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轶事》田新

8、毕村残肢 ①

　　一个月前，方林堃和姚照怀被指派处理毕村那件十多年的悬案。
　　“大人，恕卑职愚昧——毕村位于京城西郊，因为村庄离官道颇远，又不在什么重要路线内。”因此，毕村几乎是与世隔绝的小村庄，“这案件从前前任的刑部尚书上任就一直悬着，悬赏也只有五十两而已……卑职着实不明白大人的用意。”老实说，方林堃是玉令四人里颇现实的一位，报酬不高又辛苦的工作，他是向来敬而远之。
　　齐思哲没说话，只是移动眼睛，睨着方林堃：“按照方捕快的意思就是，住在偏远地区的人就不是人命，死多少个都无所谓，是吧？”
　　“有案不查，有事不办——那本官想请问方捕快，要你何用？”
　　虽然齐思哲只是二十出头，但他此时的杀气连方林堃也不禁一凛，杵在原地不敢说话。
　　“确实卑职肤浅，还请大人指明——”姚照怀看见方林堃被吓得像鹌鹑似的，立马开腔圆场。
　　毕村碎尸案——就是他俩这次处理的案件。
　　“已有四十五人失踪，发现十件人的残肢，虽然这个数字是累计出来的，但是，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齐思哲收起凌厉的视线，敛目沉思，“我希望在出大乱子之前能制止……”
　　方姚二人用了四天的时间，从京城来到城郊的毕村。
　　看着简陋的旅馆，方林堃虽然心里万分的无奈，但表情完全没有表现出来。
　　这种时候，平时轻浮惯了的姚照怀却来得比较现实：“老板，还有客房吗？”
　　“刚好有两个，”老板无所谓地笑了笑，“这店也就只有两个房间……客房在楼上，这是钥匙，客官自便。”
　　似乎因为整家旅馆就只有老板一个人，掌柜、小厮都是老板全包，所以只把钥匙递给姚照怀就算了。
　　“多少钱一个晚上？”姚照怀又问道。
　　“住房不用钱，吃饭才要钱。”老板又简洁地回答。
　　姚照怀没说话，回头看了看身后的方林堃，征求对方的意见。
　　但以方林堃的个性，问了也是白问，“那我们就不客气了。”他拖着方林堃就往二楼走。
　　二楼确实只有两个房间——一个单人的，一个双人的，没了～！
　　他俩自然选双人的，房间虽简陋，但整洁干净，老板没有因店小就疏忽打理。
　　“休息还是吃饭？”姚照怀把行李往床上一扔，很自然地问道。
　　方林堃鄙夷地瞅了对方一眼：“还问吃饭还是休息，你以为你来这儿度假啊？”
　　“度假？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看来，这小子是什么都不管地了～只想着他而已，“我先去村里打听一下关于案件的事情。”
　　“我陪你去～！”
　　如果姚小子是蜜蜂的话，他一定是蜜糖，如果姚小子是苍蝇的话，他一定是茅房——
　　要不然，姚小子怎么会总粘着他？
　　毕村是一条不算小的村子，有将近五十户人家，其中有一家旅店、一个城隍庙和一间私塾，逢五逢八是墟日，普遍村民都是自给自足，还存在以物易物。
　　毕村的村民都很好，但有点奇怪的就是——
　　村子里的成年人几乎都是男人，没有妇人。
　　不，几乎连女童都没有，
　　这是……怎么回事？
　　快晚饭时分，他俩才回到了旅店，一进门就看到老板和一个男子，以及一个小男孩准备用晚饭。
　　“两位，要一起吗？”老板没有太多的寒暄，直奔主题。
　　“可以吗？”姚照怀看了看方林堃以后，见对方没反应就干脆地坐下。
　　“当然，四文一位。”说过了，吃饭才算钱。
　　“那劳烦你了。”
　　“哪里。”
　　过了一会儿，五个人便开始沉默地进餐。
　　老板一家（方林堃推测的）似乎严格遵守“食不言寝不语”一规矩，那个小朋友如果想吃一些比较远的东西的话，也只是扯扯他身旁的男人，让男人帮他夹。
　　他们的气氛真的与一家人无异，方林堃为自己的想法感到有点诧异。
　　饭后，老板把碗筷收拾下去，而那男人则帮忙给另外三人倒茶。
　　“孩子很可爱。”方林堃开腔，搭讪基本都是说这些。
　　“小三五岁了，但还是长得瘦瘦小小，有什么我也会很担心他能不能长大。”男人浅浅一笑，虽然满嘴担忧，却是一脸的幸福。
　　“老板的儿子？”姚照怀很有默契的接着往下问。
　　“嗯。”男人腼腆地点点头，“这是离玉和我三年收养的孩子。”
　　“你跟老板？”方林堃觉得这句咋听咋别扭。
　　两个男人……咳嗯……无论从外表、体形、气质，他们怎么看都不像是……兄弟……
　　“是的。”
　　男人没有多说什么了，颔首一礼，便抱起小朋友往内堂走。
　　桌上就只剩下方姚二人。
　　“离玉这个名字，很耳熟。”方林堃还在拼命回想。
　　“炎鬼离玉——神刹门四修罗的炎摩修罗……”姚照怀啜饮着手里的粗茶，这茶真纯净，纯净得只剩下涩味～
　　“你觉得是他吗？”
　　“这么奇特的名字，应该不普遍，而且农村地方……这名字实在突兀得紧……”方林堃看着杯中的粗茶，思索道。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炎鬼在十年前，与武林盟主的儿子季堂私奔了，最后还隐退。”姚照怀继续自顾自地说着他的八卦。
　　“像你们这样就能当玉令的话，我看朝廷也快差不多了。”
　　老板离玉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到离桌子不远的柜台，倏地开腔说话，方林堃和姚照怀心里也怔了怔。
　　即使退隐，但修罗就是修罗，不能小觑……
　　见状，方林堃直接开门见山：“我们过来是特地调查残肢案的，不知道离先生有没有什么线索可以提供呢？”
　　“毕村这种小地方，我以为毕村的残肢案这辈子都不会有人来查的了，想不到——刑部要么不管，要么直接拍玉令来办理～”离玉不紧不慢地拨弄着他的旧算盘，不紧不慢说道。
　　“呵呵，前任地刑部上说或许不会做这样的傻事，但现在刑部尚书已经换人了嘛～～正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他让我们来这里办案，也合情合理的吧……”姚照怀一边玩弄着自己的手镯，一边也不紧不慢地回话。
　　“换人？”离玉的眼睛眯了眯，“换谁了？”
　　“齐思哲，八年前轰动一时，年仅十四岁的少年状元。”
　　语毕，离玉所有动作倏地停了下来，表情凛了凛：“齐思哲？……”
　　“齐大人确实是年轻了些，但是——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吧？”方林堃觉得离玉的表情不太对劲。
　　“没什么……”离玉挑挑眉，又回复之前的冷淡表情。
　　“那么离先生，对于毕村的残肢，你知道多少呢？”姚照怀放下茶杯，神情多了几分认真。
　　“残肢？不清楚，一年才失踪那么一两个，这种荒山野岭里的小村庄，会出这种事也不是什么大事啊，而且——”
　　“那残肢又没说什么时候死的，所以，我猜凶手，要么是饿疯了的野兽，要么就是被盗墓者不小心翻出来的死尸残肢。”
　　“不知道我的观点，对两位大人是否有用呢？”
　　“你的推理都很合乎情理，要推翻也不是易事。”姚照怀笑了笑，“但是，这两个合理推论让你变得很可疑哦～！”
　　“现在的玉令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你们这些跟殷邃那代比，真的差远了——”离玉轻笑两声，“竟然怀疑到我头上来～～”
　　“拜托你们，看清楚这条村里住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