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情痴》林书愚

10、第 10 章

　　这一场恶战，耗时六天五夜，辞元楼在第五天的一个黄昏终于不堪重负被一杆朔红缨□□中要害挑了下去。

　　倒在血泊中，满眼都是无穷无尽的暗红的血蒙住了顶头的天空，唯有遥远的西边，残阳落日，红霞紫烟，叫他思绪纷飞，再也记不起这穿心之痛了。
　　想起冠华第一次来太傅府找他，便是站在这样的夕阳底下，面若冠玉，他身后还有大从大从的芍药开得热烈茂密。

　　彼时御花园的台上凄婉的戏子曾唱道，「心束君卿君不知，浮生酿造两情痴。」
　　是两个情痴，还是两厢情痴，终归多情是冠华，他不过是痴妄罢了。

　　又想起那一日烈烈风中，花楼街头，琵琶声远去里，打着瞌睡的算命先生叫住他“公子，近日红鸾星动啊”，他觉得有趣，便转了身望着这花白胡子的老头，却见老头咦了一声才叹“却是个永世孤鸾的面相，注定爱而不得啊。”

　　他站在算命摊前沉默良久，粗布旗子在夜风中翻飞得猎猎作响，他最终淡笑离去。

　　广袤无垠的荒原连着和长天血灰终究变成一片漫无边际的虚无，便连着所有的思绪也变得虚无了，恍惚间只看得到那一晚月明星稀，冠华抱着他，贴在他的鬓边似叹息的呢喃。
　　“元楼啊，元楼啊”
　　辞元楼闭着眼，嘴角终于勾勒出一丝温柔缱绻的微笑来。

　　却说冠华自马下跌落，却无心再管那马的死活，一路狂奔着继续赶路，只想着快一点儿，再快一点儿。
　　绕是他如此拼命，也终究是迟了一步。

　　赶到苍原的那一日正是个残阳如血的黄昏，刚刚经历恶战的苍原荒地有如阿鼻地狱。获胜的琼国士兵两个一组正在清理战场上死去的同胞。
　　蓬头垢面灰尘满面的冠华跌倒在地，只看到两个士兵抬着银色盔甲的烈士走了过来，那一副银盔战甲，冠华记得再清楚不过，那是上阵将军沈战的装束。

　　只是沈战如今生死未卜，副将军又被敌军俘虏，那穿着那银甲的人又是谁呢。
　　冠华从未想过，自那一日小院一别，十年未曾逢面，再次见到辞元楼竟是这样一幅光景。
　　他被士兵抬着的身上满是血迹，坚硬的铠甲被玄冰铁箭射出无数个窟窿，正心脏的胸口还有一杆硕□□穿后抽出的痕迹，泪泪鲜血从中冒出已经干了。

　　光是看着都这样痛，不知彼时在战场的他是不是会更痛。冠华伸出手来，颤抖战栗的将他脸上的血迹抹了抹，露出清淡的眉眼来。仿佛下一刻又能睁开眼睛浅浅笑着望着他，冠华抱着他的头，轻轻摩挲着他的鬓边“元楼啊，元楼啊。”

　　却再也没有人带着平淡的语气，问一句“你怎么来了。”连虚弱苍白的微笑都没有了。

　　他错过了见他最后一面，也错过了拯救自己的最后一丝机会。

　　苍原十二月的大雪便在那个夜晚不期而至，呼啸的北风簌簌呜咽，恍若老天亦在为此悲哀。皑皑大雪下了整整一夜，没至冠华抱着辞元楼坐在地上的膝盖，冰冷刺骨的雪僵整个人都冻得麻木，冠华觉得，自己也是死了的。

　　这天地苍茫，再也没有什么人能叫他且哭，且笑，且痴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