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方世界之净世卷》暮色枯荣

74、第七十四章 天涯……

　　作为红尘化外天的东南入口，这玄天八阵图藏风聚气，五行自然生发流转，正是飞渡天堑，登临“九重万仞山”的首道关口。该处集地利形胜，气势恢宏博大，可谓独具匠心、慧巧难测的杀伐之地。就连曾经威伏四海，一身技艺冠盖绝伦的胥祖，都是与磐岚合力，才费尽心机将阵中妖灵杀之。否则，以年少气盛的方思羽二人贸贸然闯入，势必引得八阵悠然旋转，生出共计六十四般变化，越至往后越是威力倍增，再也不复得制。
　　“震木应援东南？莫非疯儿兄为形势所迫，强行动了法器……”他思绪纷纭，又见辛金鹰首被“净世阴阳钺”强行斩断，心知这玄天八阵图虽然高明之极，却缘于无人调遣，只能因循阴阳易理之数互相应援弥补，正是应手而破的绝好时机。“法心自然，幻化无极，神驭天地，大道归一！”方思羽以自成天地之法挥洒乌鹭寒玉堵住乾阳烈火，又以“雪夜断魂刺”无坚不摧的锐烈之威，生生破去中央戊土的龟甲厚盾。剩下兀自与“火焰封神链”相持的北方葵水，早已是强弩之末，即便苦苦支撑，眼看也脆败在即，难以为继。“但叫须臾之间，便可破阵而出，飘然远引！”他暗自欣喜，蓦地收住身形，看着前方一块晶莹剔透的赤红玉石，呆呆出神。
　　“物以反常即为妖，这灵石孤悬……想来定是玄天八阵图的阵引？十三叔曾说，阴阳五行之变，均以中央戊土为基。所选心脏之属，莫不是啸聚天地灵气，暗藏五行精金的旷世异宝！”他心里闪念，难免见猎心喜，随即又想起破去兽葬山谷结界时的天威煌煌，不由得停了下来，驻足反复观望。“人心不足，贪欲难填，我如取走灵石，岂非将这上古流传下来的法阵生生毁去……唉！万事求全耗损自身运数，想来恩师在此，也不会让我肆意妄为罢！”方思羽嗟叹一番，尽管留恋不舍，还是转身往东南而去。
　　及至在列已告破的“握机浮沮阵”中找到毕理，见对方衣衫陋烂、神情狼狈，与自己灰头土脸的样子倒是相得益彰，不由得出言打趣：“少侠神采风流，装束奇特！莫非是闻名遐迩、外酥里嫩的虎翼宗毕家少爷？”“真是荒谬之极！小爷乃本地黑面山神是也，阁下认错人了罢！”毕理毫不介意，笑吟吟地反唇相讥，神态疏狂豪迈。“还往上么？恐怕以后愈加艰难！”方思羽到底把细，又不欲对方再次身处险地，颇为迟疑地相问。毕理点点头，看向远处高耸入云的群峰，决绝地说：“梅师，这为山九仞，总不能功亏一篑，我等后面小心些便成。只是小师妹她们……”少年听了，心下也自烦恼，皱眉安慰道：“入谷之际，既未见到沐雪兄妹和陈夫子他们，也未看到与我结下梁子的二人。定是天堑飞渡之时，下落的方位不一样所致……目前多想无益，但愿有七哥儿他们护翼，能够诸事平安！”两人说得一会，均觉毫无头绪，只好各自展尽身法向山上狂奔。“望之如仙人飞渡，摩天登临！梅师这般御风而行之法，倒是好看得紧！”毕理心中羡慕，紧紧尾随其后，犹如足不点地般向上攀去。
　　不一时，两人来到一处断崖之前。只见对面云海涛涛，峰峰相连，尽皆峭拔险峻到了极处。“好一片青云独步，鸾凤高翔的仙山玉海！”方思羽凭虚眺望，颇觉心怀大畅，扬声道：“疯儿兄，有道是‘岸绵千峰远，云霄几重深’。这化外红尘之所端的是名不虚传啊……”“弟子倒没那些诗情画意，只觉得身心舒畅，似欲得道飞升！”许是近朱者赤，以前嘴拙率直的毕理也开始油腔滑调起来。“呵呵！你少来弟子长、弟子短地不停叫唤，干脆你我二人结为异姓兄弟，再将辉月兄也算在内如何？”“不妥吧！寰珠那里只怕唠叨……”毕理谦逊一句，见对方情意殷殷，当即朗声道：“好，如斯胜景，兄弟之间风云际会，可谓佳话也！”随即也不拘那俗世之礼，便二哥、三弟地叫将开来。
　　方思羽独自飘零许久，虽然屡逢奇遇，在这片异世大陆混得风生水起，仍不免偶有思亲念旧之意。自与蓝发挥月、毕理等人结交以来，只觉性情投契，能生死与共，才贸然有此一说。其实他内心深处，早已将对方视如至亲家人和可以患难相扶的友朋了。“三弟，辉月兄知道以后，兴许会笑话我二人呆气吧！”“哼！蓝发魅妖要是啰里啰唆，不怕吃小爷一拳么？”毕理听罢哈哈大笑，只觉天高路远，也无所惧怕，朗声道：“恨海无涯，上穷碧落，我等今日偏要攀一攀这传说中的九重万仍山！”
　　“如果单以神通而论，二哥自然去得对岸，但一步一蹬天，恐怕不会让我们轻易登临如斯胜景……”他兄弟三人，性格各不相同。蓝发挥月看似温和可亲，骨子里却愤世嫉俗，杀性颇重。毕理身为虎翼宗的掌家二少爷，其上还有一个家姐，自幼颇得宠爱，算得上初生牛犊，锐气正盛。而方思羽则是天性谨慎，非万不得已，绝不会将事做绝，也不会毫无成算地甘冒大险。故而听得对方之言，他心下踌躇，又怕伤了毕理面子，低声道：“二哥，刚才过那玄天八阵图，小弟已然觉得力竭，不如歇息一番，可好？”“是么？你抱元守一，内视一下周身百脉运行情况，咱们且等一等！”毕理只道少年元力消耗过剩，连忙点头赞成，正叙谈时，对岸却“吱吱嘎嘎”地响成一片，仿佛有什么奇怪的物事冒出来似的。
　　隐隐约约间，只见一座精雕细镂、飞金重彩的亭阁，在云海之中迎风傲立，恍若仙山瑶台、琼楼玉宇。再过得一会，彩云聚散相依，变幻莫测，现出了更多晶莹剔透，如诗如画的景致。“海市蜃楼？”两人只觉如临九天之上，所闻所见，无法道及于万一。“三弟，你看那条彩虹！”此刻星飞满谷，天光如洗，一道波光粼粼的七彩虹桥晃晃悠悠地出现在他们面前……“挥泪离别缠绵语，锦瑟梦断天涯路！二哥，那不是彩虹，而是断香去水，风月遗恨的天涯路！”少年过得半晌，才悠然作答，神情却是一副凄清、怅惘之意。自见到亭阁之后，他心下疑虑，只怕再次入毂，已然驭使三魂七魄先行上前观瞻了一番，虽然旋即便退回法身，也大致清楚个中情形。“没想到胥祖、磐岚痴心爱恋，却最终落得劳燕分飞，未能成就一对神仙眷侣！”他禁不住心里哀叹，唏嘘感概不已。
　　待得两人入内，触目所及，尽是稀奇古怪的家居陈设，质地非金非玉，淳朴而有古风。“神仙生活之处么？倒是整肃得紧！”毕理讶异地打量四周，见穿过前殿，至中庭天井处，似乎摆放着一座黑沉沉的玄关，周围奇花异卉看起来大为不凡，连忙抢上前去，随口道：“三弟，来这边看看，可有治愈狮王的灵药？”“有倒是有，却不是那些奇花，而是顶破坚土，兀自挺拔摇曳的‘沁露无根草’！”方思羽浅笑吟吟，边说边快步走来。
　　“挥泪离别缠绵语，锦瑟梦断天涯路！”毕理看着一行金色的古篆，自言自语地呓语道：“三弟未卜先知，居然暗合天人之意！”只见玄关之上，刻绘着一男一女诸般参玄修道等生活场景，其下更有许多文字描述。“余一介白丁，身无长物，唯能自傲的，无非是几手三脚猫的功夫而已！今蒙仙子磐岚垂青，与其遨游于天地之间，不胜欣喜感叹！胥风行，乾元三十三年手记……”“乾元至如今天赐已过去上万年之久，这竟是胥祖亲笔？”他惊喜地叫道。“三弟，有道是‘只羡鸳鸯不羡仙，烽烟未许损华年！’两人情爱甚笃，真是让人欣羡！”“你且往下看罢，这世间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听得方思羽笑语，他挨着顺序一一看将起来。
　　“凤至天定盟、不归山恶战、剿灭洛水九魔十三枭……乔迁胜景天涯阁……蓦然回首，惊变半生缘？这……这却是如何说的……”毕理低低叹息，只见上面写道：“断香去水，斯人憔悴！惊闻帝君恼怒，雷霆将至……磐岚又极为至孝，夫妻分别在即！”其下又有一行小字：“暮暮朝朝里，烟雨残红总相逢；回眸缱绻深，恨海难填别匆匆……可叹造化弄人！”“帝君又是何人？难道威及宇内，神通无敌的胥祖也……”“再厉害总不能将爱侣的阖族老幼，统统灭了罢！”方思羽接口道，心里也觉伤感：“这情关难过，哪怕君临天下、德被万方，也求之而不可得，真是令人哀哉痛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