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真年代》之橙

3、第 3 章

　　第二天一大早，陈进财两口子就又收拾出摊去了。夏天炎热，主要做的就是早市与晚市。映真如常起床做饭，打理家务，照顾弟妹，但连七岁的映美都看出她心不在焉：“大姐，你已经往窗外看了好多遍啦。”

　　“有吗？”映真有点慌乱，又暗自偷笑，连小屁孩都能看出自己不对劲。“咳咳，好好做你的功课，一直注意姐姐，说明你根本没专心。”映真摆出一付煞有介事的样子。咦，明明是讲大姐，怎么又扯到了自己的身上？可怜的小屁孩赶紧低下头认真做起了功课。

　　不过不管映真怎么左顾右盼，周晋扬这一天都不见踪影。映真躁动的心慢慢的凉了下来。大概又被他的娇娇妹妹缠住了吧。没搞清状况的那个人是自己才对。映真暗暗发誓，绝不再轻易相信这家伙的话了。

　　晚上，进财夫妻俩回了家，冲完凉再随便跟儿女们聊了两句，夜就已经深了。一家子收拾收拾就上床睡觉了。不一会儿，屋里就响起陈进财的鼾声和其他人或轻或重的呼吸声，唯有映真还在床上辗转反侧，但终究疲累的很，还是懵懵睡去了。

　　隔天弟妹们又跑出去玩耍，映真拿出了自己的暑假作业本，坐在窗前开始做了起来。“呱呱呱呱呱。”青蛙声突然响起。映真却纹丝不动，继续埋头做功课。“真真！”果不其然，周晋扬的脑袋又从窗口那冒了出来：“真真，我昨天陪了林伯伯一天，实在走不开，别生我的气了，好不好？”要是对周晋扬芳心暗许的高中女同学看到他在映真面前做小伏低的样子，非得跌破眼镜。周晋扬在高中虽以他俊朗的外表被众多女生评为校草，却也因为他对前来表达爱慕之意的女生的一贯冷漠和毫不怜香惜玉的拒绝手段而被起了个“冰山美男”的绰号。

　　“哼！”映真气哼哼地瞪了他一眼。也只有在周晋扬面前，乖巧的映真会露出她娇蛮的一面：“说话不算，要学小狗叫。”

　　“呵呵呵。。。”周晋扬挠了挠脑袋，正准备开口：“汪。。。”

　　“晋扬，快回家接电话，你爸有事找你。”远处传来了李爱月的叫声。

　　“真真，晚上八点老地方见！”周晋扬匆匆说了一句，就跑远了。

　　映真站起身来，看着周晋扬远去的身影，心中不免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到了晚上，和弟妹们吃过了晚饭，又收拾了碗筷，映真嘱咐映华道：“大姐要去美凤家问问功课，你带映美和耀宗好好玩。要是爸妈收摊了，就说我很快回来。”“嗯！”映华挺了挺小胸脯：“大姐放心，我会照顾好这两个小毛头的！”“谁是小毛头？谁是小毛头？我才不是咧!”正在一旁折纸船纸飞机的映美和耀宗耳朵可尖的很。映真噗嗤一笑，挨个摸了摸他们的脑袋，就出门了。

　　镇上的祠堂的背后是座小山丘。在沿海的地方，山一向是不会太高的，像这种海拔几层楼高的小山丘更是比比皆是。在映真八岁那年，她和周晋扬发现了祠堂和山丘之间有个小小的间隙，因为入口乱草掩映，很少有人能注意到这个地方，于是这里变成了两个人的秘密碰头的地点。在这里没人可以打扰他们，小时候的映真和晋扬经常会捉上几只蜗牛，坐在树荫底下看着它们费劲的爬向终点。

　　那个时候小镇的人们大多喜欢趁着夜晚的凉风，坐在镇公所门口的空地那边聊天。夜晚的祠堂这边是寂静无声，唯有漫天的星光熠熠生辉和草丛里的蛐蛐叫声在此起彼伏。

　　映真拨开乱草，左右看了看，就偷偷闪进了那个缝隙。果不其然，周晋扬正坐在前几个月他们用周围的杂草编织的垫子上。“真真！”周晋扬的声音里掩不住快活与喜悦。“嘘！”映真赶紧示意他小声一点，还警惕地往四周看了看。“噗嗤。”周晋扬不由笑了一声，揉了揉映真的头发。只有自己可以看到映真这可爱的小模样。

　　两个人一起躺在了草垫上，仰望着繁星点点的浩瀚夜空。伴着身边此起彼伏的虫鸣，唯有此间才是真真正正属于他们二人的世界。“真真，过几天我就要出国了。”周晋扬淡淡地道。“什么？”映真转过头，却看见了周晋扬紧盯着她的双眸：“我爷爷在那里生病了，想我去看他。”猝不及防的离别令映真的心开始抽痛。不同于周晋扬去县城上高中，她知道他总会回家，而彼此之间的距离也并不遥远，虽然想念，但映真从不会如此刻一般恐慌，听起来像暂别，她却有种不祥的预感，预感这将是一场长久的分离，也许是永远。

　　也许看到了映真眼里的哀伤，周晋扬赶忙说道：“我保证，我一定会很快回来的，真真。林伯伯刚好也要去探亲一个月，我跟他一起去，到时再一起回来。刚好赶上开学。”
　　“我不信！”映真气咻咻地转过头。十几年的彼此相伴让她无法接受这突如其来的分开，更何况他们将远隔重洋和万水千山。

　　“真的真的，我向老天爷起誓，一定一定会回到真真身边。”周晋扬小心翼翼地扳过映真的脑袋，专注地看着她的眼睛。星光落进映真的眼里，如同烟花般灿烂璀璨。夜空下少女的嘴唇好像花瓣一样柔软娇嫩。周晋扬瞬间连呼吸都觉得困难，慢慢慢慢地凑近，俯身吻下，那甜蜜的滋味让他如痴如醉。

　　“哎呀，我该回家了！”映真突然清醒了过来，一把推开他跳了起来。周晋扬虽然不舍，也站起身来: “嗯，我送你。”

　　周晋扬拉起映真的手往她家方向走去，虽彼此默不作声，却都心中饱含甜蜜。

　　到了家门口，映真转过身对周晋扬娇声说道：“要是你这次再说话不算数，我就再也再也不理你了。”

　　周晋扬揉了揉她的头发：“我保证。”

　　映真踮起脚，很快地往周晋扬脸上轻啄了一下，就转身跑进了家中。父母果然还没睡，正坐在客厅等她回来。看见映真进屋，两口子不由松了口气。女儿虽然乖巧，夫妻俩还是会放心不下。再过一会还不回来，秋萍就要去美凤家找了。

　　“你脸怎么这么红”秋萍疑惑地看了看映真：“是不是生病了？”

　　映真有点羞愧，赶紧答道：“大概跑得太快了吧。”

　　夫妻俩不疑有它，交代了两句就去睡了。

　　门口的晋扬痴痴地站了一会，直到看见屋内的灯光灭了，才转身离去。一路上少年的嘴角不断上扬，往日女同学口中的“冰山”此刻却暖得好像可以融化几座冰山。
　　此时的周晋扬不会相信，两人再次的相会绝不是他想象的那样。曾经以为短暂的离别却终将漫长到让人绝望。

　　清晨天刚蒙蒙亮，就有人在陈家门口用劲拍门：“进财，秋萍，快开门，出事啦！”秋萍赶忙披上衣服前去应门。是秋萍娘家镇上的阿华。

　　秋萍的娘家小镇与她家现在住的这个镇子相邻，车程大概半小时。原来秋萍的妈妈年迈体弱，前几天开始发烧，体温一直不降。老人家节俭，不舍得去医院看病，就自己拿了点退烧药吃吃，却总不见好。住在附近的大儿子一家见不对劲，就把老人家送到了县里的医院，结果医生极为光火，说是病毒感染，若再迟一步，老人说不定就过去了。现在要住院观察一阵子。

　　秋萍的哥哥嫂子开着一间生意颇为红火的装修器材店，并不舍得放下手中的生意太久。想来想去，也只有让妹妹去医院照顾了。

　　秋萍虽不忿哥嫂的小心思，念及母亲无人看护，却也无暇顾及许多，匆匆忙忙就跟着阿华去了医院。

　　中午时阿华又跑来传话，叫把映真姐弟接到外婆家去。却是因为她们的外婆放心不下家里的花花草草还有平日攒的私房钱，需要有人留家看门。秋萍想想老大一家原不靠谱，母亲生病这么多天才发觉不对劲，更不指望他们会记得看顾老人家中的花草，遂叫阿华把儿女接上，一起住到母亲家中。映真一向乖巧懂事，自己再抽空过去看看，应该无碍。进财虽不放心，却也无可奈何，也只好如此了。

　　没想到这一住就是一个月。老人家病情反反复复，折腾了许久才稳定了下来。

　　映真当日走得匆忙，并没有时间去向周晋扬告别，但想来自己回去后总是可以见到他的，虽然想念周晋扬，平日里十分忙碌，经常刚坐下来喘口气那边弟妹就闹开了，又得赶忙去拉架劝和，又或洗衣做饭，可谓忙的不可开交。

　　唯有在夜深人静之时，映真才能偷偷回忆周晋扬那明亮的双眸，还有那十指相连的感觉，然后一会甜蜜微笑，一会暗暗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