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以后》舒荀的大豆

3、往事

　　都说，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或许，顾小曼的命里注定了，二十岁这一年死去，其实她不怪任何人，说起来，这也是她自找的。
　　庄沐言父亲是本城赫赫有名的房地产商人，不说夸大的话，a市将近一半的楼盘都是他家的，做房地产这一行，最不怕的就是得罪人，庄父是个彻头彻尾的商人，无利不起早，多少小公司被他弄得破产然后吞并。
　　有句话说得好，一将功成万骨枯，庄父大概就是这么成功的。
　　然而报应来得很快，庄父是块铁板，一般人是撬不动的，可是他还有个儿子，且是唯一的儿子，便有人将心思打在了庄沐言身上。
　　其实，这里面本没有顾小曼多少事，可她傻乎乎的非要跟着庄沐言，于是人绑架的时候还附赠了一个她，买一送一，绑匪压根没将她放在计划里。
　　顾小曼是自己害死了自己，这事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所以说啊，这世界蠢的人注定活不过多久的，什么傻人有傻福，都是聪明人用来骗傻子的。
　　庄沐言和顾小曼醒的时候，绑匪正在打电话，他们被绑在椅子上不能动弹，绑匪离得很远，或许是这个废旧工厂的信号很不好，绑匪说话的声音很大，顾小曼和庄沐言都听清楚了，绑匪在向庄父要赎金，顾小曼不知道庄父是什么态度，但绑匪的声音有些气急败坏起来。
　　即使面对这样的处境，庄沐言仍是一副不想和顾小曼搭话的样子，倒叫顾小曼嘴里那一句“你没事吧”给生生的噎了下去。
　　绳子栓得很紧，顾小曼根本挣脱不开，可是她发现椅子很破旧，她挣扎的狠了，椅子的几根腿便有些不稳，咯吱咯吱的摇摇晃晃，庄沐言瞥了眼不停乱晃的顾小曼，没有说话，只是身后被绑着的双手在悄悄动作着。
　　绑匪很快打好了电话，正慢慢的向他们靠近，顾小曼心里咯噔一声，脸色便有些发白，她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场面，尤其是看到绑匪手里那把明晃晃的刀，她的呼吸都要停止了。
　　“庄总不怎么配合，既然这样，我只好从你身上取点东西交给他了。”
　　绑匪这样对庄沐言说着，便要靠近他，庄沐言的脸色也有些发白，但他还算镇定的向绑匪问道，“你想做什么？”
　　“是呀，你可别乱来。”
　　这时候，顾小曼也顾不得害怕，忙出言道。
　　绑匪这时候才注意到顾小曼，古怪的笑了一声，“取你一根手指而已。”
　　顾小曼就在庄沐言身侧不远处，听到绑匪的话瞪大了眼睛，再见绑匪绕到庄沐言的身后，真的像是要取他的手指，顿时口不择言到，“你是想要钱吗？我有钱，有有钱，你打电话给我爸爸，我叫他拿钱来赎我们，你别切他的手指，你别切。”
　　说着说着，话语中带了些哭腔，顾小曼这辈子就没这么无力过，即使在面对庄沐言的嫌弃的时候，她仍旧觉得生活充满了希望，可这一刻，无能为力的茫然无措感将她包围，她发现自己真的什么都帮不了他。
　　“不切他的，那切你的？”绑匪阴阳怪气道。
　　顾小曼一愣，似是没有想到绑匪会这么说，带着哭腔的声音戛然而止，然后委委屈屈说“切我的吧，别切他的了，庄伯伯不喜欢他，你切了也没用。”
　　绑匪也没料到顾小曼会来这一出，神色有些古怪，但更像是嘲讽，“果然不愧是庄重勤的儿子，放心吧，你们一个也少不了的，先切了他的，再切你的。”
　　果然是绑匪，怎么可能像菜市场上讨价还价一样，庄沐言在心底骂顾小曼蠢的同时，故意忽略了当时顾小曼要代替自己时的一股异样的情绪。
　　后来，庄沐言无数次想到这时候的顾小曼，她多怕疼啊，都二十岁的人了，因为怕疼，一直没有去打耳洞，却偏偏又喜欢精巧细致的耳坠，收集了一大堆的东西，可就是不敢去尝试。这么懦弱的人，也有不顾一切的时候。
　　她说这话时多委屈呀，像是别人拿刀架在她脖子上逼着她说的一样，可偏偏又没人叫她说，庄沐言自己也是不稀罕的，他好歹一个男人，还没沦落到要女人来搭救的地步，尤其那人还是顾小曼，这世界上，他最不想欠人情的便是她了，可偏偏的，他却欠了她一辈子。
　　当明晃晃的刀子靠近庄沐言的时候，顾小曼不知道哪来的洪荒之力，挣断了椅子给挣散架了，拖着残缺不堪的椅子便向绑匪冲了过去。
　　这是顾小曼第一次感谢自己的体重，猛然的一撞，绑匪被顾小曼撞倒在地，刀子也亢的一声，落在了地面上，总算是暂时解决了危机。
　　可绑匪很快便站了起来，重新捡起了刀子，对同样倒在地上的顾小曼不屑一顾，从小到大都是这样，但凡是有庄沐言在场的场合，谁还会看到顾小曼？就算是注意到，那不过是她闹的又一个笑话。
　　在这样的时刻，即使生命受到威胁，顾小曼心里还是有些不平，好像活该她生下来就是配角一样。
　　不是说专注于一件事便是能够成功的，庄沐言的手指没有被切掉，因为绑匪突然接到了电话，顾小曼和庄沐言都以为逃过了一劫，却没想到面临的是绑匪更加汹涌和不顾一切的怒火。
　　归根究底，是因为庄父报了警，或许又不是庄父，但警察的确来了，绑匪的同伙隐藏在暗处瞧见了。
　　这会儿是真的没有商量的余地了，终究还是要鱼死网破的，或许绑匪从绑架庄沐言开始就没想过全身而退，他是个牺牲品，那个同伙是渔翁，他是甘愿牺牲的。
　　顾小曼替庄沐言挡住第一刀的时候，心里觉得是真疼，她就那样抱着他，那一刻恨不得自己有两个他那么大，好将他护得一丝不漏。
　　她看不见庄沐言的样子了，不过这样也好，他也瞧不见她的，她这个时候肯定很丑，张牙舞爪的，真的是个丑八怪了。
　　一刀，两刀……
　　接下来的事，顾小曼已经不知道了，不知道被她护在怀里的那个人早已经泪流满面。
　　顾小曼是被警察扒开的，她整个人死死的将庄沐言围成了一圈，手指早已经僵硬泛白，像她心里想的那样，死的时候，她真的是个丑八怪，她很疼，疼到骨子里。
　　但她的确做到了，用自己的命换了庄沐言的命。
　　他看着围成一圈的警察，地上还躺着已经被击毙的绑匪，浑身打着哆嗦，像寒冬腊月里冻得受不了那般，他心里冷，彻骨的冷。
　　有警察过来问他有没有怎么样？
　　他能怎么样呢？他突然就觉得愤怒了，怎么没人去管顾小曼呢？她就那样孤零零的躺在地上，“你们怎么不救她？快叫救护车来，快点呀……”
　　顾小曼和睡着了没有两样，他托着她的身体，然后看到她被送上救护车，那时候他觉得看到了希望。
　　顾小曼死的第三天，顾家举办了葬礼，顾妈妈在医院里躺了三天，原本顾墨是不要她来的，可最终还是拗过他妈。
　　顾妈说，她怎么能不来送顾小曼最后一程。她看着她从自己肚子里出来，现在，她又要看着她走。
　　别人都说，顾家好福气，儿女成双，如今却形单影只。
　　曾经熟悉的不熟悉的都来了，估计顾小曼自己都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参加她的葬礼，活着的时候冷冷清清，反倒是死了才热闹一点。
　　天气晴朗，有风，顾墨手里捧着顾小曼的骨灰盒，送她最后一程，顾妈曾经答应过控制住情绪的话泡了汤，此时已经哭的不成人样。
　　庄沐言一身黑色西装，淹没在人群之中，耳朵里只听见顾妈嘶吼着的那句话。
　　我那么大的女儿，怎么就变成捧在手里的盒子呢？
　　谁知道呢？人死了，不都是装在盒子里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