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生的殿堂》易兰初

7、六

　　持续的嗡鸣声中，提取的血液样本被分析后，正飞速与存储的数据进行匹配。时空旅行的坏处就是，有些已经发生的事实际上尚未到来，本该闭合的圆环仍然缺失，而你却不知道到底从哪里开始摸索。
　　夏娃的情况恰恰就属于这一种。据马洛所言，博士是在三年前的某一天将伤重的夏娃带到他面前的。当时，夏娃身上已经感觉不到活人气息，他实在很难相信这个女人最终竟活了下来。博士当时匆匆忙忙地离去，除了那封毫不相干的信，没有给他留下一点有用的信息。当夏娃醒来，马洛想问清楚状况时，才发现她的记忆已经被人抹去，对自己的过去一无所知。
　　“鲜血暂且可以维持她的生命体征，按照这样的程度持续虚弱下去，可能不到一周……”
　　“停下！”洛基不耐烦地出声阻止。他不明白自己过分的焦虑从何处而来，夏娃不过是他生命中的一个过客。他不认为短短几日的相处就能让自己对一个陌生的女人积累起足够深厚的情感，至少在他的理智看来，用拯救博士换来的一个承诺要求博士救下夏娃并不值得。可他到底还是这么做了，理由无从知晓。
　　“不要那么不耐烦嘛，这个宇宙中有着数以万亿计的生命体，塔迪斯已经最高效地运转，即便是最后一个才匹配上，我们一会儿就能知道结果。”
　　“我去看看夏娃，她的情况不太稳定，可能需要更多的补给。”马洛无意置身于争端之中，气压已经够沉闷了，他们还有更为现实的问题要考虑。虽然塔迪斯很好地解决了冷藏问题，但博士这里毕竟不是一个血库，怎么着他们都得做好充分准备才行。
　　嗡鸣声持续不断，搅得人心烦意乱。博士慢条斯理地煮着咖啡，心里慢慢回想自己来到这个时代后发生的一切，将每个细节剥丝抽茧后再次联结起来。夏娃身上出现的症状只说明了一件事——正是此刻，她需要博士的拯救。然而若是自己救了夏娃，马洛怎么可能不记得自己这张脸？如果是上一张脸，自己可不记得长着一双招风耳的时候来过这里。那，假使是下一张脸呢？另外的面容、另外的躯体、甚至是另外的人生轨迹，他的心头涌上苦涩，也许，这才是答案。
　　“叮”的一声提示程序的完成。塔迪斯喜欢这个声音，据说这样子让这里更有生活气息。博士对此不以为然，微波炉永远不能复制新鲜食材变成热气腾腾的饭菜的过程，而后者正是罗斯所畅想的和他在一起的时光。
　　博士走到操作台边，检验匹配的结果，方才脸上的漠然被震惊取代。
　　“但……这不可能！”无一匹配，怎么可能？
　　“发生什么了？”陷进有关夏娃的一切，刚刚从纷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的洛基问道，声音中关切带着惶急。
　　“等等，一定是出什么故障了，一定是的，我检查一下。”博士噼噼啪啪地敲打着键盘，迅速地输入长串长串的指令。
　　错误！错误！
　　不管怎样变换指令，始终是这个结果。博士抓住自己的头发，盯着显示屏，想从上面发现些什么，最后却只看到屏幕中自己的无能为力。
　　是的，无能为力，就像那么多次他想从所谓预言中挣脱，最后却还是眼睁睁看着它的实现。
　　“你为什么不去看看夏娃？”博士的声音变得相当平静，与方才的焦急形成了鲜明对比，仿佛有一座沸腾的火山等待喷发，熔岩却出人意料地凝结在了出口。
　　洛基闻言，明白了些什么，起身离开，朝身后道：“我本该预料到这一切的。”他喃喃自语，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继续道：“我从来不该尝试去爱。”
　　塔迪斯的门被打开，博士以一种悲悯的目光凝视着洛基的离开。门再度合上，将外界隔绝。
　　显示屏上大大的警示提醒着他的失败，几番尝试无果后博士把拳头砸向操作界面，却在一声轻柔的提示语后停住了即将落在台面上的手。
　　“亲爱的博士，是否要启用全部的数据库？”
　　“等等，你说什么？”他脸上显现出诧异，而后表情变得古怪。
　　“亲爱的博士，是否要启用全部的数据库？”
　　“这—是—什—么—意—思？”他一字一句地质问道。
　　“鉴于您曾关闭了平行宇宙的数据源，本次检测并不涉及其他宇宙的物种。”人工智能的声音机械却甜美，轻柔地询问：“请问是否要启用全部的数据库？”
　　如此，真是让人振奋的“好”消息啊！片刻的沉默后，博士的声音冷漠而呆板：“启用。”
　　飞速的计算，精准的筛选，并没有经过多久，结果就出来了。
　　“从没想到……”博士盯着那个词，荒谬的感觉蔓延，最后成了绝佳的讽刺。
　　显示屏上“中土”两个字仿佛在嘲笑他的无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