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真年代》之橙

8、第 8 章

　　映真轻吸一口气，笑道：“那真是恭喜你和娇娇了。”

　　“那你呢？你爸妈和映华他们都好吗？”看到映真的俏皮笑容，周晋扬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但内心却仿佛又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无法察觉的失落。

　　映真说了当年因为父亲的赌债而不得已卖掉老宅，一家子远赴广州谋生的事，但并没有提起在祠堂前阿明与那壮汉的对话。

　　周晋扬怜惜地看着映真，“真真，这几年你们真是辛苦了。”

　　映真弯弯唇角，“都过去了，你看我们现在不都过得很好嘛。晋扬哥不要放在心上。”

　　周晋扬不由喃喃，“是的，都过去了。”

　　映真埋头啜了口茶，嘴边浮起一丝冷笑，但转瞬即逝。

　　二人这顿饭吃下来是言笑晏晏，相谈甚欢，初见时的疏离不知何时已被冲淡，仿佛又回到了年少时的亲密无间。

　　不久凯美大老板从美国归来，对成功拿到周氏集团法律顾问一职十分满意。刘文明更是大肆宣扬了一遍映真与周晋扬的关系对顺利签约一事所起的关键性作用，大老板对映真大加赞赏，指定刘文明为主，映真为辅，二人专门负责周氏集团这一块的法律业务。刘文明兴奋不已地对映真说，“徒儿，师父没骗你吧，这可是个肥缺。好好干，年底你不但能转正，师父还让大老板给你发个大红包。”

　　映真时常要跑周氏签送文件，也不时碰到周晋扬，但她始终对周晋扬保持着一种有意无意的距离。周氏集团里开始有人讨论起这个美貌的女律师，更是窃窃私语老板与她之间青梅竹马的关系，但一切流言在映真对周晋扬的目不斜视，公事公办的态度前还是渐渐消逝。

　　周晋扬看着映真那严肃的小脸，内心暗暗苦笑，有时也会不由怀疑那天吃饭时的亲密无间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但林娇娇的一通电话总会把他拉回现实。

　　虽然还在美国，林娇娇每天都会给周晋扬打电话，撒娇弄痴。周晋扬接电话时看到映真的身影总会不由感到一丝浮躁，恨不能立即挂掉电话，但映真却很是识相，哪怕自己与周晋扬的对话被中途打断，也会收拾东西乖乖去门外等候。久而久之，周晋扬不由生出一种厌烦，厌烦于林娇娇不分场合的死缠烂打和无知无觉，但又总会在接到李爱月的电话后提醒自己背负的责任，然后再次耐下心来。

　　周五的傍晚，路上车流滚滚，到处都是或归家心切，或赶着呼朋唤友的人们。周晋扬结束了一天的工作，驱车返回自己的寓所。因为车辆太多，车子并不能行驶得太快，周晋扬漫不经心地扫视着行进方向的两侧，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苗条身影。他略加思索了一下，就把车子开到马路一侧停下转头望去，果然是映真。在一众来来往往的人流中，映真正隅隅独行。此时映真并没有如平日里那样穿着一丝不苟的套装，一身碎花小短裙将她装点的俏丽无比，高高束起的马尾更是平添了几分朝气。

　　“真真！”

　　映真询声望去，看到正站在车旁对她用力挥手的周晋扬，不由露出微笑。

　　等映真跑了过来，周晋扬仔细看了一下映真因为跑动而泛起红晕的脸，不由带点责怪地问道：“你一个人跑到这做什么？”

　　“有个朋友约我在这附近的一家餐厅见面，却临时说有事不能来了。”映真一边回答一边用手轻扇。

　　“竟然有人敢放我们真真鸽子？！”周晋扬故作惊讶地抬高眉毛。映真不由噗嗤一笑。

　　“走，晋扬哥哥带你去吃饭。”

　　映真迟疑了一下就答应了。

　　“不过，晋扬哥，这次我请客，去哪儿吃饭也由我决定，好不好？”映真调皮地看着周晋扬。
　　看着映真那略带狡黠的眼眸，周晋扬不由应了声好。

　　映真带着周晋扬七拐八弯地进了一座弄堂，最后停在了一个小小的门帘前。掀开门帘，周晋扬倒吸了一口冷气，里面居然坐满了密密麻麻的食客。看到周晋扬和映真这样一对养眼的男女进来，有几个女孩子开始叽叽喳喳起来：“好般配的一对，该不是明星吧。”

　　在炉灶前正忙得不可开交的老板看到有人进来，大声叫道：“哪里有空位就坐哈！”

　　映真笑眯眯地点了点头，找了位置和周晋扬坐下。旁边的女孩子看着周晋扬俊美的脸蛋，不住交头接耳，周晋扬却视若无睹。映真朝周晋扬眨了眨眼睛，轻声说道，“冰山美男。”

　　周晋扬突然记起了自己少年时的这个外号，无可奈何地笑了笑。旁边的女孩子们顿时尖叫了起来，“哇塞，笑起来更好看耶。”

　　映真乐得不可开支，周晋扬也不由微笑。

　　“哦，对了，这家店牛肉面最好，也只做牛肉面。”映真有点促狭地说道。

　　周晋扬看了看映真那眉飞色舞的小脸，抬了抬眉毛：“那一定有他的特别之处咯。”
　　映真得意说道：“你不会后悔的。”

　　过了一会，老板果然端上两碗热气腾腾的牛肉面，只见汤汁奶白，最上面卧着几片薄厚适中的卤牛肉片，还撒了几粒葱花，白绿相间，香味醇厚，让人不由食指大动。

　　周晋扬先是喝了口汤，果真鲜美得很，牛肉也卤得很是入味，面条筋斗Q 弹。环顾四周，可谓是人手一碗牛肉面。在上海这样一个号称“魔都”的国际大都市里，上班族们辛苦忙碌了一天后吃上这么一碗简简单单的牛肉面，仿佛找到了让心灵得以片刻安宁与慰藉的港湾。

　　周晋扬一边吃着，一边看着映真。牛肉面还有点烫，映真白嫩的小脸泛起了一层薄薄的红晕，鼻尖渗出几粒晶莹的汗珠，看上去仿若春日里带着露珠的桃花那般清新。周晋扬此刻感到一种久违的满足和安宁。

　　等吃完面，映真硬是抢先把单买了。

　　带着吃完牛肉面的温暖和满足，两人踱步慢慢朝周晋扬停车的地方走去。

　　暮色洒在映真脸上，愈发显示出她那精致的下巴和花瓣般鲜嫩的嘴唇。周晋扬不由注视着映真的脸，揣摩着自己与映真错过的时光。似乎感觉到了周晋扬的视线，映真转头对他一笑：“是不是很好奇我怎么找到这家店的？”

　　周晋扬轻轻嗯了一声。

　　“那时我大学毕业，独自一人在上海打拼。身边没有家人，朋友们也都很忙碌，有时就会觉得孤单。”映真看向渐渐朦胧的夜空，轻吁了一口气，“偶然找到这家店，吃着好吃的面，会有一种回家的感觉。”她的脸上有一种寂寥，让周晋扬的心不由抽痛。

　　“真真，对不起。。。”周晋扬停下脚步，双手握住了映真的肩膀。

　　映真疑惑地看着周晋扬。

　　“对不起我的不辞而别，对不起我没能陪在你的身边。。。”周晋扬深深凝视着映真的眼睛，对不起我没能陪你度过你的孤寂时光。。。

　　映真缓缓把头靠在他的肩上，“晋扬哥，我那时特别想你。。。”

　　周晋扬的手正准备抚上映真的头发，突然一阵手机铃声响起，映真如同受惊的小兔子般弹开了。
　　周晋扬略带懊恼地取出手机，是林娇娇。

　　匆匆与林娇娇说了几句，周晋扬就挂断了电话。转头发现映真正娇怯怯地看著他，周晋扬不禁失笑，“怎么啦”

　　“这么晚了，我也该回去了。”

　　周晋扬想了想，点头应了。

　　一路上两人都沉默了许多。周晋扬开车将映真送到了租住公寓的楼底下，看着映真上楼后才转身离去。

　　回到寓所，周晋扬又接到了母亲的电话。李爱月先是问了几句儿子这几天的状况，然后叹道：“娇娇说你最近都不怎么接她的电话。你是不是又在那边交新女朋友了？”

　　周晋扬有点恼怒，“妈，你怎么也跟着她胡思乱想。我这么忙，哪来的空去交女朋友。”

　　李爱月停了一会，又说道，“没有最好。你可要记住没有娇娇，你妈我可能早就去了。做人要懂得感恩，你可不能像你爸那样没良心。”

　　这样的话周晋扬一年至少要听个百来遍，早已麻木，但此时如果不回应，母亲大概能再跟他唠叨个一小时，翻来覆去地讲他父亲如何薄幸，林家如何如何给他们帮的忙，林娇娇又是如何照顾他的母亲。

　　好不容易挂断电话，周晋扬走到阳台，烦躁地扯下领带。此时夜色已深，环顾四周，周晋扬不由感到一阵茫然。从小到大，自己都仿佛是父母手中的提线木偶，在外人看来果敢坚毅的自己，却并没有挣脱控制的勇气。母亲的眼泪和哀叹是她最强大的武器，而她也似乎也很懂得如何在自己身上擅加利用。

　　接下来的一个礼拜，映真和周晋扬仿佛又回到了初见时的状态，这次两人不约而同的保持了一种淡淡的距离。周晋扬也不再纠结于二人应以何种方式相处，有时他会注视着映真离去的背影想着，就这样吧，亲密无间的少年时光已经过去，再也回不来了。

　　这天凯美律所要为周氏拟定购房合同的样本，周晋扬带着连自己都无法察觉的期待等着映真，却发觉送文件来的是律所的其他律师。等来人走后，周晋扬左思右想，再也按捺不住给刘文明打了个电话，“刘律师，一向跟进我们集团事宜的不是你和映真吗？怎么换人了？你们怎么也应该先跟我们知会一下嘛。”

　　电话那头传来刘文明一如既往爽朗的笑声，“哈哈哈，没换没换，只是映真这几天请病假在家，我就让小李代送一下。有什么问题周总还是找我。”

　　“病了？”周晋扬不由楞了一下，“问题倒是没有，不过我倒不知道真真病了。”

　　“好像感冒了，休息几天应该就没事了。”

　　下班后，周晋扬在办公室坐了一会儿，终于决定去趟映真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