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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许是心有别样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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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把人拖回来都十点多了,一路上罗迪哼唧个没完,雷特腹诽:就知道平时在低年级的兔崽子面前横,这受了伤,挂了彩倒成了绵羊,真是孙子。
“哎呦,你可小心点儿诶,我的腰,我的尾巴骨啊……”罗迪一脸丧气,一碰就喊疼,死活不肯去上铺睡。
雷特在下边儿托着他,被他踢到脑门,又急得一头汗,瞅他一脸怂样跟个娘们儿似的,忍不住大声吼:“不就一道口子吗,你他妈是头掉了还是脚断了?”
“要不你来试试啊,我这都快半身不遂了,能不能对病人好一点啊?”罗迪哭腔都快出来了。
雷特心里咒骂:尼玛你要不是老子发小,老子早揍得你满地找牙了!
“那你想咋办,要不你直接睡地上吧,夏天瓷砖凉快!”雷特撒手不管,伸胳膊作势把他从爬梯上往下拽。
“呜呜,死大个,你忘了你大一被小姑娘堵在校门口是谁救你的吗?”罗迪声泪俱下地控诉。
“呵呵,你就说你看上人家系花不就得了,狗改不了吃屎……”雷特反驳。
“你,死大个,你睡觉磨牙打呼,抢我辣条小当家,抄我论文不给钱,你这是忘恩负义,过河拆桥!”比不要脸是吧,罗迪才是真绝色。
哈姆在一旁不说话,颇有一种我就静静地看着你俩装逼的姿态。
雷特气急,把老底都揭了,老子真不管你了。直接走开,留罗迪跟树袋熊似的挂爬梯上,不敢动弹。
哈姆按按额角,吵死了,真想把他俩捆起来扔楼下去生死由命吧。
罗迪转头可怜兮兮地望着哈姆:“哈姆,你借我睡一晚吧。”
雷特起身抬手就是一记爆栗:“死贱人,睡你娘的头!把话给我说全咯!”
“疼啊,死大个……呜呜……好哈姆,你的床借我睡一晚吧,我浑身都疼,真爬不上去了,要是晚上起来上厕所一跟头砸地上,你们还得扛我上下课,多划不来。”罗迪装可怜,还假模假式地挤了几滴眼泪。
“我不习惯别人睡我床。”哈姆一句话拒了,他有洁癖,小时候东西都是独份儿的,要是别的小孩儿玩了一把他就不要了,好在他爹钱多,不然早败家了。
罗迪不死心,忽然像想起来什么似的:“你骗谁啊,死大个就睡过,那天晚上你俩回来我都看见了。”
哈姆语塞,确实是,这大傻子还真睡过他的床。
雷特又爆他头:“老子能跟你一样吗?老子可是洗了澡的,干净着呢。还是人哈姆帮我洗的呢。”尼玛这最后语气有点娇羞是什么鬼,罗迪一身恶寒。
哈姆满头黑线,回想当时,大傻子醉醺醺靠在他肩膀上他其实是想推开的,但是当他问:“回宿舍不?”
大傻子跟条金毛似的,蹭他的脖颈说,他去哪自己就去哪。他的心仿佛一下子被握紧。
十岁那年,他爸的矿井被人坑了,没日没夜地抽烟、找关系,他只能在旁边瞧着,帮不上忙。
有一天晚上放学回家,他爸见他回来,默不作声煮了碗面端给他,坐在桌边说:“儿子,你跟爸来山西后悔不?当时说带你发大财来着,结果……西北风倒喝了不少……“
父亲眼里的红血丝多到似乎快要溢出来,头发有些毛躁,嘴唇干裂起皮,整个人很颓丧。
哈姆听到父亲声音里的歉疚,用手摸了摸父亲的头发,懂事地说:“爸,我就怕我不来,您只忙生意,都顾不上自己,有我在,您还能分下心,想起家里还有个我得开火吃饭。当初我妈问我跟她走还是跟你走,我说大家都是两个两个的,我舍不得您一个人,会难过。现在您这样,我也帮不上忙,但是我是你儿子,您去哪我就去哪……“
哈姆父亲眼睛里一下子蓄起泪水,他把儿子搂到怀里,抚摸着哈姆单薄的脊背说:“儿子啊,爸上辈子肯定普度众生来着,不然怎么有福分得你这么个孩子。你比爸坚强,也比爸勇敢,爸听见你这些话,又高兴又心酸。爸都没怎么关心你,不知道,你一下子长这么大了,心里还藏着这么多事儿……”
大傻子跟他十岁时说了一样的话,那得是多信任一个人才能放下全部的顾虑去选择跟随。那时母亲离开他们爷俩,他选择相信父亲,如今,大傻子酒醉时没有戒备地选择相信自己。
仿佛是一种契约关系的建立,选择相信的人将自己今后所有未知的时光都交付于一个人,被相信的人有了被需要的冲动,两人瞬间有了千丝万缕的关系,彼此成为心照不宣的特别存在。
“哈姆,诶,哈姆,回神儿,嘿!”罗迪慢腾腾顺着爬梯下来,看见哈姆没吱声,大声叫他然后坐到哈姆床上说,”嘿,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啦,你等下睡我床,昨晚我擦过凉席的。“
哈姆回过神,看了一眼罗迪,又望了下罗迪床尾,相互纠缠分不出干净还是脏的一堆衣服说了句:“那就这样吧。”
雷特瞧罗迪舒服地躺在哈姆床上,有些赌气地抬脚踢了下罗迪的肚子:“死贱人,不洗澡就睡,把人家床都弄脏了。”见床上那人一动不动装睡懒得理他转身去浴室洗澡了。
入夜,雷特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他望着窗边灯光下那片模糊的背影,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男生背对着他,整个人都陷在黑暗里,不时翻动书页,偶尔打一声哈欠。
寝室静悄悄的,大家都已睡熟,屋里屋外都沉溺在一种深度昏迷中,他感觉自己的感官好像一下子被放大,仿佛听得到男生若有似无地呼吸声。
他拿起手机,动动手指按了几个字发送给下面看书的人:“怎么还不睡?”
对方回:“不困。“简短不废话,这人什么时候都这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
他不甘心,继续发:“我听见你打哈欠了。”
哈姆身子一僵,然后打了三个字:“是吗?”放下手机推开门走了出去,似乎并不不在乎对方要再说什么。
雷特不知道自己哪得罪了男生,不敢耽搁,轻手轻脚从上铺下来,想看看男生到底在干什么。
“死大个,轻点会死吗?”罗迪呓语,咂咂嘴巴翻身又睡死过去。
雷特捏他鼻子,直到罗迪脸憋红,抬手乱挥,好像鬼压床一般的激烈抵抗。他有些恶作剧地偷笑:叫你大半夜嘴巴还不老实!“
雷特出来眼前是这样一幅景象:楼道里灯光昏暗,男生身形微躬,一只胳膊垂在腰边,另一只则撑在阳台边缘上,曲腿依靠着,好像很疲倦。
背影与黑夜的组合总让人想到孤独,当世界全部安眠,却有一颗心脏清醒着,真实地感受着痛楚。白昼将所有肮脏昭告与世,夜晚则酝酿着另一批阴谋。周而复始,有人选择睡去假装忘记,而有人却选择清醒铭记。
他舍不得走过去,觉得自己会破坏这种静谧,但他更怕自己不过去,男生会被铺天盖地的黑夜吸食干净。因为那姿势几乎要与黑暗融为一体,难以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