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钦慕一世牵》Qian千阙

3、祸从萧蔷起，当局人不知。

　　钦慕追问伊世豊皇后来的目的，伊世豊只说是来找母妃茬，关于皇后质问钦慕是否是邑人余孽的事只字没提，他相信母妃的心机定能安然解决，钦慕刚进宫时，慧妃便买通了一对晏式夫妇，如有人问起只说是因家贫把女儿卖给慧妃母家，慧妃省亲时见了喜欢，接到了宫中，养大了好伺候四皇子，有晏式夫妇为证，皇后没有十足的证据，只能挑衅一番后作罢。
　　那日回宫后伊世仟独自站在湖边，铮铮的看着手中一块璞玉，系在精致的彩缨上，如那人的脸一般玲珑，自昨日初遇，伊世仟总是不自觉的回想起她跌落自己怀中的那一幕，和那张纯净到一尘不染的小脸。
　　生于皇宫高墙，生母为当今皇后，外公家更是南黎最有权势上官家族，如此身份尊贵，然而母后不受宠，当年父皇为拉拢上官家族娶母亲为后，勉强摆出帝后和睦的样子，他出生后，父皇更是很少来母亲宫中，后宫妇人多寂寞成疾，伊世仟数不清有多少个深夜母亲如疯癫一般在未央宫里喊着父皇，神志不清的掐着他说一定要当上皇帝，他感受不到温暖，只有无尽的窒息，他不想当皇帝，他只想要父亲的垂怜、母后的疼爱，可伊世仟终究是伊世仟，得不到的，决不会去乞讨，他习兵法，阅诗经，读史书，置身刀光剑影，此番文韬武略，不知是在多少不眠之夜里沉淀下来的。他本以为，他这一生都可以这样波澜不惊的活着，可那一日的惊鸿一瞥，竟在他心底起了轻轻涟漪。可涟漪荡漾紧了，终究会簇成惊涛骇浪，伊世仟还是去了慧妃宫。
　　次日，湖心的翼亭之上，兄弟二人对弈。
　　“四哥怎有空来，不单单是为下棋吧？”
　　伊世仟姗姗的放下棋子，从怀里掏出那璞玉，伊世豊一向从容的脸突然惊愕失色，震惊的盯着伊世仟。
　　“这是昨日七弟的宫女爬树摘果子不慎掉落，特来归还，这玉的来历，七弟明白，为兄无需多言。”
　　这玉伊世仟见过，十岁他随父皇围剿邑人，大战告捷后父皇下令让他杀了呼延贺连，父命难违，他一剑刺入钦慕父亲的胸口，这玉就是那时从呼延贺连怀里跌落的，撞在剑上，清脆作响，鲜血染罗缨，也染了他年幼的心，他怎会不记得那玉的样子，那是他第一次杀人，第一次感到，人命在帝王面前如蝼蚁一般。
　　半晌，伊世豊整理好理智，心想伊世仟若有心揭发，早该拿去父皇那里了。
　　“你想怎样。”伊世豊开口。
　　“我只是想物归原主，七弟可否传唤晏姑娘，为兄想当面归还。”
　　“把钦慕叫来给四爷请安。”伊世豊侧过脸吩咐身后的小厮。
　　钦慕带着一脸想不通看了看神色反常的七哥哥和同样怪里怪气的四皇子。“见过四爷，见过七爷。”
　　伊世豊始终低着头没看钦慕一眼，似是无耐，又似是责怪。
　　伊世仟起身到钦慕身旁，将璞玉递给眼前人，“你掉的，昨日杂务缠身，今日才来归还，姑娘见谅。”
　　她不知这玉的来头，前些日子贵妃给她，只说是生父留的念想，叮嘱说此玉要仔细保存，万不可让人发现。
　　“钦慕，这玉事关你生死，还不谢恩。”伊世豊冷冷说道，反常的冷漠让钦慕感到一股不适应。
　　伊世仟俯在她耳边调侃，“这下你又欠我一个人情。”钦慕有些不知所措，赶紧告退。伊世豊支开所有人，屈膝跪地，“当年我姨母被掳到西北嫁与邑族族长呼延贺连，生下钦慕，邑族战败，姨母落魄，这才将她带给外公，钦慕是邑族余孽，外公惊恐，怕连累家人，本欲杀之，母妃怜她只是个不足一岁的婴儿，偷带回宫，钦慕她性子孱弱，心地善良，对自己身世更是全然不知，求皇兄高抬贵手，放臣弟的表妹一条生路。”
　　这下该轮到伊世仟目瞪口呆了，看到那玉时，他仅仅感到她和邑人脱不了干系，却没成想她竟是呼延贺连的女儿，而他，亲手杀了她爹。
　　“我未曾想借此要挟，只是此事事关重大，七弟要让晏姑娘妥善保管此玉才是。”说完正欲离时，伊世豊问道：“四哥可是对钦慕有意？”
　　“是又如何？”
　　“臣弟愿意成人之美把她送给四哥当个侍妾。”
　　伊世仟不答，转身离开。
　　他来还玉并非想揭发，只是，想见她。倘若她身世曝光，就等于坐实了他是她杀父仇人的事实，他不想。
　　那日伊世豊从钦慕那里把玉要了去，头一回对钦慕发了飙，大二天就把她送去了伊世仟宫里。钦慕连哭带闹，伊世仟只得又把她送了回去，他知道伊世豊是喜欢她的，之所以把她送给他，只是不想有把柄在他手上。
　　此后伊世豊就一直躲着钦慕，又似是在忙着什么，对她更是拒之门外。钦慕也隐隐感觉到那玉似乎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心中的疑惑和伊世豊突然的冷漠让她心事重重。近日皇宫时不时有小宫女嘀咕着皇上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储君之位不是四爷便是七爷，宫里有这等谣言似乎也并不稀奇，只是她在想他是否也是在为储君之事忙碌？
　　所有的祸端似乎在一夜之间轰然爆发，颠覆了她的命运。璟泓二十八年十二月十三，伊世仟逼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