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以后》尹彧

6、如果我可以

　　杜峰坐在车里，看见沈乔从酒店门口出来。
　　她穿的很简单：白衬衫、牛仔裤、帆布鞋。随意地把头发盘起，没带任何妆容，跟三年前离开前看到的没有任何改变。她穿过熙熙攘攘的街道，向自己走来。他看着她在阳光底下走来，似乎想起大学的时候。
　　杜峰的课总是三四节，永远是饭点的时候。沈乔每次都早早地站在他们系大楼前的树下等，杜峰每次都爱坐窗口的位置，不经意一瞥总是可以看到树下的女子或站着或蹲着，百无聊赖。有一次，教授拖了整整半个小时，偏偏还在课后拉了课代表杜峰去办公室讨论。杜峰本以为，沈乔收到短信后，会先去食堂。哪知下楼时却远远看到个傻姑娘蹲靠在墙边，痴痴地望着楼梯。
　　杜峰当时心里一震，心里又是羞愧又是高兴。傻姑娘看着他慢慢走下来，立马像打了鸡血似的狂奔过来。
　　“你们教授这拖课的水平简直可以登上吉尼斯纪录了”她没好气地说，“我都要成望夫石了”，她一脸可怜相。
　　杜峰“嗤”地一笑，摸摸她的脑袋，小声嗔怪她的傻，然后右手一顺，将对方搂在怀里。沈乔眯起一对笑眼望着他，“这么傻也只有靠你的智商才能中和了。”杜峰嘴里满是嫌弃，却早已在眼底堆满了笑意。
　　也许是知道再迟都有人等，即使没拖课，杜峰也故意走得比常人慢。然后悄悄躲在远处看着沈乔踮起脚、仰着脑袋四周张望他的身影。以至于后来只身一人在异国他乡，孤零零地走在去食堂的路上时，想起以前默默等他的沈乔，竟忍不住湿了眼。
　　这三年他一直在想，他会以怎样的方式出现在沈乔面前。三年，他起了无数次想要打给她的冲动，可是每次想到他去机场前沈凌清打给他的那通电话，他都忍住了。
　　沈凌清说他早已知道自己和夏和的事情，希望他不要再伤害沈乔。
　　杜家出事的前一个月，杜峰发现自己已经再也不爱沈乔了。他烦她的唠叨，烦她什么事情都藏在心里，烦她像妈妈一样管着他。所以他选择了另一个静静呆在自己身边的人呢——夏和。
　　如果说沈乔是妈妈，那么夏和才是女友的正确的打开方式。她会耍孩子气，会陪着杜峰熬夜看球赛，一起打游戏，每次出门总是妆容精致，会很多种乐器，实在和每天只会呆在图书馆看书或者社团打杂的沈乔不一样。
　　但是杜峰不愿意自己对沈乔说，所以他只能慢慢开始冷落沈乔。聊天有一搭没一搭，约会总是说没时间，电话总是没接到因为没带在身上。沈乔不是没感觉，但是她总把杜峰当小孩子，总觉得给他点空间，总会回来，哪知这一等，那个人真的整整三年都没回来。
　　杜峰坐在偌大的飞机场转机的时候，飞机远远离开故土的时候，在异国他乡一个人的时候，思念塞满了全身上下，那一刻，他才明白沈乔对自己的好，才明白自己到底爱谁。
　　嘭的一声巨响，把杜峰拉回现实。前面似乎出了车祸，一大波人围了上去，他粗粗一看沈乔不见了，立马打开车门想跑出去。
　　“杜峰”，身后有人在叫他。他一转头，看见沈乔惊讶的表情，他看着她毫发无伤，心放了下来。他大步走向她，顾不得对方的吃惊和周围人的眼光，将她紧紧拥在怀里。
　　“杜峰，怎么了？”沈乔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吓了一跳，想着周围那么多人看着，脸涨红得不像话。
　　“等的有点久，有点想你。”杜峰放开她，笑笑。
　　沈乔一愣，从杜大冰山口中突然听到一句甜言蜜语，还当着这么多人，还有之前那么深的拥抱，她立马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很久之后，沈乔终于忍不住，打破了沉默。
　　“你刚刚怎么突然……”拥抱二字到嘴边却被她硬生生咽了回去。
　　“突然怎么了？”当事人一脸无辜
　　“就是……你，为什么，突然……抱住我……”磕磕绊绊，沈乔终于把话说完了。
　　“什么为什么，想抱一下，不可以么？”
　　回答让沈乔一脸黑线，她一边在心里吐槽外国的粮食把杜大冰山三年后的撩妹技能和总裁范为喂的满满当当，一边想到他说的想念，心里早已美滋滋。
　　她弯起一双笑眼，歪着脑袋问去哪里吃。
　　“还有一段距离，你睡会儿吧”，说罢对方趁红灯，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一个大毯子，精准地盖满了她整个身子。
　　沈乔啧了啧嘴，调整了下座椅，便眯起眼睡了起来。
　　不到十分钟，任凭杜峰怎么叫都叫不醒。杜峰看着熟睡的沈乔，想起昨夜她夜里做噩梦时的哭喊和眼泪，心里却又是一沉。
　　“杜峰，不要走”熟睡的人，又开始低声说起了梦话。
　　杜峰突然想起之前匆忙回国时，接到的室友的电话。
　　“回去是因为沈乔吗？”
　　“你怎么知道？”杜峰当时还很好奇室友怎么知道沈乔。
　　“每次你说梦话的时候，喊的都是这个人的名字。”
　　他再次看了看熟睡的沈乔，只见她眉头紧促，脸上不知什么出现了几道泪痕，嘴里嘟囔着什么。
　　他慢慢把车停在路边，拿出纸巾，帮沈乔擦掉泪痕，而后紧紧握住她的右手。
　　“别怕，有我在。”
　　杜峰此刻再也不想去想中午的那通电话，他甘愿下一个赌注，赌她到底还爱不爱他。
　　就像很多年前，那个在树下等他吃饭的傻姑娘一样，他也决定傻一回，傻傻地保护眼前的这个人。

　　可以的话，我想把这些年欠你的，加倍还你。
　　可以的话，我想给你幸福。

　　他重新启动了车子，掉了头，奔向机场的方向。

　　“少爷带着沈小姐去机场了，看样子是决定带她离开了。”
　　“逆子”，杜父按捺不住怒火，“砰”地一声将杯子摔在地上。
　　“派人去机场拦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