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二世》笙灵凰儿

11、第 11 章

　　空旷的刑房里变得只有我的呼吸声，四肢开始慢慢失去知觉，这毒见效还真是快。很像是把四肢鲜血凝固，穴道也有被封住的感觉。虽然说穴道被封十二个时辰后解开四肢不会有大碍，但是现在的情形比却好像加速了，不到一刻钟却好似已经过了二十四个时辰。这样下去，四肢会先冰冷、缺水、干瘪、萎缩，所有部分都开始坏死、腐烂。真是厉害的毒药，是那个叫老丹的男人制作出的吗？
　　用尽全力活动手部，还是丝毫都动弹不得。看着寂静的牢房，一丝遗忘很久的回忆被勾起——那是师父第一次叫我杀人的事。
　　那年我才八岁，一套灵气诀却仿佛神助般练得风生水起。我不明白师父偶尔的叹气和师娘总背过身才掉的眼泪，平时最大的快乐就是武功更高一层后看到师父称赞的眼神。
　　师父并不多话，眉头也总是皱着，第一次牵我的手就是春节刚过完的一个清晨。那双手粗糙却温暖，让我一直不害怕地走到了一间阴暗潮湿的地下室。
　　“师父？”瞬间的阴冷让我攥紧了师父的手。
　　“汀儿，你知道为师为什么传你灵气诀么？”
　　“因为……因为汀儿又乖又聪明！”
　　“哎，汀儿的确又乖又聪明……”师父的声音听起来带着感叹，“你知道学武是为了什么吗？”
　　“为了……让师父师娘高兴……”我小声地回答。
　　师父浑身一震，停了好一会儿。
　　“师父有血海深仇不得不报，你们都是我挑选出来帮我报仇的棋子。”
　　“师父……什么是棋子？用来干什么的？”
　　“就像为了吃饭要用碗筷，我只是利用你们来报仇而已。”
　　“唔……师父，我愿意替你报仇！汀儿是最厉害的碗筷！”
　　师父又奇怪地静默了一会儿，长叹一声。
　　“汀儿知道，什么叫杀人吗？”
　　“不知道……”
　　“过去，把刀捡起来，把他们都杀了。”师父的声音透着倦意。
　　我慢慢捡起地上的小刀，往黑暗的角落走去。
　　“呜~~~~~~”轻微的一声，已经让我明白失踪了几天的肉球去哪儿了。
　　“肉球！！”我急忙掀开黑布，只见肉球耷拉着脑袋，倒在地上奄奄一息，可怜地看着我。
　　肉球是我三年前从路边捡回来的草狗，因为太瘦，还特意给他取个肉肉的名字。
　　“师父？！”我惊讶地回头，发现师父已经走到门口。
　　“杀不了它，你就不许出来。”淡淡地说完，就把门锁了起来。
　　我看着手里的小刀，又看着爬在笼子里的肉球，回不过神。好一会儿，我才拿刀砍坏了笼子，把肉球抱在怀里。肉球已经抬不起头，连吐出舌头舔我都做不到了，只能睁着水汪汪的眼睛看着我。冰冷的房间里，我开始大哭，分不清到底哭了多久，直至晕了过去。
　　醒来后看见的是师娘温柔的脸，眼泪又开始掉下来。
　　“肉球死了……”师娘摸摸我的头。
　　我吃惊地抬起头，不相信这个事实。
　　“它是自己把自己饿死的。”
　　“什么？！”
　　“自从你师父决定把灵气诀都传授给你，就安排了这场试炼。肉球从此就不再吃任何东西，好像那天听懂了我们的话似的。把它关到囚室，我们都把食物放在它旁边，但它还是没有吃一口。直到你哭昏过去后，肉球才在你的怀里断了气……”
　　“怎么会这样……”
　　“也许，它知道你下不了手，所以选择自己了断吧。”师娘温柔地把我揽在怀里。
　　“汀儿，你要记住，软弱救不了任何人，反而还会害了关心爱护你的人。”
　　从那天之后，我大病一场，几乎一个月都下不了床。师娘忙里忙外替我煎了很多药，师父也总是深夜还坐在我的床边陪着我，紫明也每天都带东西来陪我玩，但我的病总是不见起色。等再次下地，我就拿了刀到练武场，把突破了一年还没有练就的灵气诀第七重练成了。在师父欣慰的眼神下，我下刀就再也没有手软，即使之后刀下都是亡魂，也没有软弱。

　　“师父……”眼睛被一层水汽蒙住。相似的场景，让我的心不住地抽痛。
　　“嗯？乖笙儿，等不到我所以哭了？”一个黑影无声无息地窜到我面前，还顺手捏了下我的脸。
　　“你！？”
　　“对，是我，在这种英雄救美时刻出现的英雄！”
　　“我当然知道是你。”
　　“我都包成这样了，你都认得我啊……”欧阳玉摸了摸蒙在脸上的布，“难道你心里一直都知道能救你的英雄只有我啊？呵呵~~”
　　“有时间废话，还不赶紧帮我解开！”
　　“不急不急，反正我们要出去还得有一段时间。”说着帮我把锁链都解开，失去了支撑，我马上摔在地上。
　　“你脚怎么了？”难得欧阳玉的眼神变得认真。
　　“中毒了，不止脚，双手都动不了。”我认命地被欧阳玉从地上拖起来，在抱在怀里。
　　欧阳玉一把抓过我的手把脉，眉头开始皱了起来。
　　“谁下的毒？”
　　“温黛下的，不过像是她身边一个叫老丹的男人调出的毒。”
　　“没想到太守府还有这样的奇人。”欧阳玉封住我的几个穴道，“本来该再等等走的，不过你的毒等不了了。”
　　说着就把我单手夹住往外飞去，勒得我的腰差点断掉。
　　“欧阳玉！”
　　“怎么啦？”
　　“你想害我残废是不是！”
　　“怎么会呢~”
　　“那你不能换个姿势带我走？！”
　　“确实不能……”只露出一双眼睛的欧阳玉忽然眯了起来，“抱着你，我很难把持住的，轻功施展得就更慢了嘛~”
　　“你！！慢点……”
　　好不容易等欧阳玉窜上了一颗茂密的大树，我的腰才能从疼痛中休息一下。
　　“再等一等，前厅一乱，我们就趁机出去。”
　　“前厅？”瞬间想起张远山说的话，有江湖人士来杀太守。
　　“太守府暗藏的人几乎都出动了，所以戒备太森严。”
　　“再森严还不是让你给进来了。”这才发现，自己依靠在欧阳玉胸前，他的热度可以通过衣服传到我脸上。
　　“我是谁啊，他们哪防得了我。”
　　“是啊，大白天穿得跟贼似的人，他们确实防不了。”欧阳玉大白天穿着夜行衣，真是挑战太守府护卫的眼球。
　　“呵呵，我不就是配合下气氛嘛。”欧阳玉有些尴尬地看了看自己这一身黑，跟我一身白色的囚服形成了鲜明对比。
　　当时我不知道，欧阳玉是从一个很远的地方连夜赶过来，他没有时间换回他那套可以招蝴蝶的行头，而且也有不得不穿黑色的苦衷。
　　说话间，前厅的脚步纷乱，不时听到喊杀声和兵刃交接的声音。
　　“是时候了，走！”说完又把我一夹，往西边奔去，远离前厅。
　　“啊，我的金针！”这是忽然想起来，那套跟了我三年的绝版金针还不知被温黛收在了哪里！
　　“没事，我再送你一套。”欧阳玉显然没有想到这种逃命的紧要关头，我会忽然记起一套金针。
　　“还有你的绝版医书……”
　　欧阳玉最宝贝的东西之一就是那些孤本医书，据说是他师父传给他的，弄丢了肯定非常心疼。
　　“回头再取！”欧阳玉隐隐有咬牙之声。
　　忽然欧阳玉的身形一停，有些紧张地绷紧了身体。
　　“呵呵呵，没想到这个太守府还真热闹。”一个人忽然从树上跳了下来，虽然也是一身黑色，却发现有些类似星沙般闪烁的光泽在他的衣服上。
　　有些嘲弄的语气，还有隐含的霸气。这个声音让我浑身一震，不可置信地慢慢向他的脸看去。
　　廖天齐就那样靠在树旁，手里玩着一朵小花，勾着嘴角看着我们。
　　当目光与我接触时，小花从他手里掉落，眼里的戏谑退去，布满了震惊，一时无语。
　　欧阳玉好似感觉到了我们之间的不寻常，慢慢收紧手臂，不准备理廖天齐。
　　“慢着！”廖天齐分身走近几步，试探地问，“汀儿？”
　　我把头埋进欧阳玉的胸口，无法面对他。
　　“让开。”欧阳玉收起了玩笑的口气，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廖天齐明显不打算放过我，又逼近几步，“我想，她不应该不认识老朋友。”
　　“让开。别让我再说一边。”
　　“你以为，我会让你把她从我面前带走么？”廖天齐盯着我，忽然笑了起来。
　　这时，天空中忽然传来几声长啸声，廖天齐听到后脸色微变。
　　“绛汀，你的师兄弟正在里面完成你师父的遗愿，你忍心再丢下他们独自脱身？”
　　我的心狠狠抽了一下，眼泪满了上来。
　　又有几声长啸响起。
　　“一群饭桶！”廖天齐恨恨地骂了句，回过头来对我说，“绛汀，你的师兄弟命在旦夕你都可以不管不顾，真是狠心的女人啊……不对，你只在乎你的紫明吧？”
　　见我还是没有反应，而长啸声又起，廖天齐只得转身离开，临走时留下句话：“绛汀，我相信你会回来的……”
　　欧阳玉一路沉默地把我送到客栈，替我施针解毒。
　　“你怎么什么都不问我。”看着他换下了夜行衣，都换成一身“仙人”装扮，我忍不住开口。
　　“问什么？”他有些好笑地反问，“问那个白痴男人是谁？还是问他为什么这么白痴？”
　　“你怎么知道他白痴了……”被他一说，原本的紧张气氛瞬间没了。
　　“穿着上好衣料爬树，糟蹋衣服；摘下新鲜花朵玩弄，糟蹋植物；盯着别人怀里美人直看，糟蹋你咯~”
　　“你！”我无奈四肢无力，只能干瞪眼。
　　“好笙儿，你的毒需要三四天才能清干净。别说这毒还真有点意思，跟魔教的一种毒物很相似。这太守府还真不简单。”
　　“当然不简单。你还说自己的易容术多了得，还是被温黛一下识破。”
　　“错了，我的易容术确实没破绽，只是我忘了告诉你那套金针需要藏好。”
　　“那套金针？”
　　“对，是我师父祖传的，当年在世上就是独一无二，每根金针的顶端都有花纹。你为温黛施过针，她就记得了。”
　　“怪不得进府没多久就被人在饭菜里下毒，原来是她那么早就看出我是谁了。”
　　“饭菜被下毒？”
　　“嗯，没事，我发现得早没中毒。”
　　“……”
　　见欧阳玉沉默，我也不知说什么好。
　　“对不起，我来得晚了……”
　　“你不是把我救出来了嘛，没事的。”
　　“你真的不怪我吗？把你一个人放在险境里……”
　　“别这么说，”见欧阳玉一副自责的样子，我只能转换话题，“说起来，你可能错怪了一个人。”
　　“谁？”
　　“张远山。”
　　“他这么了？”欧阳玉皱了皱眉。
　　“他可能并不是我们想的那样抛妻其母丧尽天良，只是有苦衷。”
　　“苦衷？他能有什么苦衷。”
　　“我只是这么感觉，而且，他可能身不由己才娶了温黛，这次温黛要害我，还是他好心提醒了我。只是我运气不好，还是被温黛抓住了。”
　　欧阳玉听完，眉头皱得更紧，似乎在思考什么。
　　“他身上的毒，你还是帮他解了吧。我总觉得他有些可怜。”
　　欧阳玉看了看我，“自己都这样了，还担心别人做什么。你放心，我有分寸。”
　　“先好好休息，你肯定累了。”说着替我盖上了被子，转身出了房间。
　　静下心来之后，发现房间里有股极淡的药味，似是欧阳玉特制金疮药的味道。我明明没有外伤，怎么会出现这股子味道？
　　但另一个问题迅速占据了我的脑袋：廖天齐！我的师兄弟生死难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