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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22章 ...

  •   甄嬛一时恍惚,仿佛是想到了什么,却到底没说出来:“臣妾那日,并没有遇到什么人。”

      华妃“哦”了一声:“那皇上只能责罚莞贵人了,毕竟这谋害公主的罪名,谁也担不起——”

      话音刚落,华妃便看见端妃掩着帕子,满面病容地走了进来,施了一礼:“臣妾失仪了。”

      皇帝微皱一皱眉,仿若十分意外:“你怎么来了?”

      端妃虚虚一笑,咳嗽了几声,愈发显得面色如纸,憔悴得像是凋谢了的白玉兰,却是一副西子模样:“臣妾听闻温宜公主害病一事,特地赶来探望。幸好呀,让臣妾赶到了,否则该如何洗脱莞贵人的清白呢?”

      皇帝看一看她:“此话怎讲?”

      端妃由两名宫女搀扶着落了座,微微一笑:“当日宴会,臣妾本在宫中,只是喜爱那月色如水,一时贪看住了,便往桐花台那里一路走去。谁知道竟遇到了莞贵人,莞贵人颇通佛经,与臣妾聊的极好。后来天色渐晚,莞贵人担心臣妾的身子,这才告辞。”

      华妃伸手扶一扶鬓边衔着东珠的点翠凤钗,露出一个娇媚的笑容:“竟有这样巧的事情——呀,只是莞贵人怎的方才不提起呢?”

      甄嬛脸上挂着的微笑顿了一顿,方道:“端妃娘娘因为身子不好,向来是不出门的,臣妾告辞时娘娘特意叮嘱臣妾,今日之事勿向他人提起,臣妾这才三缄其口。”

      华妃脸上的笑意转瞬即逝:“果然是无巧不成书的事情,莞贵人真真也是好运气,端妃也好些日子没出门了,怎么两人就这样撞上了?”

      皇帝已是听得不耐烦了,皱一皱眉,语气凉薄:“华妃也忒揪着不放了。只是方才那几个指认莞贵人的宫女……”

      话音未落,众人便听得扑通两声,正是方才指认甄嬛的两名宫女:“奴婢只是看到了莞贵人身边的槿汐姑姑,才有此言,还请皇上饶命!”

      皇帝的话被打断,已是不悦,便看都不看那两人:“拉下去发配到慎刑司。”

      这件事情传的沸沸扬扬,连待在延禧宫里安心养胎的惠宁都有所耳闻,惠宁想了想,问了品绿:“这事就这么轻轻揭过了?”

      “皇上只是下令,处死了御膳房的太监小唐,对外只说小唐做事不当心,误把木薯粉换成了马蹄粉,才有了这一场风波。”品绿回道,“说是如此,内底里又有谁知道呢?”

      “也是。”惠宁心里思忖一会儿,虽觉不对劲,但这件事情跟她没有多大的利益关系,于是也就在心里放下了。

      却说华妃,自打知道了这件事是曹贵人的手笔之后,也对曹贵人渐渐心生防备,颂芝灵芝几个是再会看华妃脸色不过的了,忙吩咐了底下守门的宫女,对外说是华妃偶感风寒,恐过了病气给嫔妃,再不肯接见曹贵人母女。对内只是将三公主养在了配殿,一应乳母宫女都依着份例送到配殿伺候公主,只是每日必定看望三公主。

      皇帝听了,也是眷顾她一片爱女之心,不仅三四日便招华妃伴驾,更是于御驾回宫之前传话回了皇宫,命礼部操办起更改玉牒一事。先不说礼部是如何忙乱,只华妃听闻这事,心里愈发感动,本来只将三公主视为自己终生的指望,现在却是有了视她为亲女的真心了。

      却说甄嬛,自沈眉庄禁足之后便十分思念,便请了芳若相助,果然与沈眉庄相见,甄嬛本有一个一石二鸟的好计策,谋算着既能与沈眉庄相见,又能给皇帝上一上华妃的眼药。结果那日华妃去了勤政殿伴驾,甄嬛也无可奈何,只好换了一件寻常的宫女服色,见完眉庄之后,更是不巧再次遇见了果郡王,被果郡王调笑几句,甄嬛心里不悦,便快快回了宫殿,对谁都没有提起这件事。

      过了没几日,皇帝御驾回宫,惠宁的身孕也满了六个月,惠宁因身子重了,便整日只待在延禧宫中。

      这一日,惠宁回了延禧宫,才听得品绿说宫里一个洒扫宫女病了,内务府总管姜忠敏领着两名宫女进了来,见着惠宁,打了个千儿:“见过贵人。”

      惠宁心知不好,从来宫里人自她有了封号之后,向来是连着封号称呼她的。如今姜忠敏却只称她为贵人,姜忠敏是皇后一手提拔,想来不会是这样不仔细的人,如此一来,便是有所于她的利害了。

      果然,等姜忠敏行完一礼,他脸上挂着的笑意若有若无的:“贵人这里的奴才不中用,伺候不了贵人,太后已发了话,要替贵人整治一番。这两名宫女寸心、檀心,都是原先太后娘娘宫里的,一向稳重,太后体恤小主,命了这两位来服侍小主。小主既然管教不好奴才,这原先的封号,自然也就不能用了。”

      惠宁打量着他的脸色,只是问道:“这管教不力的名头,公公是如何来的?”

      姜忠敏却是道:“小主不知?前些日子指认莞贵人木薯粉一事的宫女里头,就有小主您身边的洒扫宫女。”

      惠宁乍然一听此事,便似一盆冷水灌至头顶,明明是温暖潮湿的夏季,她却禁不住打了个寒战,一旁的品绿急忙过来扶住惠宁,惠宁扶一扶鬓间因为有孕皇帝赏赐的绿翡蝴蝶兰银珠步摇,仿佛是找到了重心,惠宁深吸一口气,正了正脸色,继续问道:“是谁?”

      姜忠敏不回答,仍自顾自地说道,语气是不疾不徐的,却分明有着尖刻:“奴才可不知道那么多,只是小主身边的奴才,除了品绿是小主的陪嫁,其余几个日常伺候着的宫女、太监。都要一一带到慎刑司审问……所以小主这些日子,只能委屈着点了。”

      惠宁心忖着,自己宫里应是出了内鬼,此刻也不好叫破,正好借着太后的手清洗,面上却是露出些慌张,扫一扫姜忠敏身后的两名宫女,看不出什么特别出彩的地方,惠宁只好勉力笑一笑:“劳烦姜公公跑这一趟了。”

      姜忠敏倒是应下,径自退下了。惠宁这才仔细打量了那两名宫女,名唤寸心的大约比檀心年长三四岁,两人都是将近二十的了,瞧上去也是稳重敦厚。惠宁却心觉这二人多半是太后安插来的人手,一时也不敢重用,又不得不碍着太后的脸面,只好叹一口气:“左右我这里人也少,你们俩便顶着二等宫女的位置罢。”

      又过了几日,惠宁这里的宫人愈发少了,除了品绿,竟是只留寸心、檀心两个,余者只有一个十二岁的小太监小松子,一概洒扫,俱都得由几人亲自动手。

      加之皇帝自打回了宫,便再未来过延禧宫,大半月中几乎只在翊坤宫、碎玉轩二处流连。内务府一群人精也是跟红顶白的居多,渐次不把延禧宫放在眼里,裕嫔又向来是个绵软性子,闲事不管,唯求一个明哲保身罢了。

      于是惠宁的日子,也是一日比一日难捱。幸而惠宁额娘乌拉那拉氏身出旁支,和太后乌雅氏一族连了宗,还在内务府有些势力,便悄悄买通了御膳房的副总管,一应饮食都是拣了好的供惠宁用着。

      这样悉心的照顾,也总算是到了八个月,哪怕惠宁久不闻窗外事,宫里的口舌之争从来不缺流传的对象。

      时疫骤发、沈官女子染疾、淳常在得宠……惠宁突然间也生出些奇异的想法起来——若不是禁足,这些事情,十有八九会惹得一身腥。

      怀孕八月的妃嫔小主,是可以让娘家的母亲进宫探视的,惠宁虽在禁足之中,家里父亲虽只是郎中,但惠宁的一位未出五服的亲叔父李荣保是察哈尔总管,等闲人不敢轻瞧了去,惠宁额娘乌拉那拉氏又活动了一下关系,总算争来了十月进宫看望的资格。

      惠宁孕时,受了两次惊吓,次次皆是极大,自禁足后的太医只按着规矩行事,多用些温补药物罢了,循规蹈矩,不多问心病类况。是故惠宁自怀孕六月后,便是脸色暗黄,且脸上生了许多星星点点的斑,妆容难比从前。

      这一日乌拉那拉氏进宫来,先去拜见了皇后,再来延禧宫。惠宁坐在炕上,却见乌拉那拉氏一身诰命服饰,气态俨然。乌拉那拉氏被一个丫鬟搀扶着进了屋门,恭敬一拜:“臣妇拜见贵人小主,小主万福金安。”

      惠宁忙让品绿扶起乌拉那拉氏,并道:“母亲快起。女儿受不得如此大礼。”

      乌拉那拉氏的脸陡然一转,显然是碍着几个宫女不敢发作,待到两个宫女出了去守门,才劝道:“小主是皇上嫔妃,做奴才的给小主行礼是天经地义。小主虽然在家里时还是一团稚气,可到了宫里,这样的规矩再多不过的了。若叫人抓住了把柄,小主又要吃一顿排头了,莫不成小主还觉自己的处境不够艰险吗?”

      乌拉那拉氏是向来威严惯了的,家里几个儿子儿媳都对她是又敬又怕,从前惠宁待字闺中时,乌拉那拉氏因唯有她一个女儿,自然多加疼爱,哪里说过这样的重话。惠宁听了,心中只是一阵委屈酸楚:“太太又知道些什么?”

      搀扶着乌拉那拉氏的嬷嬷忙打了圆场:“太太今儿好容易才来的,怎么只顾着怄气?小主也许久没见到太太了,想必也是极为思念的。”

      乌拉那拉氏听了这话,顿了一顿,却是恨铁不成钢般看着惠宁:“小主也忒心急了,怎么才入宫就和博尔济吉特氏和安氏交好?博尔济吉特氏放在顺治爷那一朝可是跺一脚抖两抖的家族,他们家的格格,哪里会是个好相与的?小主自作主张用了钟粹宫那一位的方子,就不怕她反过来要挟你?再说安氏,不过一区区汉女罢了,家世卑微,并无多大作用,小主还为了她得罪了慎嫔……”

      惠宁静默了片刻,只看着内室里一架上好的紫檀木大理石屏风,上面精心描绘的满池芙蓉正徐徐绽放,吐露芬芳。绿波月色,红妆倚栏,那样清秀皎洁的容颜,像极了圆明园里乍如一支雨后荷花般盛开的陵容:“左右慎嫔已经薨了,博尔济吉特氏那里大约还翻不起什么风波,至于安贵人……交好便是交好,宫里多一个关系好的嫔妃总比多一个敌人好。”

      乌拉那拉氏听了这话,止不住冷哼了一声:“小主的性子,也是太过于绵软了些。我乌拉那拉氏的女儿,从来都是刚强骄傲的。”

      刚强骄傲?惠宁想起活在传闻中的纯元皇后,她是一个温和婉柔的女子。而现在的皇后,却是一副俨然中宫威严模样,宝相庄严。她们跟自己的额娘,面目仿佛重合在了一起。

      惠宁心中思绪不宁,却是强打起精神:“额娘这一年倒是威严愈增,连我也摆着这样好架子……想来家里过得应是不错。”

      乌拉那拉氏道:“你四哥娶了老太太订下的喜塔腊氏,喜塔腊氏倒能干,才过门就有了身孕,看起来倒是个极好生养的,将来孩子多了,也好挑一个继承你大哥的血脉。至于乌苏氏和鄂栋氏……也不提了,就是个不下蛋的母鸡。”

      惠宁知道自己额娘深信重男轻女那一套,惠宁的二嫂乌苏氏和三嫂鄂栋氏都是进门五年却没有生出男孩,因此总是在婆母乌拉那拉氏面前抬不起头来,而从前惠宁大哥订了婚,却一病去了,女方弃了婚约,自行嫁娶,因而大哥这一支没有子嗣。乌拉那拉氏也一直心心念念着要过继一个孙子给长子。

      而阿玛荣继则看淡得多,已经打定让第二个儿子继承家业。而惠宁在家时,因是幼女,众人皆是娇宠,尤其是两个嫂子,因为自己没有儿女,便把惠宁当做半个亲女看待,凡事皆是让着哄着的。

      惠宁想到这里,眼泪便止不住扑簌簌掉了下来:“额娘自己也曾深受婆母弹压,怎的如今也做起这番模样了?”

      乌拉那拉氏面色微微柔和,温声道:“奴才从前曾与小主阿玛商议过,要为小主订一门极妥帖稳重的差事。顶顶好便是小主阿玛从前的门生,万万不敢亏待了去,说句不怕忌讳的话,哪怕小主没有子嗣,也照样能从旁支过继一个,依旧是当家太太。

      可是小主如今已是宫嫔,子嗣再不似寻常人家那般可以轻巧带过。因此慎嫔和安贵人的事不能再发生一遍。因为小主,从一进宫开始,身上就联系着富察氏一门的荣辱。”

      惠宁如何不知道这些,声音也是微微哽咽:“我自然会保重我的孩子……只是我怕——”

      乌拉那拉氏将双手紧紧握住惠宁的手,仿佛想要将温暖一点点传给她:“小主用不着害怕。因为小主身后,站着的将永远会是富察氏和乌拉那拉氏,以及与富察氏一门互有姻亲的姓氏。”

      “是吗?”惠宁喃喃道,“可我已经失了圣心,马蹄羹一事困局已定,太后、皇上、皇后都不待见我……”

      “那么,奴才且劝小主暂将忍耐,先是生产要紧,待到时机已到,小主再洗脱冤屈也不迟。”乌拉那拉氏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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