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妖歌》山唤海

11、精卫

　　《精卫》

　　发鸠山同世上众多山一样，平凡无奇，只山上多柘木罢了。

　　而让发鸠山真正为世人所注意的，正是精卫的出现。

　　世间流传精卫的传说，而不知她是否真的为了不让其他人落入海中，才执着千年去衔石填海。

　　没有人见过她一颗颗衔石子途中流泪，没有人见过她在休息时仰天长吼。

　　为了谁？为什么？

　　那么，这件事就要从千年前说起了。

　　——

　　女娃是炎帝最小的女儿，正因最小才最放纵，但就是不容她离家太远。

　　炎帝部落整日总有那么几件惨案发生，时间一久，不仅所有人都习以为常，就女娃自己也深觉无趣。

　　趁炎帝不注意，自然地偷偷遛出门。

　　女娃不像其他人只知道玩，倒也做了些她想管的闲事。

　　比如凭借自己水性法术使大旱之地恢复生机，驯服猛兽吓跑山匪，将妖祸乱之地夷为平地……

　　之类的，对于人们来说算是好事的事。

　　不过女娃终究还是稚嫩，也不知哪里来的小妖，趁她分心之时偷袭，打掉了至少百年功力，之后，又投于东海。

　　说来也讽刺，天生水性好的女娃在最后被发现时被溺死了。

　　炎帝勃然大怒，遣炎居查明真相，短短十天，在东海附近到底发生了什么！

　　数日，炎居到达东海，开始在女娃被发现之地寻些蛛丝马迹，除了隐隐约约的魔力残留，这儿倒也无怎样的不同。

　　只是这东海小妖与人间大多互不干涉，女娃就算再怎样不自量力也不会不明白这一点。

　　到底是谁？

　　炎居盯着那片区域很久，又忽然想到什么似的，连忙跳下海。

　　不深不浅的海域浑浊不堪，能够造成这种效果且终日不散的只有打斗。

　　在这一片海域打斗。

　　可以肯定，女娃溺死绝非意外。

　　炎居又去打听附近的人家，还有附近海域里相识的海妖。

　　那一天，确确实实有些骚动，只因那日的暴风天气，出门的人少，而靠近海岸的地方海妖又不常接近。

　　这使得调查一下子又无厘头。

　　炎居万分无奈，去了东海中央寻龙王，毕竟也是自家海域边发生的事，况且，总不见得不卖炎帝面子吧。

　　怀着这样的心情，炎居面见了龙王。

　　"原来如此，所以，要本王查查当日真相？"龙王眯着半只眼，嘴边弧度颇深，有一种藏着什么的感觉。

　　炎居倒也没多想，作辑谢过，瞧龙王用深海宝物幻化影像。

　　和他想的并无差别，只有一点，和女娃打斗的，是一团黑影。

　　就连大致的模样都看不真实，更别说什么查出真凶。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炎居不解地问道。

　　龙王面上也染几分疑虑，解释道："这东海岸边大多是些低等级小妖，或许曾经因认为他们不会有什么麻烦，这法力就薄弱了些。再加上能与炎帝女儿匹敌的对手，这模样更是模糊不清了啊。"

　　"龙王啊龙王，你可害惨了我妹妹！"炎居怒喝一声，"恕在下失陪！我或许再也不会来这里了！"

　　炎居实属愤怒，哪想这堂堂龙王，竟说出如此不称职之语！

　　龙王眼瞧炎居离去的背影，勾起不明意味的笑。

　　——

　　炎居追查近一年，事情没任何起色，炎帝也传音让他回去。

　　他要回部落的那天，海边有些小雨，虽是不大，但有不少人已经躲在屋里了。这种天气往往意味着接下来的狂风暴雨。

　　炎居水火两通，对于这天气倒也没怎么在意，还是在女娃溺毙的一片海滩上徘徊，百思不得其解。

　　"精卫！精卫！"

　　天空忽然传来阵阵飘荡的声音，让炎居有一种诀别多年的熟悉。

　　"哗——"

　　什么落入了水中，利落的啪嗒几声，又湮没于风里。

　　"她是这里的新朋友！"某一只小螃蟹化为人形，坐在了旁边的岩石上，还顺带给炎居解释了下。

　　"精卫是最近才出现的，蛟悄悄告诉我们，孟婆破例让谁的灵魂幻化为兽，完成她想要完成的事呢！"

　　"谁的灵魂？想完成的事？"炎居有些摸不着头脑。

　　"谁的灵魂我就不知道啦，不过她啊，没日没夜衔石填海，不知为了什么，东海之大，填上千年也未必能做到。"小螃蟹抬头看了看，惋惜地叹了口气。

　　"不过呢，精卫不会伤害我们，也在飞回去之余跟我们打招呼哦！她一定很好相处！"

　　"飞回去？"炎居好像就专听那些小螃蟹看起来没营养的词，他又只好解释，是不远处的发鸠山。

　　炎居点点头，思量着这个"精卫"，最终，还是没有多想。

　　而女娃的事，也终于无人追究，这件事就这样不了了之。

　　——

　　孟婆静静地坐在摇椅上，望面前无际无边的彼岸花田，眼睛并无光泽，但就是流露出无数的情感，这次的，略带悲伤。

　　孟婆啊，最爱听故事了 ，但这次事情的来龙去脉，就由她来讲吧。

　　——

　　女娃拖着自己受伤的身体在冰凉的海水里寻找出路，那一瞬间觉得自己就不应该贪玩，没剿了山妖，又赔上自己百年功力，真真是得不偿失！

　　虽然水性好，也不能保证自己沉入海中不会溺水，女娃有点绝望。

　　脑袋沉重，不知不觉醒过来时，眼前又是一番的转变。

　　她第一次觉得蔚蓝色的海是那么美。

　　蛟不忍心唤醒欣赏美景的女娃，也只好痴痴地陪着她看，待女娃看见他时，他就这么流着口水脑袋被重重砸了一下。

　　"这，这是哪儿！"女娃露出恶狠狠的表情。

　　蛟揉着脑袋，委屈地回答："龙宫，这里。"

　　好像不太会说人类的语言，但女娃也知道了，她是来到了龙宫。

　　"谁带我到这儿的！"女娃蹿下床及不客气问蛟。

　　他也不恼，很认真答了一个字："我。"

　　女娃脚步停顿一下，对着门口别扭道："谢谢。"

　　"不用不用！"蛟红了脸，刚要抬头说点什么，只见一道开启的门和不见的女娃。

　　蛟泪目。

　　龙王不管这些琐事，女娃就顺理成章住了几天。蛟和龙王第八子负屃是挚友，女娃就住负屃的宫殿里。

　　一来二去，女娃在短短五天，爱上了温文尔雅的负屃，蛟也逐渐不出现在他们面前。

　　龙王知晓了这事，计划了一个阴谋。

　　他控制了法力尚浅的蛟，把女娃带到了东海岸，趁她不备预谋杀死她。

　　只不过女娃功力也不弱，和被控制的蛟斗了几回，才被吸尽功力，扔于岸边。

　　蛟的意识恢复后，看见女娃尸体痛哭流泪，回龙宫去找负屃，但在得知他被囚禁后，还未走一步，就被打成重伤。

　　龙王又将他身上女娃的功力全数取走，把蛟随处扔掉，不久后也功力散尽而亡。

　　炎居找上门的那天，负屃逃出监牢，他要跟炎帝说清，他根本不需要这样的龙王作父皇！

　　可惜炎居愤怒离去，他也被抓了回去。

　　平常法力最弱的负屃，在龙王阴霾的笑容下，非自愿接受了女娃的功力，强大的冲击力致使他失去记忆，而后变为龙王的棋子……

　　——

　　事情告一段落了吗？没有。

　　孟婆在当天接待了两位客人。

　　女娃出奇地冷静，听完了来龙去脉，愿意用灵魂跟孟婆换取蛟的复活。

　　这出交易自然是不差，孟婆当然换了，而且让她的灵魂化为精卫鸟。

　　不过，孟婆这样似乎亏了，女娃不解，直到看见孟婆端上一碗汤。

　　“最新试验品，尝尝？”

　　女娃自然不犹豫，喝完之后，被送到了发鸠山。

　　那碗汤让女娃只忘了蛟。

　　她想填平东海，只想救出她曾最爱的负屃，只是，总有种什么空落落之感。

　　蛟复活了，再也不会傻傻笑，只是偶尔抬头看那天空中飞翔的身影，大颗大颗的泪滴落。

　　负屃成为了名副其实的龙之子，过的日子依旧安宁，但看见精卫的那一刻，心弦崩断，有什么呼之欲出，却也停滞不前。

　　精卫填东海，千年之久，千年之远，论这件事的起因结果，那也只不过是女娃的顽皮与执念，谁会想到和龙王有关呢？

　　——“发鸠之山，其上多柘木，有鸟焉，其状如乌，文首，白喙，赤足，名曰：“精卫”，其鸣自詨。是炎帝之少女，名曰女娃。女娃游于东海，溺而不返，故为精卫，常衔西山之木石，以堙于东海。漳水出焉，东流注于河。”——《山海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