张适那清冷的性格会把这放在眼前的助力给拒绝掉呢。
孙界之愣了好一会儿,终于反应过来自己是被大名鼎鼎的琨端子拜托了,脸上蹭地红了一片,激动地说:
“小、小辈定会尽力而为!”
说完就风风火火地去找他的同门。等他们回来时,十几个少年的脸都是红彤彤的。
张适把大概的地方解释给他们听,然后吩咐完要他们做的事情。从头到尾语调一点起伏也没有,听得翦逐头皮一阵发麻,那些少年倒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的样子。
“琨、琨端子果然了不起,”一个年纪较小的少年一脸憧憬地说道:
“可以凭那么一点蛛丝马迹推理出那么多东西。”
张适摇了摇头,负手侧过身道:
“大部分都是他的推论。”
众少年齐齐看向翦逐。
此时,以为没自己什么事儿了的翦逐,正把一根麦秸杆往嘴里送,懒散地摊在安府对门的台阶上,颓废之感喷涌而来。
. . . . . .
“师父说得对,人不可貌相。”
孙界之还是很礼貌地压住了师弟师妹们快要吼出来的“就他”那两个字。
翦逐发现有人在看他,转头,却见那一群少年用万分失望的目光注视着他。
小张跟他们说了什么啊?
小张都跟他们说了什么啊?翦逐嚼了两下,反正不会是坏话。
那些孩子散了以后,翦逐问张适现在要去哪里。
张适淡淡道:“丞相府。”
翦逐点了点头,心想果然如此。
张适想必就是这样的人,就算那些小辈对他的吩咐不会说一个“不”字,他还是将最麻烦、最得罪人的事留给了自己。
去丞相府,向那位高丞相问他是否知道,他的孩子失踪的那天可有告诉他要去哪里。高泽云必然会问他为什么要问这个。翦逐不知道张适是不是从不会说谎,但是对于这个失去了儿子的父亲,张适肯定不会说谎。他会告诉高泽云发生在他儿子身上的悲剧,他会让他知道他们是要去制服那个变为厉鬼的他的儿子。
张适永远行得端,坐得直。
如果是让翦逐去说。
以前的他必定也会毫不犹豫地做出如实告知的选择。但是,现在呢?
这七年里他变了,变了很多。
他觉得留在血液里的东西,已经冷的差不多。
那,心中的那些,铭刻在骨头里的那些。
是不是也会丢掉呢。
他用七年的时间去扮演一个让任何人都看不出他是翦逐的陌生人。
那他又如何肯定,翦逐,真的还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