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玉案》是鸭梨呀

7、七

　　我无聊地靠在栏杆上，手里端着一盘刚从井水里取出的葡萄，却是昏昏欲睡毫无食欲。
　　脸上的纱布几日前已经拆下，只是容貌却再难回到从前了。
　　午后的阳光简直太易让人倦怠，我连着打了好几个呵欠几乎就要睡过去——要不是不远处的假山后面时不时传来丫鬟们刻意压低却依然清脆的谈话声。
　　我知道她们不是故意的，怪只怪她们聊的事情实在太过让人兴奋。
　　“公子这次回来变化可真大。虽然失忆了，但脸上的笑容却多了许多，再配上他那张原本就像神仙一样俊美的脸，真是完全让人完全移不开眼去了呢！”
　　“是啊是啊！上次我去琅婷阁取果盘，正好撞见公子和婷姑娘赏荷回来。他就那样穿着一身白衣丰神俊朗地站在船头，然后回身将一只新折的莲花递给婷姑娘。那笑容，看得我登时就是一愣、直接把果盘摔在了地上！”
　　“哈哈！可不是，类似的事最近在山庄里都不知发生多少回了。也亏得公子大人大量不跟你们这些好色的小妮子计较……”
　　“哼，说的好像你不喜欢公子似的！”
　　“我嘛……呵呵，不瞒你说——其实我更喜欢的呀，还是大公子。啧啧，他那湖水般的——”
　　“哎哟，我的好姐姐呀。你可快别说了，你忘记李老先生是怎么交代的了？谁敢再提，再提那谁，就乱棍打死然后丢到后山喂狼呐。隔墙有耳诶……”

　　我好笑地撇了撇嘴，她们总算意识到隔墙有耳了，然而我却并没兴趣偷听她们这每日一遍的对话。她们口中的那位“那谁”大公子，就是那天追杀我们的人，据说已经被九死一生捡回一条命来的“二公子”联合李叔以弑父杀弟的罪名给直接弄死在外面了。
　　如今千佛山庄里就只有你一位公子，并且，待一个月后与山庄的二把手李老先生的孙女“婷姑娘”成婚后，你便能正式继承这江湖第一大派“千佛山庄”的庄主之位了。
　　那位可怜的大公子，机关算尽以为杀了老爹和弟弟就能接手山庄，却忽视了这位在十多年就已宣称退隐江湖，然后到个鸟不拉屎的小镇开医馆混吃等死的糟老头子。
　　然而——
　　辅助过三任庄主，稳稳当当在江湖第一大帮派做了五十多年二把手的人，是你说忘就忘的吗？
　　大公子还是太年轻，却不知姜还是老的辣呀。
　　我突然为你的前路感到担忧。
　　过了一会儿，细细碎碎的说话声又响了起来。我无聊地撇撇嘴，明知道她们后面要说些什么，干脆就不由自主地合着她们的谈话做起嘴型来。
　　“你说公子以前对谁都冷冰冰的，连自小喜欢他的婷姑娘也从没讨到过他半分笑脸。如今却急急忙忙地在百日热孝里就要娶她国门，是真心的么？不会只是为了庄主之位吧……”
　　“死丫头，你真不要命啦！这种话也敢说！”我几乎可以想象那位身材魁梧的大丫鬟用染着鲜红蔻丹的长指甲用力戳着小丫鬟额头的那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公子当然是真心的，你没看他这次回来对婷姑娘可是千依百顺形影不离呐……之前婷姑娘的雪兔走失了，公子可是巴巴地第二天就花重金在珍禽阁又预定了一对，还嘱咐说务必要在大婚当日送到呐！”
　　“那也有可能是——”
　　“是是是，是什么是！走走走，回房睡午觉去。这日头真是愈发毒了……”
　　听见她们的脚步声渐渐消失，我抬起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这日头，是有些毒了呢。
　　我端着果盘起身回屋。
　　我一个人住在山庄北边最偏僻的一处院子里，每日有丫鬟来送饭扫洒等，但都是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并且都尽量挑我不在或打盹的时候。
　　整座山庄都仿佛有心将我遗忘，却又不得不去记起。
　　我以为日子便会一直这样过下去。
　　直到某天你回忆起一切，或者我彻底忘记。

　　“丫头……”听到你熟悉的声音，我简直又惊又喜。
　　我慌忙转身，却见你满身鲜血地倒在了我面前。
　　望着你那身破烂得看不出颜色的麻衣，我惊恐的呼救声突然梗在了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