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蜀城连环杀人案(2) ...

  •   在进行了深刻的眼神交流后,陆安歌终于和对方并肩坐在了义庄门槛上。她很自然地向对方一伸手,对方也不迟疑,将碧玉簪还给了陆安歌。
      陆安歌就着月光将头发挽成一个简单的一个发髻:“还未请教壮士大名。”
      “李望舒。”依旧是清清冷冷的声音。
      陆安歌只觉得此名字甚是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来在何处听过。她也不细究,只转身对着李望舒拱了拱手:“望舒兄深夜来此,莫非也是与小弟一样,前来查看此次连环凶杀案的尸首?”
      李望舒挑挑眉,满眼都在说:还自称小弟?
      陆安歌犹自装傻,两只大眼睛对着李望舒眨巴眨巴,眼内盛满了热情的疑惑。
      李望舒微不可闻地叹一口气:“算是吧。”
      陆安歌立即来了精神,二话不说站起身:“那还等什么?时辰不早了,咱们赶紧去查看尸首吧。”
      陆安歌双眼放光,那神情,让李望舒觉得她要去查看的不是尸首,而是一幅传世画作。
      站起身,李望舒随着陆安歌一起走进了义庄。
      义庄里悄无声息,看守老头略显粗重的呼吸声从内室传来,配合着幽幽晃动的烛火,让整间义庄萦绕着一股莫名的诡异。
      “此处共有五具尸首,按照官府惯例,尸首根据死亡先后时间由南向北排列。连环凶杀案最新一名死者被害于前天,顾因此是最南侧两具尸首之一。”
      陆安歌压低音量,抬手指向最南侧两具尸首。而她的手上不知何时已带上了羊脂手套。
      李望舒向着最南侧尸首走去,抬手掀开覆盖尸首的白布,一张诡异至极的脸孔在布后显现,只见尸首嘴巴和双眼被线缝起,整张脸怪异地扭曲着,说不出地骇人。正是此次连环凶杀案最新的受害者。
      “缝制手法残暴无章法,凶手应该是一名男子,性格暴躁,不善针线活。”陆安歌丝毫未被凶神恶煞的尸首吓住,反倒微弯下腰细细端详着尸首面孔,嘴里喃喃着自己的分析。
      李望舒侧头看着仔细专注“欣赏”尸体的陆安歌,目光中有一抹惊诧闪过。
      观察完骇人的五官,陆安歌抬手小心翼翼地将白布掀开,以便查看尸首全貌。只见白布底下的身躯魁梧壮硕,即使已化为冰冷的尸体,依旧能让人想见他活着时必定魁梧有力,而如此魁梧的身材上,却布满了刀孔。黑色的粗布麻衣被片片血迹染红,早已干涸的血液在暗夜里仍格外刺目。死亡三日,尸体的手脚及脖颈处已出现明显的尸斑。
      陆安歌目不转睛地将尸首的情况一一查探清楚。随后甚是熟练地从安放尸首的担架底部取出一本册子,册子封面上赫然写着“验尸札记”四个略微潦草的大字。
      看着陆安歌一气呵成的动作,李望舒挑挑眉不说话。
      室内光线昏暗,陆安歌捧着验尸札记挪步到尸首头顶前方的蜡烛边,借着晃动的烛火细细研读:
      死者男,身长五尺七,体型魁梧,年约三十至三十五岁。身中21刀,致命伤位于左胸胸口,推测为匕首所伤。死后嘴巴、双眼被缝起。
      官府仵作们为方便记忆,通常会在验尸时随手记下尸首的基本情况,并将记录本放置于尸首架下方暗格,以便官府捕快查案时阅读,但一般记录较为简略,故甚少被翻阅,而这一在府衙内流传的习惯却不为百姓所知。
      陆安歌细细研读完验尸札记上的简要信息,直到她若有所思地将验尸札记放回原处,一直在旁默默无声地李望舒才缓缓开口:“有何线索?”
      “资料太少,还不能妄断。”陆安歌摘下羊脂手套,习惯性地回答,似乎是在自言自语一般。
      李望舒还想再说什么,却听内室传来亦庄老头起身的声音。两人对望一眼,默契地往门外撤退。
      门外不远处便有一颗长势颇盛的梧桐树,两人一对眼,齐齐往梧桐树走去。
      直到并肩坐在梧桐树下,确认亦庄内并无异样,陆安歌才象征性地拍了拍胸脯。
      李望舒撇一眼精神甚好的陆安歌:“你胆子倒是大得很。”
      “习惯了。”陆安歌随口回答,话出口后方觉不妥,又补充道:“曾经有幸帮助官府破过几次小案子。”
      李望舒挑挑眉,那眼神分明再说:“你觉得我信吗?”
      陆安歌顿觉压力山大,感觉这人虽一句话都没说,却仿佛能看穿自己所有的想法一般。尤其那双如无底汪洋的眼睛,在月光下显得幽深不见底,仿佛能洞彻时间所有真相一般。
      陆安歌深知如此下去定会让对方占了上风,于是赶紧转换话题:“不知望舒兄是何方人氏?也与小女子一样路见不平前来拔刀相助吗?除了这具尸首,不知有无查探到其他线索?”
      “你向来都有这么多问题吗?”
      “那倒也不是。只是第一次见到望舒兄这般英俊的男子,不惊好奇心重了点。”
      “……”
      看着李望舒一脸无语的表情,陆安歌在心里嘚瑟地笑。
      李望舒看着陆安歌近在咫尺的双眼,那眼中的光芒熠熠生辉,没有一丝隐瞒和胆怯,清澈地让他有了一瞬的恍神。
      他右手握拳放于嘴边咳了咳:“在下京城人士,今日方才到达蜀城,尚未有其他发现。”
      陆安歌撇撇嘴,在心里腹诽对方“惜字如金。”面上却摆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咱俩还真是有缘分,情况如此这般地相似。”
      李望舒看着她不说话,陆安歌也不待他回答,拍拍手从胸前衣兜里取出一只布袋,摸了摸温度后甚是满意地从里面取出两个色泽诱人的烧饼,很是豪气地将其中一个烧饼递到李望舒面前:“相逢即是缘份,况且咱两能在义庄这等地方相遇就更是难得,这是我从客栈拿的南瓜饼,味道不错,望舒兄尝尝。”
      李望舒抬头看一眼不远处停满尸体的义庄,再看一眼陆安歌手中的烧饼,心中甚是别扭,不过还是伸手将饼接了过来。
      陆安歌也不客套,自己先津津有味地吃起了南瓜饼。飞速吃完后拍拍手,很是随意地打一个哈欠:“此时距离宵禁解除还有些时辰,我先休息会。望舒兄你随意。”说完便往身后大树一靠,双眼一闭,开始休息了。
      李望舒嘴角抽了抽,坐在原地竟一时不知该走该留,亦或是先将手中烧饼吃掉?
      他们脚下的青草地在暗夜里悠悠地随风拂动,不远处亦庄的烛光忽明忽暗地诡异莫常,而身边的姑娘竟似已缓缓进入梦乡。
      “咕咕~”暗夜里传来几声乌鸦叫声,不远处的一颗小树后有人影晃了晃,李望舒一抬手,对着人影处做了一个“退下”的手势,人影瞬间消失于黑暗中。
      月明星稀,身旁传来均匀的呼吸声,李望舒缓缓靠向身后树干,看着满天清冷星光,无奈地笑了笑。

      陆安歌在寅时三刻悠悠醒来,天边已隐隐有亮光出现,而身旁已空无一人。她望着身旁被坐倒的一小片草地,悠悠地念着:“李望舒……李望舒……李望舒!綏王李望舒!”怪不得名字这么熟悉!陆安歌狠狠一拍脑袋,居然连当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连皇帝都要礼让三分,每天被百姓称颂的綏王李望舒的名号都给忘了!
      不过懊恼也只是一瞬间,陆安歌看一眼隐隐亮堂的天际,回忆一下昨夜似乎并无不妥举动,便起身朝着蜀城方向跑去。
      堪堪潜回客栈房间,衣裳尚未换好,小诗已经在门口了:“少爷醒了吗?奴才帮你把洗脸水打来了。”
      “进来吧。”陆安歌换上浅蓝色长衫,将头发认真地盘好。手指触上玉簪的瞬间,昨夜被李望舒拔掉玉簪以致长发披肩的场景又浮现了出来。
      陆安歌的脸皱成了一团。
      “不好啦!又有人被杀啦!”
      客栈楼下有人大声呼叫着,陆安歌听出是客栈小二的声音,赶忙推开门下楼。
      只见小二满头大汗,惊慌地向老板描述着:“我一早去西市菜场采购猪肉,没想到菜市口居然有一具尸体被直直地吊在半空,嘴巴和眼睛都被缝上了,身上的血还在往下流!那场景简直太吓人了!”
      “西市菜场怎么走?”
      “出门右拐过两条街就是。”
      还未等小二的话音落下,陆安歌浅蓝色的身影就消失在了客栈门口。

      西市菜场口,层层人群包围着被吊起的尸体。
      天色尚早,围观地多为菜场摊贩和早出采购的家仆婢女,官府捕快们正在将尸首放回地面。陆安歌拨开人群,走向尸首边。
      “公子,那尸体忒吓人了,切勿靠近啊!”人群里有好心人出声提醒。
      陆安歌仿若未闻,皱着眉神情严肃地往里走。
      “什么人?往后退!”有捕快发现陆安歌的靠近,厉声喝止。离上一次凶杀案才三天便又有人被害,捕快们本就心情烦躁。
      谁知陆安歌仿若未听到捕快的喝止,依旧紧紧盯着尸首,而此时她与尸首仅仅几步之遥。
      “你这人怎么回事?听不懂人话吗?”刚刚的捕快见陆安歌对自己的话熟视无睹,一跨步就想去教训教训她。
      一条人影突然挡在陆安歌身前,捕快堪堪止步,正欲开骂,抬头看清来人后却硬生生闭了嘴。
      “绥……”
      李望舒一抬手制止了捕快的话。回身看向满脸严肃的陆安歌:“有无发现?”
      冷冷的声调让陆安歌皱了皱眉,她抬头看见李望舒,却是一惊:“望舒兄,哦不,绥……”王字尚未出口,她后知后觉地用手捂住嘴,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
      幸好幸好,没在围观群众面前暴露了綏王的身份……
      李望舒看着陆安歌脸上忽惊讶忽紧张忽又松了一口气的表情,对着她正色道:“到衙门再说吧。”
      “嗯。”
      说完,陆安歌乖乖地随着李望舒走出了人群,向着衙门方向走去,虽然她自己也没闹明白为何对方只是轻轻巧巧一句话,她就屁颠颠地跟着走了。
      这大概就是皇家人的威严吧……陆安歌在心里为自己找台阶下。
      蜀城县衙,县太爷张成林急得在府衙大堂转圈圈。这蜀城三月连发五起命案,官府却迟迟未能告破,他本就感觉压力巨大,好不容易等来京城派人协助的消息,却不曾想皇上竟将以狠厉出名的绥王爷派来蜀城处理命案。
      这绥王爷来也就算了,张成林琢磨着定要用无微不至的招待令绥王爷满意。谁曾想今日一大早,绥王爷前脚刚踏进府衙,后脚就有人来报西市菜场又发现尸体!而且这次凶手胆大妄为,不仅将尸首嘴巴和双眼缝起,竟还无法无天地将尸首吊挂在西市口牌楼,赤裸裸的挑衅!赤裸裸的目无法纪啊!
      而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如何处置,一身便衣的绥王爷已然向县衙外走去。他的贴身侍卫立即跟上,张成林一拍脑门,刚想跟上绥王爷,却被他的侍卫怀瑾拦了下来:“张大人,你还是留在县衙内处理其他公事吧。”
      被硬生生留在县衙的张成林越等心越慌,足足半个时辰后,被他派去打探消息的师爷才气喘吁吁地跑回来:“大人大人,秦捕头等人已将尸首带回来了。”
      “绥王爷呢?”
      “绥王也在回来路上了,估摸着马上到门口了。”
      “那还不赶紧命人准备茶水!”
      “是是!”

      当一席玄紫色长袍的李望舒带着陆安歌回到县衙时,张成林已效率颇高地将一应茶水准备俱全,低眉顺眼地在府衙门口恭候。
      “起来吧。”李望舒淡淡望一眼张成林,脚步未停,步入县衙大堂。
      陆安歌看着眼前人不怒自威的背影,撇撇嘴,也跟了进去。
      “王爷,此次连环凶杀案性质恶劣,凶手行踪莫测,且被害人毫无共通之处。”张成林先将案件难度陈述了一遍,才继续表忠心:“不过下官一定竭尽全力,为蜀城所有百姓尽早抓住此穷凶极恶的罪犯!”
      “你怎么看?”李望舒幽幽抬手拿起身旁的茶杯,声音冷冷清清。
      “下官……”张成林刚要作答,却发现李望舒压根没往自己这里瞅上一眼,此时悠悠喝着茶的绥王爷李望舒正抬头看着站在他身前几步之远的一名清秀公子。
      张成林这才注意到了陆安歌,他迅速将陆安歌打量一遍,一袭淡蓝色长袍罩着纤瘦的身体,五官清秀,不,应该说五官已如画般清丽,而他此时正直视着绥王爷李望舒,眼中毫无惧怕或紧张。
      这又是谁?没听说绥王爷此次还带了侍卫以外的人过来呀。看模样也不像是仆人。张成林迅速在脑内设想无数可能性。
      “这是本王身旁的近侍之一,名叫陆安,对破案有点造诣。”李望舒好心地“解释”。
      “是是,下官失敬。”张成林赶紧对着陆安歌作揖。
      陆安歌无视掉张成林点头哈腰的模样,心想这绥王爷说起瞎话来也是颇有“大将之风”……
      “坐吧。”李望舒示意陆安歌坐到他左手下方的红木椅。陆安歌也不推辞,很是潇洒地往椅子上一坐。
      李望舒将桌上的茶杯往陆安歌面前推了推:“有什么想法吗?”
      谈到案子,陆安歌立即正经了颜色,她直了直腰:“王爷,目前知道的线索太少,奴才不敢随意推测。需详细阅读过案件卷宗后才能进行分析。”
      “嗯。”李望舒侧头看一眼张成林,郑成林立马会意:“王爷,案件卷宗都放置于府衙后院档案阁,可随时供您查阅。”
      “那就去档案阁看看吧。”李望舒起身让张成林带路。
      这绥王爷果然如传说中一般,做事雷厉风行。陆安歌在心里想,不过这样也好,她可以尽早地读到案件卷宗。想到此,陆安歌也不耽搁,起身追随到李望舒身后。
      府衙的档案阁是由书房改造而成的,小小空间内竖着大大小小二十个木质书架,所有案件卷宗根据发生时间被按序排放在书架上。
      这县太爷做事倒挺认真的。陆安歌打量着身体周围摆满卷宗的书架,心里对张成林刮目相看起来。
      张成林吩咐师爷将此次连环凶杀案的卷宗取出放置在屋中央的一张红木桌上,桌子整洁,面上放置着文房四宝,桌子两边各放置一把靠背椅,正是平日里县太爷与师爷研究案情时所用。
      待全部案件卷宗放到桌上后,李望舒示意张成林等人先行离开,自己坐在了红木桌前的椅子上,然后抬头示意陆安歌坐到他对面。
      “此次案件性质恶劣,皇上也甚是关注,所以必须尽快将凶手抓捕归案。”李望舒边说,一边已经将卷宗分成两叠,一叠放在自己面前,一叠放到陆安歌面前。
      陆安歌看着李望舒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心里很是别扭,她将右手压在面前的卷宗上,抬头问李望舒:“王爷,您为何如此信任我?”
      李望舒抬头看她,好看的眉毛挑了挑。
      陆安歌索性将自己脑袋向前凑近了几分,李望舒英俊的五官就在她的咫尺之外:“王爷,你我素昧相识,虽说曾经一起夜闯义庄,但应该不至于让您如此信任我吧?您也不了解我的底细,就这么放心地让我看卷宗?”
      李望舒此时已翻开卷宗准备阅读,见陆安歌在对面问个不提,巴掌小脸都快皱成团了,才悠悠道:“我还不至于怕一个弱女子会坏了我的事。”
      陆安歌小嘴撇了撇,小脸却依旧皱成一团,显然对李望舒的回答不满意。
      李望舒叹一口气,身子向前靠去,直直地对上陆安歌的双眼。
      又是那深邃如汪洋的眼眸,两人距离又极近,陆安歌在这样的眼神里变得局促不安,仿佛整个人被看穿了一般。
      李望舒却很快抽回身子,低头翻阅起卷宗,余光瞥见陆安歌依旧呆呆地坐在原地,方才悠悠地说了一句:“因为你是陆安歌。”
      因为你是陆安歌。
      陆安歌在心里设想了无数种回答,独独没有料到李望舒会这么说,可就是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瞬间将她心内的疑惑、紧张、担忧赶走。她呼一口气,清除掉脑中杂念,低头开始翻阅卷宗。
      室内顿时安静了下来,有清晨的阳光从他们身后的窗子里漏进来,些许尘埃携着阳光在空气里舞动。
      李望舒与陆安歌各自翻阅,待阅完一本,便很默契地将读完的卷宗放到对方手边。室内只余纸张翻动的声音,阳光随着时间移动着,光影变幻间,他们的身影斜斜地投递在地上,犹如一对相互依偎的恋人。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