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乱红

2、II

　　出了首都普隆德拉的北城门，爻带着小拖油瓶踏入广阔的森林。
　　不出天灾人祸的话，两天就可以到达吉芬。

　　事实证明爻的美好愿望全数成了泡影。
　　他无比确定，这回捡到的不是大麻烦……而是很大很大的麻烦！

　　“MY GOD……”有谁来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啊！？自己是怎么会莫名其妙地跑到妙勒尼山脉来的啊？
　　瞪视上空爻无语问苍天，足下却不敢怠慢半点一手扯着那个叫狄亚的小煞星一手飞快地拨开迎面撞来的枝枝桠桠同时还要处处留心脚底的坑坑洼洼往前飞——这真的是在飞啊！
　　至于让他们不顾形象仓皇逃窜的罪魁祸首……好家伙，为首的正是名声在外响当当的蜜蜂老妈，同样没什么形象可言地龇牙着咧嘴着穷追不舍。

　　戛然而止住脚步，爻微微收了收下巴。
　　漫山遍野气势恢弘的艾吉松蜈蚣已簌簌地围了上来。
　　一瞬间的寒毛倒竖，他可不喜欢跟昆虫打交道……
　　再看这回的朋友净是些什么蜈蚣螳螂蜜蜂，哎呀哎呀，这下可连投什么毒都不管用了。

　　爻随手两挥斩断数十只吵死人的蜂兵，踌躇一下转头问身旁某个见到昆虫就脑袋发晕浑身发软的人。“你会加速术吧？”
　　“会……我会。”
　　“很好。”爻的嘴角抽动一下，“给自己加速吧……”

　　“否则会跟不上我。”

　　狄亚没有看清楚他是怎么突出重围的，几乎是眨一下眼皮的时间自己已经被从七点种方向拖出去老远了。
　　爻还在一边向后扔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在哪里捡的小石子，那些石子就像长了眼睛般的冲着追到近前的艾斯蜘蛛飞去。

　　直到以拔山倒树的势头撞进吉芬城的东门为止，爻大大地吁出一口气。
　　再看旁边的小家伙似乎已经完全被这个充满着魔幻色彩的城市吸引住了，对每一个从他们跟前走过的法师抱以崇拜的目光。
　　爻一面大喊着败北一面携起狄亚娇小的身躯强行拖进画着五芒星图案的旅店大门。

　　天黑之后的吉芬，其实是很恐怖的。
　　这个城市太玄，爻不喜欢。
　　它的玄，一则因为这里住了太多神神叨叨的魔法师，他们与元素为伍，总妄想着能以一己怪力乱神。
　　还有的话……可能就是那座塔了吧。

　　矗立在吉芬城的正中央，塔顶镶嵌着黄水晶，正处在城边缘的六所魔法学院屋顶的黄水晶形成的六芒星发阵的正中。
　　传说塔中住着法力高强的魔物，因为违背条约攻击了人类，被古代某位伟大的魔导师永远地封印在塔的内部，与城里的居民过着隔绝天日的生活。

　　夜晚的吉芬，还真是阴森啊……

　　“话说回来，你都没提起过你要找的人叫什么……是机密吗？”爻倚靠着窗框嘴里含着草叶用有些囫囵的声音询问狄亚。
　　“不是机密。神父说的那个人名字叫修伊特·兰。”
　　“好朋友吗？”
　　“不，他是钦犯。”

　　噗……
　　爻想自己有生之年终于树立了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这一惊心动魄的里程碑。
　　还真是……名誉扫地。
　　上上下下把这个叫狄亚·摩恩的服事扫描了好几遍之后，爻对自己素来自诩出众的眼光产生了大大的疑问。
　　凭他身为暗杀手敏锐的直觉来看，这个人如果不是十分的笨，那就一定是十二分的聪明。
　　而且是那种自己都不一定能对付的聪明。

　　两个笑得傻呵呵，两对眯成月牙儿的眼。

　　“那你是来做什么的？”
　　“为了，杀一个人。”说这话的人笑得像是吃一片面包一样的轻。
　　“诶！？仇人吗？”狄亚瞪圆一双杏仁，鼓鼓的腮帮子让爻很想捏上一捏。
　　“宝贝，你要知道这世上不止有仇杀……”
　　“那……”
　　“还有一种叫买凶杀人。”

　　说话的时候爻面对着窗外冷清的大街和月光下泛着异样光辉的吉芬塔，狄亚没有看到他眼里悄悄堆积的异样情绪。

　　那是，渴血的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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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卢恩·米德加兹王国，我们的国，我们的家。

　　令人惋惜的是它贤明的君主在一个月之前撒手人寰，将偌大的国家交付给他的儿子，查兰·安博格里斯。
　　一夜之间，内政混乱。
　　还有一些，在不知不觉中发生着微妙的改变。

　　今天，是新皇帝格里斯十世的加冕典礼。

　　查兰陛下的寝宫，侍女们巧笑着三三两两走过，光可鉴人的长廊。
　　急促的脚步声在空荡荡的墙壁和穹顶之间回荡。

　　“阁下……！”
　　皇帝孱弱的身躯在男人钳制下作着无谓的挣动。
　　“无论如何……请您不要在此地……此时……”

　　救命的敲门声及时响起，门外女仆的声音在皇帝这时听起来是前所未有的动听。
　　“陛下，距离仪式的开始还有一时三刻。”

　　皇帝怯怯地望着搂抱着自己，足足高上一个头的男人。
　　男人的面孔很英俊，挺直鼻梁架住质地昂贵的单照，纯金的垂坠一直延伸到左耳后面。
　　他在微笑。
　　一种不可名状的，强大的恐惧摄住了他的心灵，愈发地战栗起来。

　　“陛下？陛下？”女仆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着急。

　　于是像是被唤醒般的，皇帝尽量用听起来不那么颤抖的声音应了声。
　　“我知道了……”

　　得到应允女仆方才离开。

　　“唔，看来时候可不早了呢。今日您将戴上这尊皇冠……”男人手指灵巧地把玩着皇帝的发，捻起一缕靠近唇边，如同教徒亲吻他的玛利亚一样的虔诚。

　　“呵……那么，一会见，我尊贵的陛下。”

　　男人优雅地行了躬礼，牵起查兰的手，亲吻落在手背上。
　　皇帝的眼中只剩一点卑微可怜的惧。
　　男人并没有马上直起腰来，而是抬起眼睛注视他。暗金的瞳仁透过垂下额际的刘海，像幽幽流淌着光泽的深潭。

　　终于在一个迷人的微笑过后，男人潇洒地转身退出了房间。
　　走廊上空旷的脚步声已经听不到，皇帝僵直的身躯才渐渐软下来，像是被人抽走所有气力一般的，慢慢靠着墙壁滑坐下去。

　　那个瞬间，他仿佛看到了，恶魔的唇角。

　　普隆德拉城堡外早已经万人空巷。
　　百姓们都知道，今天是他们的新皇加冕的日子。
　　他们奋力踮起脚尖伸长了脖子仰望，尖叫，等待一场盛大的狂欢。

　　终于普隆德拉城内所有教堂的钟声在上午9时一起敲响。
　　道路两边站满的疯狂的人们也摒住呼吸，亿万双眼睛带着期盼。他们聆听着越发清晰的马蹄声和长筒马靴踏出的脚步声，那样的整齐划一，神圣而不可进犯。

　　首先是服饰鲜艳的皇家骑兵仪仗队，肩章上雄鹰、剑和橄榄枝的图腾是格里斯王朝的象征。
　　骑士们表情庄严，就像他们左腰的佩剑般一丝不苟。
　　长得根本望不到头的队伍，就在人们快要失去耐性的时候，终于看到马车缓缓驶来。

　　他们的皇帝查兰·安博格里斯危坐在右边那辆马车里，他仍戴着象征着王子的冠冕。
　　与之并行的是帕尔维兹教皇——一个五十来岁的老人，此刻正红袍加身，冠冕上的十字架闪闪发光。他倒三角形状的眼睛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鹰勾鼻子滑稽地有些微微发红。

　　两辆马车的左右，两骑护送着皇帝与教皇的马车驶向东北方向的圣玛格里特大教堂。

　　坐在白马背上的青年，红蓝白相间的军装，上身为前短后长的燕尾服款式，上面装饰有双排铜扣和金属链条，下身白色半长裤和长靴。这个城市没有一个人会不知道，他是皇家骑士团领主，西比尔·佩得罗。
　　另一边骑着黑马，一身铠甲映出熠熠光华，护肩甲上血红的十字，他是圣殿十字军大总统，埃利法斯·冯·塞兰斯特。

　　自此，无人再敢言语。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