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生的殿堂》易兰初

14、十三

　　刚达巴，埋骨之乡。
　　龙炎之火肆虐，烈焰灼烧每一寸土地。举目四望，周围尽是焦土。惟秋风猎猎，天边云霞是熔金一般的灿烂。
　　瑟兰督伊拿着双刀，试图斩下恶龙的头颅。就在方才，他的坐骑哀鸣一声，躲闪不及死在恶龙爪下。火焰让周围的空气灼烧起来，他的盔甲也在炙烤下变得滚烫。巨兽伏在地上，每前进一步，都会引起大地的震颤。不断有精灵试图从旁侧攻击，利刃砍下却只得一个豁口，随后就被恶龙踢走或踩在脚下。也有士兵潜伏到它的肚皮下，企图刺进这怪物的身体，却被其腹部升起的高温活生生烫死。
　　出发前，所有人都笃定，他们一定会得胜归来，高唱精灵之歌。但现在，随他而来的精灵中近半数业已失去他们的性命。他的孩子，尚且年幼天真，如一片新叶正安宁舒展。他的妻子，正在阴暗干燥的地下宫殿里，无望地等待他的归来。
　　趁巨龙不备，瑟兰督伊一把刀刺进了这怪物的眼睛。震破耳膜的嚎叫声中，烈焰喷向了他方才所站立着的脚下。他猛拉了旁边的士兵一把，救下自己的下属，然后奔向巨龙背后，尝试着跃上它的尾翼。几番失败后，才跳上了尾翼，然后是脊背，但没等他站稳，就被重重摔在地上。不顾身体一侧因此承受的疼痛，他急忙往旁边一滚，险险避过致命一击。瑟兰督伊仍存蓄有力量，然而，他知道当下情形有多么不乐观，因为他左侧的胳膊因为关节错位，已经拿不起长刀了，虽然他也只有一把刀了。
　　瑟兰督伊挣扎着起身，只要手中有刀，他就仍是一个锋锐无匹的战士。他拾起死去士兵的盾牌，悄然无声地潜伏到一块巨石后面。周围有很多这样的巨石，都是先前与半兽人战斗时留下的。那些该死的半兽人，早就挖好了陷阱，等着他们来跳。这条龙体型庞大，鳞甲坚硬，尾翼十分灵活，唯一的弱点可能就是它那可以自由弯曲的细长脖颈。但当龙快经过巨石时，仿佛感受到了什么，它逡巡不前，完好的眼睛则敏锐地观察着周围，防备可能出现的危险。
　　他们之间只隔着一块巨石，瑟兰督伊心急如焚地等待着巨龙放下警惕。灼热的龙息喷在他的身侧，他已经可以想象到那颗硕大无朋的眼睛正打着转寻觅敌人。巨龙喘着气，看着左边的阻碍物，停了一会儿后向巨石的另一侧爬去，上颚转眼间就出现在瑟兰督伊的视线。是时候了，他伸手摸向腰间的匕首，左手握紧了长刀，放轻步伐，倚靠着巨石向后绕了一圈，对上了恶龙甩来甩去的尾翼。因为体积庞大的缘故，在巨龙绕着大石而走时，不可避免地身体各部位不能兼顾。瑟兰督伊正位于它视觉上的盲点，而且因为有了遮挡，它如果现在受到攻击是看不见身后情况的。趁巨龙尚未回转，说时迟那时快，瑟兰督伊左手拿起长刀，从空中狠狠刺向巨龙的一爪，右手则拔出腰间匕首，几乎是同时间将它钉在了这怪物的另一爪上。两只爪子被伤，支撑恶龙身体的两条腿因不堪疼痛而倒下，现在正是斩杀它的好时机。忽听振翼的声音响起，瑟兰督伊心下暗叫不好，它是要逃了。龙复仇心极强，若是让它逃了，必有一天这恶龙要回来报复，那时密林精灵恐怕要面临灭顶之灾。
　　想到此处，瑟兰督伊迅速到龙的前面。他来不及从另一侧绕过巨石，那样的话，他就只需面对那只盲眼，成功把握要大上许多。现在，他把自己暴露在敌人身前，正对着那家伙的邪恶目光。
　　“不过不入流的精灵，也想杀死我吗？”
　　瑟兰督伊从容向前，举起长刀，已准备好迎接这最后的一击。然而，随着一声破空[1]，巨龙的烈焰却喷向了他的身后。他抓住机会，一刀狠狠砍下，听到切断骨骼的声音，血喷溅了他满脸，正要振翼而起的怪物轰然倒下。
　　他松了一口气，腐蚀的痛楚却从脸上传来，伸手擦去脸上鲜血时，手上皮肉消去，只剩白骨。同时，他发现，他的左眼，看不到了。可他毕竟活下来了。恍惚之中，他似乎听到身后有人喊他的名字，是梦一般轻的声音，那么熟悉让人安定。他想，他一定是听错了，他的妻子，怎么可能也来到战场？
　　瑟兰督伊转身去看，却真的看到了自己的王后，真的是她，穿着士兵的铠甲，背着弓箭筒，依然是苍白的脸，张开双臂等着他的拥抱。是幻觉吧？那又如何呢？他走上前去，拥住了那具躯体，忘了自己的伤痛，在彼此的臂弯里找寻安慰。他小心翼翼地抱着自己的王后，避开自己被龙血腐蚀的地方，又侧了侧身，怕铠甲上的血对她造成伤害，却在这时，看到王后的铠甲上血越来越多，自己的手也感觉一片粘腻，他松开一只手，发现王后几乎站立不稳，只能虚弱地靠在自己身上，而自己抽回的手上赫然是鲜血。
　　他曾做过一个噩梦。噩梦里，有人告诉他，王后会死在他的下一次出征。他从来是无惧噩梦的，可他还是怕了。刚达巴，本该是一场不难取胜的战斗，他拒绝了王后一同前行的要求，独自率领士兵来到这片土地，却中了半兽人的诡计，直面遇上了恶龙。
　　可现在，噩梦怎么还没醒？他臂弯中的王后，怎么会伤得这般重？他呼喊自己的卫队长，集结了士兵，却仍深陷在这场漫长的噩梦中。精灵的治愈术没有发挥丝毫作用，他的王后叹息一声，呢喃着道：
　　“没有用的，瑟兰督伊，没有用的。”
　　米希利安的笑容像春风一样温柔清浅，却让瑟兰督伊想起大大小小的战斗中，每次她都奋不顾身护在自己身旁。他们曾并肩作战，互相护卫对方。而现在她在说：
　　“瑟兰督伊，保护好自己。照顾好莱戈拉斯。”
　　一字一句，她说的极为缓慢，却没有停顿，似乎在让瑟兰督伊放心。然而，她的声息越来越弱了。最后，她不再开口，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瑟兰督伊毁损的面庞。
　　那神奇的声音，就是在这时，从天际传来。一个蓝盒子，横冲直撞地，降落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然后，一扇门从里面打开了。两个奇怪的男人从里面东倒西歪地走出来。
　　“那老巫师别又把我算计了，我可不想再来一次重生。”
　　“再来一次，等等……重生12次，13条命，真该再捅你一次！”[2]
　　两个男人就这样吵吵嚷嚷，直到看见不远处整齐森严的精灵士兵时，方一齐闭了嘴。他们看到相向而立的两排精灵中，瑟兰督伊怀抱着他的王后，一旁是仍未放弃正在施术的治愈师。
　　美丽的吟唱声随风而逝，圣洁的光芒笼罩着密林王后苍白的面容。她静静地躺在那里，胸膛已不见起伏。
　　“我们也许来迟了。”博士喃喃着道。
　　“夏娃。”洛基的口中轻吐出她的另一个名字。

　　[1] 破空是箭的声音，王后把箭射到了龙翼上。
　　[2] 这里的11任还能再重生一次，因为这篇同人里，10.5不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