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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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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在黄泉路口,打算立刻转世投胎。
“师弟!师弟!”身后传来师兄火急火燎的叫喊。
我愕然转身,看见师兄飞奔而来。
“师,师兄,你怎么也下来了?”
师兄泫然欲泣:“我们说好生死相随,你忘了吗?”
当然没忘,可说这句话的是你自己,我并没有赞同啊!
生死,于修行之人来说并没有什么不同。
生前我等清心寡欲,普度众生,无念无求。
死后经过轮回,净化灵魂,无牵无挂。
“师兄,”我心中隐隐有种不忍直视的抽痛:“这个……你我修行一世,离功德圆满只差一步,不该想的,便不能想。”
师兄手攥得更紧了,撅起嘴极为倔强地说:“我偏要想!师弟,我早就不想成仙了,倘若你对我无情,又何苦与我苟合后立刻要投胎呢?”
“因为……因为想要成仙,就必须是童子啊!”我急中生智,想到这么个绝妙的理由。不错,我站在黄泉路上,说起来还是托师兄的福,要不是他毁我童子之身,开垦我纯洁神秘的后院,我也不至于这样急于坐化,英年早逝。
师兄冷笑:“呵呵,是么?”
“当然!”虽然理由是我编的,但显然我已经说服了自己。
“骗子!”师兄道:“我也偷看过师傅的成仙手册,根本没有这条!”他咬牙切齿,样子凶恶,仿佛生前最后一炮没有尽兴,想要再感受一下魂魄交|合的滋味。
原来他也偷看了师傅的成仙手册,刚才不是说不想成仙么,那为什么还要看成仙手册呢?
我被他戳穿,很没底气:“哎呀,怎么会没有呢?是不是字太多,看漏了?”
师兄气的急喘几口气——虽然鬼魂不用吸气,但为了表示自己很生气,他还是象征性地吸了几口。师兄眼里带火,直勾勾燎进我心底:“师弟,你这么着急投胎,是不是因为爱我至深,不可自拔?”
我:“……”
师兄:“你倾慕我魅力非凡,惊才艳艳,美貌无双,害怕天长地久,心生牵挂是么?”
“……”话是这样说没错,可师兄这样讲,感觉好尴尬啊!
师兄自己却一点也不尴尬,他继续说:“师弟,你我有修为功德在身,鬼差奈何不得,不如在这地府厮守一世,敞开心扉,说不定你就讨厌我了,就不会有牵挂了啊!”
“师兄,我……”
怎么办,居然好想答应他,这个理由令人无法拒绝。
可是,假如我并不讨厌师兄,反而越来越沉沦,那该怎么办好呢?
我与师兄一同长大,一同|修行,很早以前,师兄对我就有所不同了。
多年来我甘之如饴,并没有反感。
直到最后,师兄趁着夜色银星,来到我的斗室,钻进我的被窝。
大马长鞭地开垦了我的后院。
我直觉想要成仙,就必要舍了师兄,长痛不如短痛。
于是趁着师兄事后睡去之际,自绝经脉,坐化而去。
“咳咳。”
正当师兄炯炯有神盯着我,我还在纠结要不要和他试一试的时候,黄泉路口不知何时站了一黑一白两个人,不,应该是两个鬼。
白鬼伸着巨长的舌头,比头发还要长。
我想起小时候,师傅说冬天不要用舌头舔生铁,会摘不下来。而我不信邪,总想试试。
有一日深冬,天冷的手指都伸不直,我趁师兄不注意,偷了他的降妖宝剑,在院子里站了小半个时辰。
当我整个人都要冻成狗,觉得时候差不多了,便拎起师兄在寒风中冻的像冰坨一样的宝剑,伸出舌头贴了上去。
果然果然,我娇嫩的舌头粘在剑上,稍一拉扯就疼得撕心裂肺。
我只好保持举剑的姿势,边哭边平移到师兄的斗室中。
师兄是怎样帮助我的呢?
唔,如今想想,还是会浑身颤抖。
他也伸出柔软的舌头,在我被冻住的舌头边缘来回润滑。
不知是师兄的舌头暖,还是室内飙升的温度,我的舌头得救了。
我仔细瞧了瞧白鬼的舌头,当年本大仙被冻在剑上,可是流了快一斤的口水。
咦,怎么他的舌头伸那么长,却只是鲜艳欲滴,柔软Q弹,而没有滴口水呢?
百思不得其解。
哦,刚才咳嗽那两声就是他发出的。
想必是舌头伸太长了,不方便说话,只能咳嗽,白鬼并没有讲话,说话的是他旁边的黑鬼:“两位……”
黑鬼似乎拿不准叫我和师兄什么称谓,便略过去,道:“阴间阴气极重,鬼魂如果不投胎,就会被阴气吞噬,魂飞魄散。既然到了阴间,还是随小仙面见阎王得好,免得呆久了,修为受损。”
很显然,他们听到了我和师兄刚才的对话,以为我俩要留在阴间培养感情。
师兄怒视他,道:“你们是谁?竟敢逼我师弟做不愿意做的事!”
我看到,黑白无常翻了两个大大的白眼。呵呵。
不用猜都知道,他们一定在心里大骂:“卧槽,这人有病吧!是你不愿意吧!你师弟分明很愿意啊!”
师兄,真是位风格清奇的痴汉。
我无奈地冲师兄笑了笑,残忍地拒绝了他:“师兄,你也听见了,我们久留地府会损修为,不如顺应天意,放下执念,来世……”
话还没说完,师兄捂住耳朵,使劲摇头:“我不听我不听!”
他跑到黑白无常面前,愤愤地说:“我们有功德加持,修为护身,在地府属于凤毛麟角出类拔萃的鬼魂,这样的鬼魂,不是可以穿梭阴阳两界,往来无阻吗?”
黑白无常对视一眼,居然没有生气,反而很恭敬地答:“兄台说的不错,二位修为高深,隐有仙光,可是,敢问兄台生前可曾离魂,来过阴间?”
师兄:“当然没有,否则我就会知道怎么回魂,早就拉上师弟回去了。”
不!我不要回魂!我要投胎!
我满心冷汗——因为鬼魂没有汗,所以无法满头冷汗,只能在心里默默冷汗。
黑白无常的涵养真好啊,依然恭敬地解释:“二位第一次死,有所不知,魂体穿梭阴阳极耗修为,乃逆天行事,修仙大忌,况且阳间肉身需施法留存一息,一息尚在,才能回魂……”黑无常欲言又止。
我拍了拍师兄:“师兄,我们已经死透了,回不去了,投胎转世,跟我一块成仙不好么?”
师兄咬着嘴唇,瞪着眼,沉默许久。
师兄一直是个温柔的人,这样胡搅蛮缠还是头一回,看来我抛弃他这件事,师兄是很难接受的。
我撇开头,不忍看他。
我冲黑白无常扯了扯嘴角,黑白无常齐齐点头,目露钦佩。
师兄软的硬的都用了,依然没有使我回心转意,他叹了口气,道:“师弟,理智上讲,你如此诚心修仙,为兄很高兴,但私心上,我又希望你能再摇摆一点,再难抉择一点。”
他的眼眸浩如星海,波光流转,凡人不会有这样透彻的目光。
我曾无数次因这目光怦然心动,难以自持,经年累日的压抑,才导致生前最后一刻,师兄闪亮的双眼透过月色望来,我会忍不住凑上去,亲吻他的眼眸。
我好难过,当真是心如刀割。
倘若魂魄可以哭,我大概已经泪流满面了,还好魂魄没有眼泪。
我想,将来飞升成仙,就可以冲破三界束缚,那时师兄依然有意,我们也许可以永不分离。
但现在不行。
闹也闹够了,师兄恢复理智,仿佛也想开了。
他冲黑白无常深深一揖,然后对我笑笑。
方松口气,却见师兄一抖下摆,拦路坐在了地上!
我眼前一黑,刚闹过一出,怎么又来一出?
师兄仿佛铁了心不想投胎,我又不能强拉着他走,倘若他要在这坐到天荒地老,那该如何是好?
“师兄?师兄?”
师兄干脆闭起眼睛,不理我。
我咬了咬牙,心一横,蹲下来将师兄揽入怀中。
师兄终于有所触动,也紧紧抱住我。
我拉下老脸,不要脸地在他耳边道:“师兄,我自是割舍不下你的,咱们凡人总要受轮回所限,世世分离,倘若成了仙,你尚有意,我们岂不是可以做那传说中的神仙眷侣了么?”
师兄抱着我更紧了,我感觉到他整个魂魄都在颤抖:
“师弟……也许你不知道,我等你这样对我说,已经等了快一生了。”
就像久遇瓶颈后突然冲破限制,师兄整个魂魄迸发出金光。
我不明所以,怎么我说了一句话,师兄竟成仙了?
黑白无常还在一旁,见我茫然无措,摇了摇头,道:“不瞒小弟,令师兄并没有仙缘,恐怕永远也成不了仙。”
我回头:“不可能!那这光是怎么回事?!”
黑无常似乎也解释不了,白无常在师兄周围走了几圈,因为舌头太长,只能大着舌头道:“则个……令兴僧前四否坟魄唔全?”
我看了看黑无常,没有听懂。
黑无常也学着白无常的样子围着师兄走一圈,恍然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我急忙问:“两位大仙,我师兄怎么可能成不了仙?”
黑无常:“小兄弟,令兄生前本无仙缘,早年又魂魄不全,如果不是被仙人所救,恐怕一生只能做傻子。”
我想起来了,早年我与师兄外出降妖,师兄的确被妖怪吸走了天冲魄。
后来我四处求仙,机缘巧合,倒真的见过一位大神仙。
大神仙不上天庭,一个人在深山隐居,我第一眼见到他时,他正在木屋前犁地。
不懂为什么,我觉得大神仙好孤单。
大神仙看到我,竟微微一笑:“看来,时辰到了。”
我在山里陪了他三天。
用大神仙留给我的神仙水救了师兄。
自那之后,师兄倒是不傻了,道法日益精进,却喜欢整天围着我转。
我自小孤苦,被师傅捡回来跟着师兄修行,师兄就是我的天下。
敢问,有哪个君王,不爱自己的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