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岛。》Akilla

3、单独审讯。

　　人类总是过于相信机器和数据。而这些东西恰好不会出卖我。你们可以怀疑我。可是没有证据。

　　说什么战时违抗命令罪。开什么玩笑。命令本身的合法性就不用追究了么。米歇尔那家伙除了生物细胞和化学公式连普通文书都看不懂。一个24小时泡在研究所的人却有勇气一把火烧掉实验室。如果不是良心尚未泯灭。如果不是为了阻止导弹生化化的大规模屠杀。那个平时迷迷糊糊的家伙怎么可能亲手毁掉自己的研究成果。

　　他拒绝授命。拒绝交出研究成果。于是你们给他按了个战时违抗命令的罪名。剪掉双翅塞进牢笼。

　　抱歉。我知道服从是军人的天职。被岛选中。赋予使命。学会作战需要的一切武器操作和战略要领。学会一击毙命。可是很遗憾的。我们还没有学会盲从。

　　把语气调到公事公办那一档。面无表情复述一遍最后一次见米歇尔的情况。就是这样。长官。您可以去查监狱的监控录像。

　　你静静听完我声调没有起伏的所有陈述。沼泽般的黑色眼睛静若寒泉。然后你修长双眼微眯一下。盯住我的脸目光如炬。沉默一刻。问。不打算说出真相么。中校。

　　如果是你。如果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你。我不会向你隐瞒一个字。可是一步之遥。你我隔出时过境迁的许多年。你剑眉星目清整依旧。战争的残忍与疯狂却使我无法再信他人。抱歉。我的黑发少年。我向你保证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事实。上测谎仪也一样。可是我有权利选择对你说什么。不说什么。面不改色开口。长官。我不知道您说的真相是指什么。

　　眼神冷下来。气温骤降。你和米歇尔·哈特曼上尉是什么关系。

　　我们是军校的室友。说完室友两个字用力看你一眼。你黑色瞳仁安定。双目一眨不眨。

　　为什么派你去做心理干预。

　　总长指派。我只是例行公事。

　　事情发生前你们有什么来往。

　　私下没有来往。哈特曼上尉来总部述职汇报时我们一起吃过午餐。

　　聊什么。

　　叙旧。

　　你不再发问。所有的证词都有据可循。所有的数据都板上钉钉。

　　你抱着双臂盯着我的眼睛一言不发。我突然想起以前在军校看你读飞行器设计原理的样子。双目如燃能把资料屏烧出孔来。如果目光真能化作火舌。我恐怕早已烧成一堆灰烬。可是你不知道罢。这场战争。除了你和米歇尔。我没有什么可失去的。只要你们活着。我没什么好怕的了。这样想着便抬眼迎上你的眼睛。隔着纷飞的战火和一晃而过的许多年。目光淡的。

　　你站起身。灯光勾勒出肩章和脖颈的曲线。下巴的弧度至冷淡至无情。你站得很直。灰色军装肩线笔挺。剑眉在帽檐的阴影里。眼睛在阴影的阴影里。你垂下双眼仿佛黑色礁石默默沉入海底。然后你说。你可以走了。中校。

　　审讯室的门关上前最后看你一眼。有生之年。再见面的几率能有多大。可是我们都没有退路不是么。即使那天不是我去做心理干预结果也是一样。米歇尔还是会成功逃脱。飞行器还是会按照预定轨道带他逃往中立国。结局不会改变。布局早已完成。我会帮他打开所有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