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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长玦篇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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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国时期中华大陆基本上是七大国家的地盘了,可也有一些偏僻的地方还处在部落的阶段,我就是这样一个部落里的人。
我在部落的地位不高,只是一介平民,由于父母早亡我从小就很独立,为了能够养活自己我通过层层选拔,终于当上了酋长的的护卫。
当时的各个国家都在扩张自己的地盘,我们部落由于临近楚国,经常遭到楚国军队的骚扰。为了我们部落的独立,酋长决定用我们捕来的野兽去临近的一个部落换铁矿。
在冷兵器年代,铁矿的重要程度不言而喻,可是我们部落的铁矿石太少,根本不足以打造可以抵御楚国攻击的武器,而我们临近的部落却有许多的铁矿山。
那个部落还停留在母系氏族社会,他们的酋长和其他有身份地位的人都是女性。他们那边虽然矿石多可是比较荒凉,所以我们酋长才会选择带着野兽来和她们交换。
可是后面发生的事情却在我们的意料之外,她们很爽快地同意给我们矿石但是提出了一个条件,她们让我留下来跟乌瑶成亲。
乌瑶是酋长的长女,将来是会继承酋长之位的人,我与她的结合会让我的部落拥有三座铁矿。
这无疑是一笔很划算的买卖,我部落的酋长立马同意了,我也没有反对,虽然我不知道她怎么会看上我,但是做酋长的夫君总比做护卫好。
活下去,更好的活下去,这是我一直以来的人生信条。
她们那里虽然是母系氏族社会,但是作为酋长的夫君,我的地位应该不会低,纵使这是实行走婚的地方,但是只要是经过了婚礼的都不会沦为平民,对我当时的我来说,这没有什么不好。
我以为我的人生就要这样定型了,从此以我后可以窝在酋长夫君这个位置上,一辈子吃穿不愁,也不用费劲去钻营了。
直到我遇到了月央。
直到我遇到了这个让我一生都不能忘怀的人,她就像一缕温暖的阳光照进了我一直阴暗的人生。
定下这门亲事以后,酋长找来了巫师推算吉日,来的是一个女巫师,年纪不大,十五六岁的样子,她头上插着色彩斑斓的雉尾,额头画了奇怪的符文,脸上挂着面纱所以看不清样子,只那一双眼睛清澈明亮,就像我在山间看见的溪流,波光粼粼,灵动清明。
巫师名叫月央,楚国人。
楚国巫风盛行,那里有最高深的巫术和最好的巫师,我们这样的部落举行重大活动时都会请楚国的巫师来推测吉凶和主持祭祀。
月央说吉时就在七天以后,得知消息的众人都特别开心,他们把我高高举起,嘴里呼喊着属于他们部落的吉祥话语。
我心里却有点不可名状的惆怅,转身看了一眼被酋长请走的巫师,她忽然也转头看了我,虽然我看不清她的脸,但是她的眼睛却像闪电一般击中了我。
我有种被看穿了的局促感,她的眼睛那么清澈,隐隐可见眼底的笑意。
择下吉日以后,我被安置在了乌瑶的对屋,整个部落的人对我这个未来酋长夫君特别的尊重,他们见到我都会给我行礼,我第一次体会到了不劳而获的滋味。
碌碌却轻松。
一天半夜我忽然惊醒了,南方天气闷热,我准备出去透透气。空气中没有一丝风,蝉鸣蛙噪,我的内心有点烦闷。
不知不觉就走的远了,前方的土丘让隐约有个人影,我走近一看,却是月央坐在那里,她忽然转头对我一笑,眼睛里的溪流像是要流进我的心里。
这回她没有带面纱,清丽脱俗的面貌带着明媚的笑意,额上佩了一块水滴状的乳白色玉石,泛着轻柔的光泽。
“我在这等了你五日。”
“你怎么知道我会来?”
“神的指引。”
“那神还说了什么?”
她就望着我,清亮的眸子笑得灿烂。
“神还说了,你不喜欢乌瑶,你喜欢的是我。”
我没有接话了,实际上我也不知道要说什么,我确实不喜欢乌瑶,答应这门亲事半是出于不得已半是出于私心。
可是我喜欢她么?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我是很愿意接近她,很愿意与她说话的,这样算不算的上是喜欢?
我不知道。
见我不回应了,月央也不多讲,她站起身直直地望着我说:“你若是决定和她成婚,那我会在婚礼当天给你们祈福,但若是你选择的是我,那无论天涯海角我都随你去。”
我愣住了,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也不知道她说的是真是假,蜂蛹而来的思绪将我的脑袋堵了个水泄不通。
天气好像更闷了。
婚礼当夜的宴席延续了很久,席间众人手里拿着各式各样的杯碗壶之类的推杯换盏觥筹交错,吵吵嚷嚷,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
我喝的有点醉了,被耳旁聒噪的声音吵的心烦,我起身想去吹吹风清醒清醒,身后嘈杂声渐远了,风在吹身上,我忽然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从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儿变成一个人人尊敬的酋长夫君,我一时还没有完全适应。
凉风中忽然传来清亮的歌声,我侧着耳朵,细细听了一回。
“姱容秀态,佩杜若兮;桂殿兰宫,播芳椒兮;歌咏舞颂,祈神灵兮;成说携手,共长久兮。”
歌声清越如水,洗去了这夏夜的沉闷之感。月色迷蒙,银色的光柔柔地撒下,氤氲的色调里,我看到月央的舞蹈。
长发曼鬋,束腰纤体,略显夸张的动作带着一股子凌厉的劲,身上的配饰随着舞蹈飞扬着,忽然她扬起头张开双臂,远远看着好似那振翅欲飞的凤凰。
优美却霸道,灵动却辛辣,这是一个极有魅力的女子。
月央看见了我,背着光我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听见她越过陡峭的丘陵传来的话。
“唉,穿吉服的人,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什么名字?
我不知道。
孤儿?护卫?酋长夫君?都是,但也都不是。从来都没有人问过我的名字,我也从来不需要回答这个问题,我只需要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只需要在机会到来的时候努力让自己过得更舒畅。
“我没有名字,我也不需要名字。”
像我这样的人,或许就不配拥有名字吧。
我看着月央朝我跑了过来,她没有绾发,一头乌黑的长发随着她的脚步飞扬着,像游动的水墨画。
“人怎么能没有名字呢?”她在我面前停下,扬起笑脸,一排整齐的玉齿清晰可见。
忽然她从腰间的一堆配饰中取了一个给我,那是一块赤色圆形的玉饰,古朴大气的刀法雕琢出一只沉睡的凤凰,整个物件透着一股神秘的气息。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东西,不明白为什么会缺了一个口子。
“这个唤作赤玉玦,是我们家族的标志,我这块是我祖上传下来的,既然你没有名字,我就唤你长玦吧。”
玦者,诀也。
我不知道我们最后的诀别究竟是报应还是谶语。
月央说,这一切都是神的指引。我们的相遇相识都是冥冥中注定了的,所以就算是我后来穿上了吉服,和乌瑶在酋长的见证下举行了仪式,最终还是会和她远走。
神不会把两个不相爱的人绑在一起的,神愿意看到的,是真正的幸福。
月央这样说了,我就这样信了,一度,我觉得我们能共白头。
新婚之夜新郎和巫师私奔,这个消息一下子在两个部落间引起了轩然大波,乌瑶带了一大堆人马追杀我们,我的部落酋长也派人捉拿我。
情况越来越危急,万般无奈之下,月央带着我逃到了丹穴山。
丹穴山是魔尊赤蛮的地盘,当时的所说的魔界和魔道并没有后世提到的那种恐惧和鄙夷的意思,那时的魔界只是一个称呼,拥有与仙界同等的地位。
月央和魔尊夫人以雪是朋友,究竟她们怎么成的朋友我也不知道,也没有问过。当时的我和月央只有现下温存的甜蜜,还没有回首往昔的岁月沉淀。
丹穴山上魔气太重,我一介凡人难以承受,以雪就把我们安排在了地下的某一个地方。
那是整个丹穴山的灵根所在,我和月央从此就在丹穴山住下了,我心中虽然带着对乌瑶和部落的歉意,可是与月央在一起的日子总是充满了欢乐。
当时的岁月如流水,当时的我以为那就是我的全部人生。
消息传来,我那个部落得的三座矿山被夺了回去,乌瑶带领族人要杀了酋长泄愤,为了避免被灭族,部落最终归降了楚国。
我心里是有愧疚的,毕竟那是我的过失,我在部落的安稳和自己的情爱之间选择了后者,虽然在那个年代,在我们这些落后的部落的思想里,并没有所谓的婚姻忠诚而言。
随心所欲,是那个年代的特征。
可这也不能掩盖我只顾自己的事实,我终究是一个自私的人。
那时的子夜还是整个魔族的少尊,身份显贵父母疼爱,他是个活泼的小男孩,也不拿架子,与魔族中人相处融洽。
子夜发育缓慢,近两千岁的他看起来和十一二岁的小男孩没啥两样,就连心智都停留在孩童时期,不过他这样的人寿命本就长些,自是不能用人类作比。
我和月央的女儿是在初七那天夜里出生的,月央说那天是个很好的日子,女儿应该叫初七。
等女儿长到十岁的时候,子夜还是原来的样子丝毫未变,两个孩子整日里在一起厮闹,我们四个大人看着这俩人也是一阵的欣慰。
看到孩子高兴,做父母的终归也是高兴的。
日子就这样不咸不淡地过去了,可平静的湖面下一直暗流涌动。
事情发生在初七十岁生日之后几天。
天帝煌楚集结了浩浩荡荡的一路大军朝丹穴山开过来,赤蛮立马疏散了山脚的居民,他将身怀六甲的以雪交给右护法凌明以后就带着凌啸迎敌去了。
仙魔一战魔界输得惨烈,赤蛮被杀,以雪一尸两命,所有魔界之人几乎全部战死,能喊得出名字的,只有子夜和凌啸下落不明。
我和月央准备带着子夜和初七远走,没想到乌瑶带着她的部落军队已经在丹穴山等我了。
那个时候乌瑶已经成了酋长,为了报复我们她特意跟着天帝手下的人学了仙法,她以为我入了魔界,原想着进仙界学成以后与我对抗到底。
没想到机会一下子就来了。
乌瑶看见了初七,多年来的愤怒和不甘终于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乌瑶右手摊开,一股刺眼的强光在她手心里四散开来,月央大叫不好,她纵身飞到半空受住了乌瑶掷过来的光球。
我看到那光球在穿透了月央的身体朝我们这边飞来,速度过快,我根本没有反应过来那光球就打在了初七身上。
初七的身体开始扭曲变形,一个灼热的光球把她包裹起来,我们靠近不得,她哭喊着,可传出来的声音就像是魔鬼的吼叫。
我站在一旁束手无策,平生第一次,我发觉自己竟如此没用。
月央从半空掉了下来,在我怀里她说出了最后几个字。
初七,玦
什么意思?
可我来不及问了。
灰飞烟灭,我就看着月央在我怀里一点一点地变成碎片消失在天地间。
肝肠寸断!
“初七妹妹!”我听见身后传来子夜的哭声。
初七身边的光球消失了,她安静地躺在地上像是睡着了一般,我急忙赶了过去。
乌瑶却在此时到了我们身边,她嘴角淌着血,眼里血红的恨意发出嗜血的光,我仿佛能听到她磨牙的声音。
她举起手中的剑刺向我们。
我以为我要死了,我以为我们都要死了。
那两个字怎么说的来着?报应?
就是报应!
可一直等着的剑迟迟没有落下,我感觉我全身被一股强大的气流吸走了,巨大的眩晕感一阵一阵地袭来。
终于我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