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伽马之 五芒星》豆儿太岁

26、三、飞行

　　说起同肖恩的缘分，穆迩语气里充满了“再回头已百年身”的深重悔恨，近乎于怨妇。
　　“呸！”光头木木从舒适的椅背上弹起来，忿忿唾地，“老子才没爱过他呢！老子是职业的！”
　　沈立宇一脸揶揄：“你的意思是：你是一个公私分明的人！换言之，为了工作，儿女情长都必须让路，是吧？”
　　穆迩挑眉：“这种事上别给我抖机灵，犯我雷区。说过一遍，没有下回！”
　　见他果然冷肃异常，众人明白他绝非玩笑，是真的不爱听这类诨话。
　　沈立宇既尴尬又好奇，不由得拿眼神向莫降征询。对方则瘪瘪嘴，微微耸肩表示也毫不知情，于是沈立宇敢作敢当地给穆迩打招呼：“抱歉，平时大家伙儿闹惯了，嘴上没把门，真不是成心找茬儿！保证没下回！”
　　穆迩也不是小气的人，摆摆手，就此翻篇儿了。
　　其时，飞机遇到小股气流，颠簸了一下，就听黎锦襕幽幽地念了声：“阿弥陀佛！”
　　莫名地，机舱里倏然噤声，似乎有一种难以言说的不详预感在每个人心头萦绕，四周弥漫起沉闷的低气压。
　　他们当然不会是被一次常见的颠簸吓到的。
　　尽管穆迩的讲述笼统干涩，好像一次流水账式的任务汇报总结，但毕竟他入社仅仅半年就执行那样危险的海外任务，即便最终有命回来，也绝不是什么值得庆祝的事。
　　更何况，那一番，十方也好，肖恩所在的美方联邦别动队也罢，合计伤者二十人，死亡三名，如此的行动结果，无论如何称不上胜利。
　　因为事先的情报隐瞒，不同于秘密调拨各州特警精英联合特训组成的临时别动队，十方虽然也派出了堪称嫡系实力的鸬鹚堂，然而一名十年工作经验的老主任外加业绩卓著的资深高级保全员，带着一个入职才半年的新锐，所组成的核心押运阵容，光从人数上就显得单薄。让穆迩他们更没有想到的是，合作方还屡次在任务进行中突然改变方案，使得来不及筹谋后备对策的十方一边始终处于万分被动的局面，只能两眼一抹黑被人牵着鼻子走。
　　多次抗议、尝试沟通协调，对方始终在拿保密当说辞，态度暧昧并且不断打破合作的底线，令穆尔等人陷入不可预知的险境中。
　　“费加尔图三世传下的权杖，王位的象征，这是写在合同上的任务标的。直到荣叔拎着箱子出发上路之前，我们都以为那就是一趟护送南美某地区性部落遗失国宝返回故里的中等警戒级别的押运工作。”
　　穆迩的话里不难听出一丝沉痛。而许天阶和黎锦襕是知道的，一年多前鸬鹚堂资深特勤蒋荣在执行海外任务期间右手筋腱撕裂伤，自此转做行政，彻底退出了鸬鹚堂。从这个角度来说，穆迩的飞快擢升其实多少也有些托福的意味，毕竟人才可贵，十方保全员薪水高待遇优，实在是因为人员更新换代太快，偶尔会有青黄不接的时候。
　　外人窥事不见骨，难免非议年轻人时运相济，不过是踩着前人的肩膀一朝飞升。可鸬鹚堂的伙伴们是服穆迩的。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面对鸬鹚堂这一干底子不干不净，脸皮不厚不薄，前途不思不想的边缘武疯子，穆迩其实是临危受命，在替黎小薰守圈子看场子。那群人要的才不是一位战无不胜的钢铁侠领着大伙儿冲锋陷阵，他们服穆迩，只是因为信他，认他，稀罕他身上跟自己相同的气味。
　　“的确是荣叔托了我一把。他的态度在鸬鹚堂，就跟那柄光灿灿的权杖一样。”
　　穆迩脸上有很深的倦意，仿佛被打断的睡眠卷土重来，要将他吞噬进梦乡。人在云端，心在往昔，灵魂在游荡。
　　莫降取了毯子为他盖上，他就势放倒了椅背，果然准备补一觉，却还咕哝着说下去：“我们当然预计过会遭遇抢夺，毕竟当时那部落的老藩王刚刚去世，王室成员和议会阁老等各方势力无论是不是名正言顺，都在打王位的主意。费加尔图三世不是他们部落历史上最伟大的君主，但是最能征善战，武运昌隆，他的权杖在普通民众眼中很有权威性。三次大战的时候王宫都塌了，权杖丢失，令当时的王室和政府颜面扫地，他们一直都想找回权杖，好巩固政权。”
　　“但可怕的是，有外在的势力想插手政权的交替，扶植有利于本地区利益的傀儡政府，”许天阶适时接过话来，“结果招致了敌对方的强烈反扑。这世上从来人为财死，雇佣兵是没有政治信仰的。”
　　“唔……”穆迩在放平的椅床上翻了个身，面朝里侧卧，毯子拉起到脸上，真的睡了。
　　莫降替他掖了掖垂下来的毯子边缘，作了个噤声手势，拉着沈立宇轻轻地挪去机舱后排，和他对面而坐。
　　一会儿，许天阶也过来，手上夹着几瓶矿泉水一一递给自己小组的成员们。
　　骆琛从头至尾听到现在，没说过一句话，这时候却低低叹了声，说：“老蒋是我班长。”
　　大家想起来，骆琛是C+，喊他老骆是因为他虽看起来一副大学生兵的模样，其实三十一岁了。沈立宇仗着自己二十才出头，管过了而立之年的人都叫叔。
　　许天阶自嘲地笑一下：“哼，所以哪有什么巧合偶然？都是注定！”
　　他举起水瓶，似是祝酒致意。其他人相视一笑，也默契地举起瓶子，无声碰一下，从此共干戈！
　　“没事儿少给自己竖旗子！”穆迩的声音不阴不阳地从前头飘过来，“老子这回还要全须全尾地回去。”
　　沈立宇扯着脖子喊：“木爷好耳力！”
　　穆迩高举起手臂，当仁不让地比了个中指：“睡觉！时差十几个小时，飞十几个小时，下飞机人家那儿还是白天，立马就要开碰头会，你们是不是傻？”
　　因觉穆迩此言实在有理，于是疯了一夜都有些睡眠不足，尤其沈公子还宿醉上头，大家便散了，各自寻瞌睡大仙补觉去。
　　唯有莫降睡不着。
　　他一贯睡不着，就是躺着，眼望住机舱顶，回想穆迩的话，脑海中勾勒出画面，心里头沉沉的。

　　更衣室的数控灯维持在节能的模式，使得屋子里多少显得昏暗。冷白的灯光吝啬地打在长凳上那人的后背，无力拨开他头上的兜帽，揭穿真容。
　　收敛的足音越过排排更衣柜，终于停在这一排的空隙前。那人走过来，也在长凳上坐下，挨着穿灰色连帽衫的人，却背脊相对。
　　“这不是个掩人耳目的好地方。”后来者一身廉价黑色西装，皮鞋旧得满是褶皱。
　　“这城里还有不透光的地方吗？”连帽衫声音压得很低。
　　“也对！”
　　“东西？”
　　黑西装从兜里摸出串车钥匙，看也不看，滑给边上的连帽衫。他拿过来同样揣进兜里，起身，一声不响走开。
　　“你保证过的！”黑西装没头没脑说了句。连帽衫停下来，不动，但也没有说话。
　　“他会回来！这是我们达成合作的唯一条件。”
　　连帽衫稍稍侧过身，脸依旧藏在兜帽里，看不真切。
　　“曾经有人教过我一句话：消灭了一切的白，黑的就是白。”他转过身，“我会负责消灭白。我保证！不，”他的身影即将消失在更衣柜后，“我发誓！以亡灵起誓！”
　　黑西装坐了会儿，仰起脸看着头顶惨淡的灯光，忽痴笑。
　　“不可思议的班！我真的相信你小子是个千年难遇的祸害了！”

作者有话说

　　这章很短，不过有伏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