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勿休》花刀铁剑

6、第六章

　　吴休还没明白叶凌是什么意思，叶凌已走开了，听到隔壁推门声，叶凌与老鸨低声交谈，吴休的耳朵很灵，所以吴休听见了，他听见叶凌低声说：“我在表弟那里看见一本图册，想照着图册里那样做。”叶凌的声音有一丝羞涩，交谈的话语更低了，突兀间传来老鸨了然的笑声，吴休纳闷，老鸨笑什么？什么图册？
　　转头正看见那两个少年拿着那本春宫图津津有味的看着，吴休忽然有些坐不住了。
　　不一会儿，隔壁传来脚步声，少年清脆的笑声划过吴休的耳朵，连张兼都开始有些坐不住了。叶凌是个有规矩的人，而青楼妓馆却是男人放浪形骸的地方，张兼觉得失算了，叶凌是个温雅干净的人，但是再温雅干净的人到这里都要做回有征服欲望的男人，青楼素来是男人的销魂窟，叶凌也不能免俗。张兼转头看向吴休，吴休眼里已冒火了，妒火怒火还有□□，吴休已经站起来了。
　　张兼抿了抿嘴，却没有说话，他知道，他的赌定然会输。
　　吴休焦躁的来回踱步，隔壁声音很低很轻，那声音原本不能打搅任何人，奈何吴休的耳朵太灵了。他听见少年故意娇憨的笑声，听见叶凌羞涩尴尬却温柔的声音，吴休哼了一声，心道：“好本事呀，找了个小鬼来吓唬我，我才不信你好端端的会真与那小鬼怎么样呢。”转念一想，他干什么不好端端与那小鬼怎么怎么样啊，这是青楼，来青楼不就是要好端端的与人怎么怎么样么？吴休深吸一口气，叫道：“沉住气沉住气，才不会输给他！”
　　张兼嘴动了动，心道：“打赌的是我，输的也是我，你莫名其妙的较什么劲儿啊。”张兼从来没指望吴休能沉住气。
　　此时隔壁忽然没了动静，吴休长吐一口气，微笑着坐下，心道：“有贼心没贼胆！”
　　又过了一会儿，吴休把耳朵贴到墙壁上，然后他就听到了足以让他几个晚上睡不着觉的呻吟声，叶凌的呻吟声。
　　“吴休，你若想走了便去邻间找我，我一定和你走。”
　　这声音像魔一样在吴休耳边窜来窜去。
　　吴休一脚踹开房门，房中的灯火已经熄灭了，月光照下来，满地光华，吴休见两人衣服已褪去大半，叶凌将那少年揽在怀里，有些不知所措，那少年掐了叶凌一下，又在他肩头咬了一口，全然没注意到吴休闯了进来。
　　吴休此时的表情好看得很，他将那少年大力拖开，拿衣服围着叶凌，抱着他身形一晃，破窗而出。
　　吴休抱着叶凌跑了很远，来到一棵大树下，将叶凌放了下来，叶凌苦笑着整理好衣服。
　　吴休也不知说什么，心中很热，忽然抱住叶凌吻上了他的唇。

　　张兼办事很快，他已收拾好所有东西，打典完一切准备离开这个镇子干一番大事业，今天是个晴朗的日子，适宜出行。
　　马车辘辘的行着，镇外的小道上，花儿开的正艳，张兼远远就看见叶凌在湖畔边等他，张兼下了马车，道：“好逍遥嘛，那晚一别，定然是前嫌尽弃，心意相通，从此快活似神仙。”
　　叶凌愣了愣，微笑道：“我知你心中定然不服气。”
　　张兼道：“吴休呢？”
　　叶凌苦笑道：“他走了。”
　　张兼奇道：“走哪了？”
　　叶凌道：“离开这里跑到千里之外找他师父去了。”
　　张兼道：“怎么走的？”
　　叶凌不自觉地摸摸自己的唇，道：“不知道，他突然放开我转身就跑了。”
　　张兼几乎要仰天狂笑了，道：“吴休……勿休，亏你还整天夸自己的名字取的好呢，竟然这般害羞胆小。”
　　叶凌道：“你若输的不甘心，定然还会回来捣乱，我再与你打个赌……”

　　月亮落了又升，月光永远那么漂亮温柔，就像自己吻上叶凌时，叶凌睁的大大的吃惊的眼睛。吴休迎着月光把玩着白玉蝴蝶，不禁微笑起来。
　　“啧……什么笑容，活像思春的猫。”
　　吴休怒道：“关你什么事！”
　　“啧……没礼貌，不是回家了么，怎么又跑出来了？”
　　“懒得理你！”
　　“诶？这可是暖玉，咦？这蝶身上有字，啧……哪家姑娘送的？”
　　“莫气莫气，我来告诉你刻着什么字？”

　　吴休快马加鞭的回到家乡小镇时已入冬了，满地白雪，风一吹，带着干净凉爽的气息，就像叶家的小少爷。叶家的小少爷左耳有伤残，那是他小时候弄的。犹记得，爹带他去叶家赔罪的时候，小少爷执着他的手，慢慢的放到耳边……
　　“你摸摸，我已经不疼了。”
　　恍然间，叶家小少爷变成了翩然潇洒的白衣公子，他淡淡笑道：“我已经不生你气了。”
　　吴休兴冲冲的闯进叶府，冲到叶凌面前，眉开眼笑，拿起那玉蝶，道：“我知道这蝶身上刻着什么字了。”
　　叶凌淡淡道：“是么？”
　　吴休笑道：“你……你……真的么？”
　　叶凌道：“自然是真的。”
　　吴休一把将他揽进怀中，鼓起最大的勇气道：“我喜欢你，从小到大都喜欢你。”
　　叶凌忍不住道：“是么？你确定不是从小到大喜欢欺负我？”
　　吴休也不恼，笑道：“让我亲你一下。”
　　叶凌从他怀里挣了出来，缓缓跺到院中的梅树下，梅花开得很好，叶凌道：“先生家的花也该开了，梅乃傲灵，你平日里神气自傲，却没有这梅的气韵，不过假装的罢了……你……你若是多在先生那儿读些书，兴许会好些……”
　　吴休觉得有些冷，压住寒意，道：“什么意思？”
　　叶凌转过身来，打量着吴休上下的一身的粗布衣，淡淡道：“我知道你为什么总躲着我，你不用自卑，人各有个人的命，即使你穿上最华贵的衣服，扬起最骄傲的下巴，却总还你！”
　　吴休只觉忽冷忽热，颤声道：“你……你瞧不起我……”
　　叶凌顿了顿，道：“我……我是有些瞧不起你……”
　　吴休嗡的一声，满耳满心就像被冰碴子割的一样，疼得厉害！
　　叶凌忽而一笑，道：“你别这样看我，你知道么，你平日看我……那眼神竟有些崇敬，弄得我不知该如何自处……”

　　吴绮唉声叹气，拖着吴休躺在床上，盖上厚厚的被子，苦笑道：“哥，你真大胆，在家里喝的烂醉如泥，爹的眼珠子快要瞪下来了。”
　　吴休躺在床上，已然喝醉了，朦胧的眼睛看着窗外的纷纷飞落的雪，嘴里咕噜着：“他瞧不起我，瞧不起我……”
　　吴绮柔声道：“哥，等雪停了，那雪景美得很……你酒醒了去帮我堆个雪人。”
　　吴休闭上眼，低喃道：“他瞧不起我。”
　　吴绮道：“叶大哥高贵清雅，咱攀不起。”
　　吴休猛然睁开眼，道：“你以前不这么说的。”
　　吴绮眼珠子转转，道：“这又如何，你难道你不是这么想的？”
　　吴休露出委屈的神色，道：“可我喜欢他。”
　　吴绮道：“这怎么办才好？你喜欢他，叶大哥定然也是喜欢你的，可他又有些瞧不起你，你又忍受不了他瞧不起你。”
　　吴休听妹妹说话，觉得有一丝怪异，可没多久愤怒委屈又笼了上来，怒道：“他何止瞧不起我，他还讨厌我！嫌弃我！”
　　吴绮嘴上道：“叶大哥说你一句，你就难过成这样子，以后若是没了叶大哥，你怎么办呢？唉……这件事很困难，哥哥你要躲起来不去面对么？”心中道：“唬谁呢？叶大哥说的话都拣最轻的说。”
　　吴休昏昏沉沉得道：“他说他不知该如何自处，摆明讨厌我看他，嫌弃我么……”
　　吴绮噗嗤一笑，道：“当然了，你每次看叶大哥都像看宝贝似的，嘴上对叶大哥冷言冷语，眼睛却珍视得不得了，叶大哥当然羞的不知该如何自处……”转头看吴休，却见他已睡着了，吴绮紧了紧被角，转身走出去。
　　吴休做了个梦，梦里他依着吴老爹，吴老爹对他说，休儿呀，爹爹给你起这个名字是希望你向勇敢威武的关二爷一样，勿要受了欺难就放弃休止，好比庄稼一样，再大的雹子下，也还有几颗活着对不对？
　　眨眼间，皑皑白雪，梅树下，叶凌笑道：“吴休……勿休，这名字，我定然忘不了。”
　　猛然惊醒，雪已经停了。

　　张兼揉揉额头，听着后院吴休冷冷的道：“叶凌，你瞧不起我我有法子让你瞧得起！”接着是叶凌淡淡的道：“是么，一个人让另一个人改变想法，这很难。”吴休道：“我也有法子让你不讨厌我，嫌弃我。”叶凌道：“是么？一个人让另一个人改变感觉，这更难。”吴休道：“我也有法子……”
　　张兼猛扔掉扇子，低声道：“够了，我要离开这里！”
　　吴绮道：“咦？这赌期还没到，说不定我老哥经不起叶大哥冷言冷语，一怒之下气走了，那你就赌赢了。”
　　张兼道：“你老哥这次不会这么一走了之。”
　　吴绮道：“为什么？”她的声音与后院叶凌的声音相重。但听吴休的答道：“因为我是吴休嘛……”
　　吴绮盯着张兼，又问：“为什么？”
　　张兼道：“叶凌厌他弃他瞧不起他，吴休尚且不肯罢手，又何况叶凌真心喜欢他……”

　　雪已停了，阳光洒下来，照着张兼不再留恋的背影，照着吴绮掩嘴偷笑的眉眼，照着无边的白雪，照着温雅的梅花，照着叶凌微笑的嘴角，照着吴休手中的玉蝶，蝶身上刻着四个字……
　　此情勿休……

　　（完）

作者有话说

　　呼……终于写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