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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梦境(2) ...

  •   --可,如果我爱你呢?我会让你爱上我。

      “她是谁?”
      “应该是很陌生的熟人?”方堇瑜说,“我记得她,不真切,或许是在梦里。”
      “你感觉到了什么?”
      “不知道。”方堇瑜皱了皱眉,“或许是我想多了。”深吸了一口气,长吐了出来,似一身轻松,“或许,我只想回来,回来真好,不是么?”
      挽留的话分明都到了嘴边又生生咽了下去,伴着几声轻咳,唐同叔走了过去,站在她的身边,“这件事我会处理,你调养好身体,别胡思乱想太多。”
      当天傍晚,有关照片上女人的基本资料已完整的摆放在他的办公桌上,无奈另一人的资料却毫无进展。然而时间已经不允许他多作耽搁,他决定先去会会那个女人。
      那个早该找到却寻觅多时,无关紧要又至关重要的女人。
      那天下午,微雨,他走进事先约定的咖啡馆,照常点了一杯美式,百无聊赖的翻看着手机上的新闻,不自觉的敲击着桌面。
      “我以为会是她。”女人巧笑道,似是多年老友般看着他,“不过,我更喜欢见到你。”
      她随意的靠坐在椅子上,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手指不规律的敲着桌子,直到服务员端来咖啡,回视一笑,善良而耐心。
      “你在期待?”
      她抿了抿嘴,迟疑了几秒,说:“你实在让我等了太久。莫不是,跟她一起久了,人都会变蠢?”
      这个她说的是谁已然不需要问,看来,她俩果如方堇瑜所想般熟悉。
      他笑了笑,坐了下来,把玩着手中的杯子,“不喜欢她?又煞费苦心转调过去照顾她,为了促使我与她的重逢,不惜洒我一身水,坏我一身衣服。”
      她神色渐变,面上笑着却与哭无异,“我收回刚刚的话,你很聪明。事实证明,蠢的只是我一个。”
      她依旧笑着,用力的笑着。
      “三年间,但凡她睡着,念叨的名字只有一个,而我即便花了全部力气去找,仍是徒劳无功。”无奈的摊开手,自嘲的继续,“这样看来,我也不聪明。”
      “一个人要躲另一个人总有很多办法让自己的痕迹消失,更何况是他,你无需介怀。”
      “他?”唐同叔没有错过那个女人在提到他时一瞬而过的失神、不安和茫然,他牵动嘴角,“阿诚?”既是有意为之,他自是没有错过那一闪而现的落寞和绝望。
      此刻心中几分了然,几多猜测,“你愿意跟我聊聊他么?”
      “我既然愿意见你,自然不会跟你兜圈子。”她脸上不耻的表情从不屑于隐藏,片刻间不过恍然知晓,所谓的蠢也是会挑选对象的。
      “我以为你引我来此就是为了聊他?”他将照片递上,笑道,“女人的心思,我素来是不懂的,特别是好看的女人。”
      “哦?”
      她细细的看着那张照片,看着看着,看得痴了。
      那个年纪的她还有些婴儿肥,嘴唇扬起时眼睛里还满是笑意,穿着也总是喜欢颜色鲜艳的衣服,浑身都是活力。这么些年,她都要忘了,如今的自己也不过是个二十几岁的女人,心却已因等待而苍老。
      “谢谢你。”
      “我想我们都要谢另一个人。”
      “哦?”
      “这并非我准备的照片。”他正坐起,放下手中的杯子,双手交叉胸前,“好吧,我坦诚起初确有试探之意,但聪慧如你,倒显得多此一举。既如此,烦请告知。”
      她看了他好一会,叹了口气,说,“跟我走吧。”
      他们绕进了一家开在医院旁的普通面包坊,只是,这一家生意尤为的好。她似这边熟客,左拐右拐的便绕进一间小而精致的夹间,大约是两个店铺打通后风格来不及变幻,反而使得这地成了一妙处。
      “这里如何?”
      两人刚坐下,服务生已经摆上茶水糕点,退了出去。
      “生意不错。”他说,“服务也不错。”
      她笑了,“其实是东西不错,尝尝。”
      “黑咖还不错,就是焦油有点重,我个人喜欢轻度烘焙的咖啡豆。”
      “换一杯?”
      “不用。”他端着又喝了一口,“这里很好,为什么不对外开放?”
      “太吵。”说罢似真的被吵到一般皱了眉头,顿了顿又说,“我有两个条件:1、我要跟她见一面。2、无论她作何决定,你不能干涉。”
      “好!”
      她问的干脆,他答的亦如此。
      他们相视一笑,似多年老友,寥寥数语间已将过去的揭开。
      故事其实很简单。
      那一年她大学毕业任职于全市最好的医院,而他是她的第一个病人,那是一次偶然的相遇,他倒地不起,她正好路过。
      谁知人生的轨迹会因此而发生变化。
      她记得他是三天后醒来的,醒后便急着要走,对于病情的关注度远没有对于医院是否联系家属的关注度高。从头至尾只有两句话,“我还有多少时间?”,“能不能撑过一个月。”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病人,死生全然不在意,这才留了心。
      而后,他与主治医师聊了许久,不知聊了些什么,她唯一知道的是,他要指定她负责自己的病,甚至为此承诺定期检查且配合所有的医疗方案。
      直到很久后的某一天,她才终于有机会问他为何,他只是笑笑,“我只要一个月,而我相信,你能给我一个月。”。
      那一天,他们便是约见在这间面包房。
      那一天,他说:“我希望你能帮我一个忙,假装成我的女朋友并住进我家,对于医院那边,可以说做特护。”
      那一天,他说:“我知道你有你的顾虑,也知道你有你的生活,这样打扰你并非我的本意。我不逼你。等你电话。”
      这世上,有一种人,明明是拒人千里的却又让你想要靠近,说话时永远给你空间却绝非叫你抉择,不过是等待你选择他的给的答案罢了。
      鬼使神差的她答应了,且在三天后,搬进了他家,住进了他留给她的主卧。
      那一晚,她告诉他:“我愿意答应是因为我不希望你死。而,作为你的特别护理,我希望你从明天开始去医院接受治疗。”
      全因她一句话,他从漠视死生至拼劲求活,积极于每一个可以让他活下去的治疗方案。他真的是很听话的病人,吃喝从不挑拣,作息变动也遵循,即便是散步或者运动也都一一履行。这些,无疑都让她欣慰和感动,甚至,陷入。他这样不声不响的出现在她的生命中,浑身既有死亡的气息又满是生气,似谜一般,牵动她的每一寸呼吸,令她轻易忘却假装两字的真实含义。
      直到,方堇瑜出现。
      那一日,医院的诊断报告显示他的部分病变已得到控制,这意味着治疗方案起了作用,大大的好消息。她决定提早下班,买菜,果汁,鲜花…..
      她希望他的生活能够重新看见希望,却忘了自己从不是那个希望的源泉。
      她急急的打开门,闻到香味,正懊恼自己回来太晚时,一个柔柔的女声招呼了她。如晴天霹雳般,她忽然明白了他的种种行为,甚至猜到了他的目的,继而,理解了他的无奈。
      她默默地将东西放好,心中好奇却仍是故作镇定的等待着越发近了的声音。
      那个女生踩着她不能碰的拖鞋,斜斜的系着围裙,健康的小麦色肤色,漂亮的眼睛……
      同为女人,她自然能够觉察出另一个女人的难过和窒息,她不愿参与其中却又早已陷入其间,于是给他去了一条简短的信息便自转身去了阳台。
      许是那日天气难得的好,阳光洒在她的身上暖了身也暖了心。手机微微震动提示她传来的讯息,她深呼吸低头看去,是简短的可以一扫而过的两个字--“帮我”,这是他第一条未有标点的讯息,她莫名的觉得痛感,那是心脏深处一寸寸侵袭而来的痛。
      她将窗帘拉开,放下,又将客厅的灯一盏盏打开,直至闻到了一阵糊的气味,速度跑去厨房救火。不知是太尴尬还是太愧疚,她竟不自主的拿起锅铲一样样炒起来。
      她炒菜,收拾厨房,摆放好所有的东西,招呼她吃饭,说着她和他故事。这一切,一如她本来想象中的情形,只不过,换了一个对象。她嘴角微微上扬,像是骄傲的斗鸡,昂首着□□的身子,尖叫着两败俱伤后疼痛的胜利。讽刺的是,她这只斗鸡,除去伤痛,连胜利都是假的。
      他满脸潮红回来时她的故事还未讲完。
      生平第一次,她庆幸自己的眼干症,可以让她看似无情且无辜。
      她突然想起那一日他问,“你知道,这世界上有一种鸟,自找到伴侣后便如影随形,若是有一只鸟不幸去世,另一只便会一直沉浸在悲痛中,茶饭不思,直至随伴侣而去。”
      她并不知,只是摇头。
      他又说,“其实,这只是说给情人听的浪漫情话,事实是,落单的鸟觅食困难,不久后便会饿死。”
      “这些年,我想明白了一件事,当年他的心狠其实是慈悲,她的悲痛才是真的悲痛。”她看着对面那个男人,“而我,不过是路人,之后种种也不过尽了绵薄之力罢了,毕竟他对我很好。”
      他静静的等着她,品着一口咖啡,只觉着苦。
      “后来呢?”
      “那一天我在窗台上看他倒下,追出去时他的心跳几乎微不可闻,好不容易把他救活,人就不见了。”
      “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只有这件面包坊的转让文件。”说罢低头笑了笑,“我都不记得当日夸过这间店好,他却留心记住了。你说他是不是对我很好?”顿了顿,又说,“可我不想就这样与他毫无瓜葛,让他觉得对我不亏不欠,所以,费尽力气去照顾她甚至安排你们的重逢。”
      他缓缓起身,低头看她,“你觉得是你促成了我跟她的重逢?”
      “?”
      他看着她微张的瞳孔,递过去一张名片,“唐家做人从不亏欠,日后,定会尽力。”
      “你刚刚,什么意思?”
      他本意想走,终是不忍,“为什么带我来这里?为什么要见她?想把这个地方还给她?”他说,“作罢吧。以你的聪慧难道还想不明白,若没人插手,这么些年我对你怎么可能一无所知?你应该也怀疑过当年为何如此顺利?既如此,你该懂得,无论你做什么,那个人都不会多望你一眼。”
      “那我的青春呢?”
      事已至此,话已说透,多说亦无用,有些事情总是要自己才能想得明白。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拿起那张摆放在桌面上的名片,且从内兜里掏出了另一张名片,那是他当年留下的东西。他的东西她总是照顾的很好,不论是面包房,名片还是他喜欢的人。她叹了口气,将两张名片叠放在一起,放回原处。
      她想起那个午后,他躺在医院的病床上,阳光洒在他的身上,许是有些热,他将脑袋偏在一边,眉头微皱,眼睛轻轻闭着,喃喃细语。
      她实在好奇,凑到跟前去听,他气息微弱,话语却是一遍一遍的传来,他说,“别走……”
      她心知他唤的人不是自己,却因未有署名而放任自己深陷其中,心甘情愿,究竟是执着还是痴傻已分不清了。现在想来,那日情不自禁吻他时,他分明是醒着的,他的唇在抖,他的人也在抖,而她因太过紧张而忽略的除了他的不忍还有厌恶。
      原来,一切恍然如梦
      原来,他对她当真是极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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