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罢满帘风》浮文君

7、无常（1）

　　【愁余/文】
　　“你知道我么？”女孩敲了敲门，从外面的雨雾中走出来。
　　苏央端详了一会说道：“你可是哪国的小公主？”
　　“听到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女孩笑笑，面容甚是憔悴。“来到这里的人，大都对生命不报希望了吧。”
　　苏央却盯着女孩的脸入神，她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白的肤色。
　　“小女命不久矣，所以面色才会如此苍白。”女孩有些羞涩地笑着说。
　　“哦……”苏央尴尬地别过头去，朝屏风说：“栀夏，拿酒来！”
　　“好嘞，央姐姐。”屏风后传来一个女子清脆的声音。
　　“那么，我开始喽。”苏央抿了一口酒，笑着说。
　　——序
　　腊月十八。
　　窗台上的瓷瓶儿里插着一支梅花。胭脂的颜色由浅至深滤在花瓣上，月光有点凉，轻轻浅浅地为梅花添上了几笔可有可无的淡辉。烛火飘飘忽忽地晃动着，险些被忽然灌进了冷风撂倒。
　　韶歌坐在床沿上。手里端着一小碟光做好了点心，热气悠悠忽忽地在空气里打着旋儿，到了一定的高度，又渐渐消散。听说未央宫又死了一个丫鬟。韶歌叹了一口气，这已经是玄英到来后，宫中第二个病死的丫鬟了。
　　“雀儿，人的一生有多长？为什么才二十岁的巧儿离开了，而东房年已古稀的廖阿伯却还是那么健康呢？”听宫里的人说，这次病死的，是未央宫里德妃的丫鬟巧儿，韶歌记得巧儿，就是上个月初在自己面前不小心打碎了瓷杯，吓得快哭的女孩儿，要是不染病，再过两天就是她的生辰了。
　　“小公主，这……”丫鬟尧雀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不知道为什么上次还好端端的巧儿现在就已经躺在棺材里，一动不动了。
　　“雀儿，我想去找巧儿。”韶歌见尧雀答不出来，自顾自地说道，“父皇虽然这几天让你守着我，不让我出去瞎玩，但是，巧儿也算是我的朋友。为她送上最后一程，不也是一个朋友应该做的？”
　　“可是，小公主，那儿不干净。我怕你……”尧雀忽然放低了声音，她稍稍弯下身子，附在了韶歌的耳边轻轻地说道：“阿姨说过，那里有怨灵。”其实管御膳房食材的阿姨根本没有说过这些，只是尧雀为了阻止韶歌瞎编的罢了。
　　“雀儿，你说，怨灵？”韶歌瞪大了眼睛重复了一遍，深吸了一口冷气，“那我更要去了，巧儿一个人呆在那里，会害怕。”话毕，韶歌把碟子放在了床头，然后拎起一件淡黄色的皮毛斗篷，匆匆地出了门。
　　尧雀愣了愣，只好将手中端着的普洱茶递给了旁边的一个小丫鬟，急匆匆地追出去了。
　　夜晚的未央宫里依旧是灯火通明。冗长的走廊上韶歌已经遇上了许多了太监丫鬟，不过有着披在头顶的斗篷做掩饰，在昏黄的烛光下，也没几个人会注意到她，大家以为她只是一个平平常常的小丫鬟呢。
　　巧儿是德妃最喜爱的丫鬟。因为巧儿是自德妃进宫以后第一个关心她，帮助她的人，那时候德妃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贵人，巧儿也才十岁多一点点。这次巧儿离开了，德妃应该很伤心吧。韶歌想。
　　房间里是一片白色。门口站着两个太监。德妃的哭声从隔壁的房间里断断续续地传来，混杂着其他妃子的安慰。韶歌爬上了窗子，偷偷摸摸地翻进了房间，来看巧儿了。房间里很静，有风灌进窗门把白色窗帘吹得鼓鼓的声音，苍白的祭幛哗哗地浮动着。韶歌忽然想起了尧雀说的话，这儿真的不干净吧？韶歌站在窗口，不敢往里走了。
　　“真是的，怎么又死了一个丫鬟。”房间里忽然穿来了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声音干净清澈，极为好听。却是韶歌从未听过，从未熟悉的。
　　“老黑，你也不要多说了，快点把那人的魂魄收走，我们早点回去也好啊。”紧接着传来另一个声音，很淡很轻，飘飘忽忽地在空气中晕开了。韶歌听到这种舒服的声音，渐渐有了胆，然后往房间里走出去了。
　　“谁允许你叫我‘老黑’的？孟婆不这样叫，艄公也不这样叫，就连阎王也不这样。我很老吗？嘿，你不要不回答。”又是第一个声音。韶歌莫名地觉得有些好笑，“噗嗤”地笑出来了，然后赶紧捂上了自己的嘴，屏息。
　　“老黑，你又坏事了。”第二个声音。
　　韶歌睁大了眼，这才发现棺材的旁边站着两个同她一般年岁的少年。一个黑衣，一个白衣，黑的隐在阴影里，白的隐在白绸布里。他们的手上拿着铁链子，正栓着一个魂魄，巧儿的魂魄。
　　“你们……”韶歌觉得他们有点眼熟，有点像尧雀经常给自己讲故事时提到的黑白无常，再加上他们之前提到的孟婆、艄公、阎王，韶歌愈加的确定这就是传说中阴阳间的接引者了。
　　黑无常转头看了一眼白无常，然后有些纳闷地嘟囔一声：“这小妮子，看得见我们？这不可能吧。”
　　“不然呢？”白无常挑了挑眉，弯弯的眉毛弯弯的眼，笑起来很是好看，若不是那白色的长袍子看着忒丧气，韶歌一定会心里紧张地砰砰直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