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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乾之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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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到何种程度了,还有没有让他否定这个认知的可能。
在这一个瞬间,翦逐觉得高施图要做什么已经完全不重要了,爱咋地咋地。
翦逐还是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出错了。他虽用了阵法,但都是些算不得强力的阵法,就算孙界之那些孩子觉得高深得很,张适也应该是觉得不足为怪的。就为了装作学艺不精只懂些阵法皮毛的样子,他还生生挨了一击。
眼下不是他们可以计较翦逐还是朱简的时候,张适还不至于此时发难。但是看高施图节节败退的样子,想来也撑不了多久,等张适空出手来了,他们对上,便一定是个你死我活的局面。
逃跑的念头刚刚闪过,就发现张适脚下的步伐一直是在他周身移动,若是现在抽身而去,无异于点头承认自己的身份,翦逐毫不怀疑张适会撇下那只鬼来追杀他这个修仙界的头号公敌。
啧。
他到底漏了什么底?
若不是琨端子,而是谢景晓或是有穷申罔,他便也认了。可是张适和他见面的次数用单手就数的出来,连相熟都算不上,张适却偏偏可以在这般短暂的时间内认出他,当真是糟心得很。
几个念头转来转去,翦逐一咬牙。
管他呢,大不了就是一战。几顿饭的交情还怕翻出天来,我就是不认他又能如何?
做出了决定,方才的紧张便也烟消云散。破罐子破摔的心态翦逐熟得很,被人说没心没肺也不是一两天的事。想通了便摆正了观众的姿态,欣赏起琨端子降妖伏魔的表演,一边惊叹一边叫好,见千茭少年也凑过来了,还唾沫横飞地分析起了战况。
“哎呀!高施图的进攻意图被识破了,琨端子用一招藏央咒便将其击退了!不愧是当今修仙界第一人!”
“啊,糟糕,琨端子竟露出了腰上的破绽!高施图已经也没有放过这个机会. . . . . .哦不对!这竟是个陷阱,自以为找准破绽的高施图成了送上门的猎物,琨端子直接就断了他的单臂。”
“唉,高施图的动作开始慢了,看来胜负已分了。但是奇迹总是在意料之外发生的,高施图是否能给我们带来奇迹呢,让我们拭目以待!”
千茭众人 :“. . . . . .”
韩文菡:“若非他救了我的命,我现在一定冲上去给他一拳。”
孙界之闻言,不禁吃惊地说道:“你已经找到了破解他那奇异阵法的方法了吗?”
. . . . . .
韩文菡安静地闭了嘴。
而高施图最终也没能带来什么奇迹,满身血腥地倒在了地上。
眼睛还睁着,虽然没被散魂,但是也动不了了。
张适也多多少少负了点伤,但都没什么大碍,比起翦逐和几个千茭弟子的情况要好得多。尤其是翦逐,适才吐出的那口血还多多少少残留了一点在嘴边,打着的时候没顾得上被生生打出了一口血的身体有什么不适,现在歇下来了,便觉得胸口气血凝滞,脚像踩在棉花上一样,实在算不得无碍。
但是张适正站在他面前。
他摸不清现在那人到底是什么态度。
事实上,若当真是一心诛之,张适早该出手了。长了眼睛的人都看得出翦逐现在情况并不好,柿子都该挑软的捏,断没有因为他受伤就放过他的说法。
就算是满心防备的翦逐也多少看出了张适就算知道了他是谁,也没有露出多大的敌意。可是这说不通,在这修仙界中任何一个人都有杀他的理由。正人君子阴险小人或是披着正人君子的皮的阴险小人,翦逐认识的不认识的,只要对他刀剑相向,都可以站在道德的制高点。
为什么啊。
“你们,会渡魂之术吗?”
千茭小辈被琨端子搭话的一瞬间露出了分外惊喜的表情,连忙答道:
“是、是的。”
张适点了点头,以目示意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高施图。
“渡魂后,送还给丞相府的人。”
迟了四年的葬礼,是时候结束了。
翦逐看着张适走近,袖中的阵法图的一角被双指轻而稳地捏住。若张适此时出手自己绝不可能全身而退,但张适想要不弄脏手地解决掉他,也没那么简单。
他的动作很轻,几乎无声地走到了翦逐身边。
他的声音却并他的动作还要更轻,像一阵不确定的风,吹过了翦逐的耳畔。
“前辈,我们走吧。”
到底是哪个词最轻?前辈,还是我们?张适的声音何等沉稳,说出的话从来就能让人天生便信上几分,怎样的低语,都有着些许不可置疑的味道。可是,翦逐却觉得这句话给他的感觉很是奇怪。
明明是那么细微的话语。
鬼使神差的,翦逐微微颔首。
就好像八年前,那个看起来无欲无求的孩子,唯一向他开口寻求的东西,让他几乎不知道该怎么拒绝。
张适没有催促他,率先迈开步伐的还是翦逐。在他大约半步之后,张适缓缓跟上。
一声大笑伴随着空气被撕裂的声音袭来。
翦逐没有回头,他知道根本没有回头的时间。
高施图从来不是什么善茬,但是,在那种伤之下,还能使出这几乎是对他生命的一场交代的一招,究竟需要多少的绝望呢。
自以为对绝望这种事已经了解透彻,知晓绝望的力量,知晓绝望的可怕。
但是,人心终归背向而驰。
他感到自己被扯进了一个坚实的怀抱之中,然后一阵天旋地转席卷而来。就算如此,从鼻尖传入脑中的血腥味,还是没能被昏眩给掩盖半分。
啊。
是这样来着。
那时,被自己的自大,刚愎自用所酿成的大祸。
那时,这个孩子也在。
然后多少年之后,依旧是如此。
翦逐无法动弹半分的眼珠中充斥着令人作呕的血红色,想要闭眼,想要移开视线,却什么也做不了。
自己,依旧那么无可救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