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天下》流雨滢风

4、第四章 刺杀

　　夜晚的枫山有些黑漆漆的。周围时不时传来几声虫鸣，安静得诡异。
　　我带着素心和兰心，站在山脚下抬头看着这沉寂的山，眸光暗沉。
　　过了好长一会儿，我低下头，抬步上了山。素心和兰心也识趣地一言不发，默默地跟上我的脚步。
　　半个时辰后，我来到了山顶。眼前是一片梨花林。白日里挺拔的梨花树在夜色中张牙舞爪，显得有些可怖。
　　我恍若未见，径自走进梨花林。林子的深处，静静地立着一个小小的汉白玉墓碑。月光浅淡地洒在上面，越发显得孤独。
　　“娘，我来看你了。”我静静地跪在墓碑前，轻柔地将一枝梅花放在“连琬宁之墓”几个字的下面。凝视着娘冷清的墓碑，我欲言又止，眼眶里蓄满了泪。
　　“娘，这些年，你一个人过得好吗？有没有寂寞？肯定是有的吧，”我顿了顿，声音已经带了一抹哽咽，“娘，明天就是您的祭日了，我今晚来看您，是想和您单独说说话。云儿已经十六岁了呢，已经长大了，再也不是那个总是哭哭啼啼不让人省心的小丫头了。娘，您也该放心了。您交代云儿的事情，云儿没有忘。云儿一直记在心里。”
　　夜风拂来，草叶儿“沙沙”地响。墓碑周围几点光亮忽闪，微微照亮了昏暗的夜。我颤抖着，声音渐渐飘忽：“娘，云儿有一件事一直不明白，您能告诉我吗？”嘴角微微扯出一丝苦涩，“娘，您为何……”
　　“咔嚓”身后传来一声清脆的响声，极轻，但我敏锐地捕捉到了，倏地回头，厉声说：“谁在那儿？”
　　有一秒钟的沉寂。随后，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身后的一棵树后面慢慢转出。我一怔，竟然是玉华。
　　她抬起头。借着微弱的月光，我看清了她的脸上满是泪痕。她一把抓住了我的手，颤声问：“姐姐，你一定是知道什么的，对不对？娘死之前一定是跟你说过什么的，是不是，姐姐，你瞒了所有人这么多年！”
　　我心中一叹，这丫头太敏感了。伸出手去，想帮她缕顺被风吹乱的头发。但看到她那张倔强的小脸，我手下动作顿了顿，终是缩回了手，“玉儿，其实……”
　　有脚步声远远传来，声音沉重，似是深一脚浅一脚地落步。
　　我停了话，仔细地辨认着脚步声的方位。声音渐渐由远而近，正是朝我们这个方向！
　　我顾不上多想，拉了玉华和素心、兰心三人迅速躲到较近的一棵粗壮的梨树后面，屏住呼吸小心地观察着外面的情形。
　　待一行人走近，我才看清最前面那个人的相貌。然而这一看之下，却令我险些出声暴漏了行踪。连忙伸手紧紧地捂住嘴，生生压下了即将冲出口的惊呼。
　　我怎么也没有想到，来人竟然是老皇帝！他为什么会在这里？这儿可是我娘的墓地啊！他来干什么？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我脑中一闪而过，快到我没有抓住。只听得老皇帝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缓缓开口，声音有些沉暗，“宁儿，我来看看你。”
　　我听到老皇帝对我娘的称呼，一惊，从树后探出头，尽量将身子压低，生怕被老皇帝发现。
　　“宁儿，那件事，你还在怪我吗？你……唉！这么多年了，我知道，你一直没办法原谅我，否则，也不会至死都不肯见我一面，”老皇帝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接着说，“我也不怪你。不仅是我，你讨厌皇家，你恨萧氏，这我都可以理解。可你为什么，对我要如此残忍？只是因为你爱他？”
　　我听罢，渐渐有些明白了。老皇帝爱我娘，我娘却不爱他，甚至不知为何似乎还跟老皇帝有血海深仇，以至于临死都不愿意见他一面。老皇帝说娘讨厌皇家，不肯嫁进皇家，我明白，也深有感触，我也不愿意和皇家的男人有什么牵扯。可娘恨萧氏，这又是为什么？娘又和老皇帝有什么仇，竟死生不愿相见？如此重大的事情，我又为何从未听娘提起过？这个“他”又是谁？是指爹么？
　　我迅速地把听到的信息整理了一下，有几个疑点想不明白，于是等待着老皇帝的下文。可老皇帝好像不愿再说，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凝视着我娘的墓碑。
　　如此过了将近半个时辰，老皇帝再没说一句话，站着的身子也一动不动，仿佛化成了石像。几片残叶在树枝上孤零零地挂着，已然完全干枯，在风中打了个转儿，终于随着风飘走了。有几片落在了老皇帝身上，他一动不动，也不伸手拂去。
　　我回头，看到玉华也是睁大了眼睛，一脸惊恐，一副受到了惊吓的样子。我安慰地轻轻拍拍她的肩膀，用手在唇边无声比了一个“嘘”的手势。玉华默默点头，我带着同样是惊魂未定的素心和兰心几人悄悄离开。
　　眼看着马上就要穿过梨花林，兰心却不小心踩到了什么，发出清脆的断裂声，像是枯木。林子深处传来老皇帝警觉的声音：“谁？”
　　身后有护卫的跑步声传来，速度很快。我拉了几人撒脚狂奔，沿着上山的路一口气跑到了山脚下。身边的草木飞快地向后倒退着。
　　身后的人紧紧跟着我们。我深吸一口气，催动内力传送给素心、兰心和玉华，速度顿时快了一倍。身后的追赶声越来越小，直到再没有声音传来，我才停下步子，平复着此刻的剧烈喘息，玉华松开了我的手，身子前后晃了几晃，有些站立不稳，呼吸有些急促，却还正常些。素心和兰心却几乎是瘫倒在地，她们虽会些武功，但没有内力，刚才那一番几乎是透支了她们的体力，如此也不足为奇。只是……
　　我转头看向面上仍带着潮红、但基本恢复正常的玉华，心里渐渐浮上几丝疑惑。正待开口，玉华忽然指向我胸前，声音带着惊诧，“姐姐，你的衣服！”
　　我低头，只见衣领口不知什么时候散开了，露出了我一直戴在脖子上的那块羊脂白玉兰花。怕是刚刚在慌乱中被树枝给勾划开的。我不在意地笑笑，“没事儿，许是刚刚被勾开的。”说着，从袖中拿出绢帕，将敞开的领口重新系上。
　　不远处的树上，有枝叶动了动，似乎是风吹。一道寒光闪过。
　　我敏锐地听见有尖锐的利器破空之声，一个旋身，迅速拉着玉华躲过：“小心！”紧接着，十数枚暗器从各个方向袭过来，中心正是我和玉华所在。我几个旋转飞身而起，冲出包围圈。又有暗器接憧而至，我一甩袖，数十根银针从袖中飞出，堪堪挡住了攻击。
　　再没有暗器袭来。我刚松了一口气，只见几名黑衣人从树上飞跃而下，树叶扑簌扑簌地落了他们满身。人人手持长刀，反射出刺寒的光。
　　一个，两个……七个，八个，一共八个黑衣人。他们眸光冷酷，浑身散发着阴狠的气息，一步一步，渐渐呈包围势向我和玉华靠近。
　　我暗叫不妙。八个黑衣人，就这架势来看，还都是训练有素，且很有可能是死士。我什么时候竟得罪了什么厉害的主吗？下手竟然这么狠！我思忖着。
　　电光火石间，我看着逐渐靠近的八人和身边因为极度恐惧而颤抖得厉害的玉华，迅速做出了决断。离我最近的一个黑衣人已经举起了手中的长刀，我手掌凝了内力将玉华推向一旁万分焦急想来帮忙的素心和兰心：“素心、兰心，你们保护玉儿先逃出去！”
　　“小姐……”两人大惊，齐齐想来劝阻我。
　　而八名黑衣人已经对我发起了攻击。我侧身躲过一刀，急声喊，“快走！先回府，再去通知爹和二哥来救我！”看她们仍然有些迟疑，我又加一句：“要不然今天我们一个都活不了！”素心和兰心这才担忧地看了我一眼，说了一句“小姐，您多加小心，奴婢一定会叫人来的”就带着玉华快速离开了。
　　我看着他们三人的身影消失，这才松了一口气，专心和黑衣人们过起招来。素心、兰心和玉华离开，他们连看都不看一眼，应该是冲着我来的。我心一松，随即又紧绷起来，时刻警惕这几个人的攻击。
　　招招致命。开始我还能应付过来，o几招过后渐渐便有些吃力。手上的动作也慢了下来，每次都是擦着刀锋险险避过。“啊”肩上又中了一刀，我感觉到鲜血从伤口里奔涌而出，不过几秒便洇湿了大片衣衫，顺着手臂蜿蜒而下。身后又有杀气逼近，我拔下头上的银簪，仰面躲过，随即闪身一转到他背后，银簪贯注了内力脱手而出，深深刺入他的胸口。
　　黑衣人捂住伤处，被银簪上贯注的内力冲得连连倒退。原本八人的包围圈出现了一个缺口。我抓住时机，迅速从这个缺口逃出，提气想使出轻功飞快地逃离。刚一动用内力，我立刻感觉到气血上涌，身体内真气错乱，几处大穴的压力直冲向心口。尚未完全愈合的左脚脚腕在刚刚的缠斗中似乎又受伤了，而且比上次更为严重了。我额上布满了冷汗，咬牙点了肩上的几个穴位，血暂时止住了，不再继续涌出。强自催动内力使出轻功，我早已没有多余的力气再去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风在耳边掠过，心口处的疼越来越剧烈，渐渐蔓延到四肢百骸。我紧紧捂住心口。那几人的轻功也不错，且速度很快，马上就要追上我了。如果是平时，以我的速度说不定还能甩掉他们，但现在……我深吸一口气，再次提气，速度加快了一倍。
　　力气正从我身体里一点一点流失。我心知这样下去撑不了多久了，刚才一番激战已经消耗了我大部分精力，兼之又受了伤，现在只是在勉强支撑。等到精气完全耗尽透支也是死路一条。但以我现在的情况，如果转过去跟他们斗只会死得更快……本来清明的头脑也渐渐混沌起来，这是精气耗尽的前兆。我向下看。空荡荡的街道，无一人，在黑夜中空旷而可怕。是的，可怕。没有一个人，我连求救都没人好找，丞相府又有好长一段距离，我绝对是撑不到的。除了那个白色的身影……
　　白色的身影？我强拉回一小部分理智。一辆暗紫色的马车，马车前站着一个白色的修长身影，在一片黑色中十分显眼。马车和人都很是眼熟，来不及多想，身子已经不受控制地向下冲去。我模糊地想着，精气耗尽，这下真死了。
　　恍恍惚惚间，我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带着淡淡的玉兰香，令人心安。一个清浅的声音似乎说了一句：“暗影，去处理了。”
　　我想睁开眼，看看是谁救了我。但困意一阵阵袭来，我翕动了两下唇，终是什么也没说出来，缓缓闭上了眼睛。

作者有话说

　　比较懒 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