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夜灯笼店》基盈是一棵大树

7、黑羽

　　早知如此绊人心，还如当初不相识。
　　《黑羽》
　　灯笼店的摆设其实很简单，一个小小的前厅，只有一个柜台，柜台后面的橱窗里装满了灯笼零件，杂乱，却有一种莫名的韵律。茶几是靠在窗户的，周围围了三四把椅子，那椅子是最奇怪的，是一个个木桩，后面插了巨大的芭蕉叶，奇怪的点就在这，那芭蕉叶异常坚硬，无论怎么躺，它都是屹立在那，一动不动，像石头，但倚上去却又像倚在棉花上一样舒服。
　　芊芊刚来时，对此感到很奇怪，怯怯的问暮夜：“暮先生，这椅子好生奇怪，这是真的芭蕉叶吗？”
　　“当然。”暮夜一边编着灯笼架一边说，修长的手指灵活地舞动，好看极了。
　　芊芊点点头，乖巧的站在一边，看着暮夜，不发一语。
　　暮夜仿佛感到了她的注视，突然停下动作，抬起好看的眸子，定定的看着芊芊。
　　芊芊就这么被那两潭深湖撞了一下，撞到心底，泛起淡淡涟漪。那时的对视，芊芊从未忘却。
　　暮夜盯着芊芊了好一会，盯得芊芊毛毛的，那份微妙也消失得无影无踪。最后，打破气氛的，还是芊芊的动作——她摸了摸脸。
　　暮夜这才收回视线，不好意思地咳了两声：“你想知道这芭蕉叶的故事吗？”
　　芊芊点点头。
　　暮夜成四十五度角仰望天花板，说：“这些芭蕉叶，是一只鸟妖送给我的，他，就生活在一片芭蕉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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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羽，你帮我看看这件衣服。”娇俏的少女拿着一条粉裙在身上比划着。
　　在一旁乘凉的男子闻言侧过头，清俊的脸上挂满了笑意：“好看好看，不过…… 这是人类的款式。银子，你什么时候又跑到人类世界去了？”
　　银子清秀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红晕：“前两天的事，哎呀，可累死我了，我整整飞了两天。”
　　黑羽听完她的话，故意板着脸教训她：“银子，长辈们不是不让我们出去吗？你倒好，三天两头的偷跑出去，不怕我告诉长辈们吗？”
　　银子听罢，俏皮地眨了眨眼，走过去抓住男子的胳膊，摇着向他撒娇：“哎呀，黑羽哥哥，你看我都这么累了，就原谅我吧，你最疼我了，对不对？”黑羽听完她这番荒唐的话，无奈的笑笑，略微宠溺地刮了刮少女的鼻子。
　　“好吧，不过，没有下次。”
　　“太棒了！”银子开心跳起来，抓起自己的衣服，回头想黑羽一笑，“黑羽！你可要说话算话哦！嘿嘿，我可知道你的秘密啊！”丢下这句威胁的话，娇蛮的少女一溜烟的跑了。
　　“傻丫头，”黑羽捏捏鼻梁，好笑的想，“跑得这般快，好像怕我反悔似的。”
　　他站起来，一边伸懒腰，一边嘀咕：“唉，看来那些老家伙们还得我去应付。小银子，你倒清闲。”
　　黑羽是一只白鹇，通体雪白，晶莹剔透，却取了相反的字——黑。而银子呢，她是整个白鹇族中最黑的，别的母白鹇都黄不拉几的，唯独她，每根羽毛都发着锃亮的黑光，却取了这么个白花花的名字。所以她和黑羽都有同病相怜之感，这是他两亲近的一方面。
　　而另一方面呢则是他们共守着一个秘密——银子第一次去人类世界就是黑羽领着去的，之后黑羽再也没有出去过，而银子却乐在其中，偷跑的次数也越来越多。每次都是黑羽大的掩护，黑羽就经常想，要是当初他不带银子去人类世界，他就不会这么累了，不过，只是想想而已，对于带银子出去浪的事(-_-)他还是很乐意的。
　　——尽管他触犯了祖祖辈辈定下的禁令。
　　说实话，他们对这条禁令是很不屑一顾的，人类世界多么美妙！难道人还能打过妖了！会有什么危险！在封闭的族群中，他们是勇敢的先行者。
　　当然，作为回报，银子会经常给黑羽带一些人类的小玩意——什么布偶啊玛瑙啊之类的。
　　黑羽对这些回报珍爱的很，把它们都放到了他的秘密基地——从林子正面数第三行五列的一棵枯树的某一条枝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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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他的东西，他的珍宝，任何人都不能知道，更不能让一些居心过测的人找到。这个秘密基地，连他的银子都不知道。因为这个基地，承载着他对银子全部的爱恋……这种小心思，当然不能让银子知道。
　　他一直保护着个小秘密，打算带到坟墓里也不说。因为他知道，银子只是把他当作哥哥，永远永远的哥哥。说出来，只会让这层微妙的关系破裂，他不想，也不愿，他想看银子的笑颜如画，想听银子甜甜的话语。
　　尽管他的心里始终翻着苦涩。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银子消失的次数越来越多，在人间滞留的时间越来越长。纸终究包不住火，终于被族里那些老古董察觉了。
　　他们先找到黑羽，逼问他银子的行踪，黑羽用各种理由搪塞——
　　“黑羽，你是个好孩子，我们希望你能说出真相。”三长老满布褶皱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
　　“长辈们，你们误会了，银子只是这几天身体不适，不方便露面。”黑羽低声下气地回答。
　　略微威严的二长老眉头一挑，显然是不相信：“哦？那你说说是什么严重的病，能让人半个月不露面？笑话！我们是妖！怎么会生病！”
　　黑羽抬起头，满脸的真诚：“真的！是一种皮肤病！得了之后满脸的红斑，特别瘆人！我就觉得她是吃错了什么虫子。”说罢，他还摊了摊手，不经意的露出半截胳膊，上面星星点点的布着几个红斑，每一个足足有豌豆般大小。
　　眼尖的大长老首先发现这些红斑，连退几步，颤巍巍地问他：“你胳膊怎么回事？！”
　　黑羽心里冷笑一声，面上还假装着惊讶，连忙把胳膊掩住，略带歉意地说：“不瞒您说，这……这是我照护她时染上的，觉得不是什么大事……所以……”
　　“够了！”之前默不作声的族长突然发话了，“你务必照护好银子。”说完就转过身去，向丛林深处走去。
　　“别走啊族长！”黑羽喊道，“银子的病指望你呢！”远处的族长听完这句话，跑得更快了。
　　黑羽又眼珠一转，转而又向长老们伸出手：“长老……”
　　大长老大吼一声：“我还有事！”就现出原身飞走了！其他的长老见他如此，也跑的跑，遁地的遁地，飞走的飞走，片刻，黑羽面前空旷无比，小风嗖嗖的刮着他的脸，是显得那样寂寥。
　　他冷笑一声，暗暗的骂了一句脏话，就哼着小曲离开了。
　　“无敌是多么～多么寂寞～”
　　“黑羽！你把他们都应付走了？”黑羽一回到藏身之地，银子就迫不及待的冒了出来。
　　“当然，这世上，难道还有你黑羽哥哥做不到的事情吗？”黑羽无下限地吹着牛皮。
　　但很快，他就知道了，这世上，真的有他做不到的事情。那就是，他的本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