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申月色半人家》滙毓

8、第八章关于师门和师伯

　　直接到许家胤的办公室，许师兄跟乐妮交了底。七师伯想让他的小儿子从台湾回来接手乐妮在香港的事务。七师伯是大家族旁支这些年得到本家的器重，大房的孩子得以在楼家得到重用，大房太太带着孩子、孙子回了内地，小儿子是外室生的，七师伯在香港也有些生意，所以滞留香港，一年除非重要节日倒很少回去，小儿子得不到家族的关照，反而经常受挫，没办法只好让他去台湾发展，辗转多次却都不理想。但是毕竟是七师伯入了师门的骨肉，也是七师伯的小弟子，大师伯有心帮他。乐妮不明白，许家胤说：大陆叫济世堂，香港也叫济世堂，那么这中间就有个模糊的界限，但是香港济世堂的当家是大师伯。七师伯的小儿子楼宗钰是济世堂的入室弟子，如果由香港的济世堂出面替她拓展业务那么各种证件、许可都会很快批下来，也不用另外注册，药局和全香港跟师傅有交情的医院和大夫也都会关照。乐妮恍然大悟，她激动的红了脸。许家胤看她还是没有完全理解，就很小心的说：“这样等于你借助七师伯的势力那么相应的利益也要分他一部分？”“没关系，只要能尽快的开展工作，大家都是济世堂的人，我一个女人家能得师伯们关照不知道多感激，再说这本来就不是一个人能做好的事情，多个人应该会更好。”乐妮真诚的让许家胤凌乱。看来师傅说的没错，徐师妹确实是是非分明的人，师弟的运气来了。七师叔的小儿子楼宗钰跟许家胤是发小，娄宗鈺尊母命从小学制药，不成又学贸易，没有资金支持也是举步维艰。，一直在香港台湾晃荡。
　　前几年七师叔就有意跟九师叔联络，小师弟忙的没有空他们也不好多说，把济世堂发展壮大一直是他们的心愿。许家胤想了想又说：“如果是正常的请人，那么就是你的门下，是你的徒弟你有绝对的权威，在师门里违背师傅是重大过失，等于失去了从业资格，去别的地方人家也会看不起。”“这么严重！”乐妮惊呆了。楼宗钰来等于是来了个平辈的师兄，乐妮脑子里噼里啪啦，但是乐妮不在意这些，她觉得有师兄帮忙实在是一举多得的事，至于利益师门里应该有章程或者老总会来谈，当初来得时候给的待遇已经很好了，没道理工作好了收入会少，这些现在不用自己操心。想到这些乐妮腻腻歪歪的说：“师兄，你说大家是同门，大师伯七师伯应该不会太区别对待吧？她其实根本不怕谁区别对待。”许家胤笑的花枝乱颤：“那两位都很喜欢你，你帮了香港济世堂这么大的忙，谁会不承你的情他们第一个不愿意，师兄也会罩着你的。”说着摸摸她的头发。
　　许家胤把她送到住的楼下就回去值班了。连着两天事情的发展完全超出乐妮的传统认知范畴，她一直想到晚上还是有很多想不通的地方。乐妮给小月打电话：有一个没见过面的师兄要走后门。常小月很冷静：这事完全在你自己，你不同意谁也没办法逼你，老冯总不会，小冯总更不会。虽然香港那边是掌门大师伯，但是大陆的公司是他们的几百倍几千倍谁知道呢，老冯总要当掌门他们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而且分开这么久，这边是不是关照他们，咱们冯总要不要另立门户可不是他们能肖想的，他们也不敢肯定，所以拿这事试探，你上报吧。乐妮懵逼了，不会吧，这个掌门有什么意思？要做早做了吧？乐妮想到老总每年春节过后的北京之行，平常也是说去就去，CCTV说上就上。正确的方向应该是大师伯年纪大了，要给门下找后路，靠上九师弟是妥妥的坚实后盾啊！香港、台湾、日本、新加坡市场大又可以独立运作，真能想。不过公司要发展用别人也是用，乐妮鄙视了一下七师伯，可怜了一下大师伯，思念了一下许师兄，遥想起了楼宗钰：一个外室生的大家族的庶子，又不成材。唉，真是找麻烦。
　　可是麻烦不请自来，第二天是休息日一大早就有人敲门
　　门外站着一位四十几岁的太太，修长、高挑，一身牙白色修身裙，袖口和领口都有刺绣，深玫红色唇彩娇艳却稳重，亮黑色夹包，乐妮不认识是什么牌子，反正这个太太不差钱。“我是楼宗钰的妈妈，你叫我阿姨就可以了。”楼宗钰的妈妈高贵、温和而且人家还带了礼物来。乐妮慌忙请进屋，“大师兄说你一个女孩子独自住在这里不安全，大嫂很多年前过世了，长辈里没别人让我多跑几趟看看你，有什么需要的？工作多了也会有很多应酬，香港这边的环境是这样的。”乐妮马上明白了，有一些工作是需要私底下做的，不是贿赂是不同的人情往来，师门里互相关照是同门师宜，但是好处是不能少的，要不然谁还关照同门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看来七师伯是下了血本了。“还有要买的东西，要我多带着你不要买贵了。”随手带来的是满记甜品的礼盒，乐妮想不明白：这工作是能挣多少钱？他们这么认真。楼家小太太絮絮叨叨的事无巨细的交代乐妮，一个真诚一好好学，两人相谈甚欢中午一起吃了茶餐厅，楼小太太才回去。
　　其实楼宗钰的妈不是看中这份工作，而是看中九师弟门下这个位置，大房的人从孩子上小学就开始打压宗钰，撵到台湾还不罢休。不是她的儿子没出息，实在是太憋屈。只有九师弟门下，他们绝不敢使绊子，就算香港不行能去大陆也行，所以她才立刻上门，看见乐妮，楼太太很喜欢，乐妮一看就不是刁蛮的上司，健康的肤色，精致的五官，敦厚的气息，楼太太觉得乐妮做自己的儿媳妇都可以的。
　　聊了一些师门里的事，楼小太太让乐妮明白了一件事：师门里的师兄妹跟自家的兄弟姐妹一样是很亲的，要互相帮助，不然会被认为没有同门的情谊，那么别人会对这个人有看法。乐妮有些不能理解。大家各凭本事，能关照当然是好事，如果大家都有这种潜意识当然好，她绝不会反对。乐妮想到了全真教还真是层级分明，辈分低一点的看见她就叫师叔，分明有很多年纪比她大。楼太太请乐妮去家里吃饭乐妮拒绝了，但是给冯总的报告里乐妮觉得应该跟师伯合作。
　　乐妮的汇报当天就有了结果：香港是乐妮的市场完全看她的意见。既然徐乐妮同意合作，那么以后的诸多事宜也由徐乐妮全权负责。公司拿出了最大诚意，市场部接到老冯总的指示：一周后会有十件五十年陈酿的致中和和二十件三十年陈酿的古越龙山发过来，恭贺济世堂大师兄九十岁生日，到时候老冯总不到小冯总到。香港济世堂上上下下一片欢喜，乐妮的名字传遍了济世堂的各处。随货还过来了各种证件证书还有资料，满满两箱子，乐妮感叹做点事情真心不容易，光是整理资料再送到各个部门都要好多天，好在摸到庙门了，乐妮工作的激情回到了五年前。酒由乐妮送到大师伯的诊室，下来接乐妮的就是楼宗钰。
　　在香港的大街上也不是随时都能看到楼宗钰这样的香港人，西装笔挺，衬衣干净，领带丝质印花的，鞋子干净的让人觉得是刚拿出来的，浑身只有一块手表却闪闪发光。乐妮有点自卑，不敢看楼宗钰。楼宗钰很认真看看乐妮“徐师妹”楼师兄的声音也很干净，“大师伯说最近要我在师门里帮徐师妹跑一些文件方面的事，其他的要等到大师伯过寿的时候见了小师叔再决定，毕竟要重新拜在小师叔门下，要小师叔同意才算数。”楼宗钰不是个遮遮掩掩的人，一见面就跟乐妮交了底，乐妮放心了。是骡子是马不用自己担责任了，这时候徐乐妮才正正经经的打量楼宗钰：个子不算高，皮肤白净、一管挺直的鼻梁，酷似楼小太太的眼睛，让人一见就有一种牵挂的牵绊，那双眼睛里有不甘、无奈、思索还有期望和祈求，乐妮心里莫名的烦躁，算了不看了总之是个无害的大男孩，素质一流但愿工作能力也一流。
　　接下来乐妮和楼宗钰正式搭档，写请柬，送审，排期又去酒店订了酒席，楼宗钰还带她订了一套小礼服，乐妮更期待了。楼宗钰告诉她很多师伯师兄的事。说的最多的是许家胤。家胤师兄很保守，兄妹三个最小的妹妹已经出嫁了，他和弟弟都没有结婚，在美国读的医科。大师伯和他父母都对许师兄希望很大，他父亲甚至希望他直接接掌门的位置，他的婚姻就变得很关键，不光他自己要看中，他父母、大师伯都会参与意见，这一辈里面许师兄的成就最高。济世堂中低层的弟子遍布香港各大小的药房，大约占了从业人群的三成以上。
　　走在街上楼宗钰很自然的轻松起来，乐妮也很高兴，宗钰和乐妮同岁，但是宗钰是师兄，两人很自然的聊起了小时候的事，宗钰小时候不敢独自上学，因为会有本家的人截住他，打他，抢走他的钱，往他身上还有书包里塞脏东西，烂水果，往他的衣服上莫奶油还有水彩等等，就是要他的校服不能穿，不能上学。所以宗钰特别希望有哥哥姐姐可以帮助他。许家胤大他三届却经常带着他。
　　乐妮小时候因为要带弟弟妹妹，八岁才上学，有时候还要背上最小的弟弟。家里没人的时候，乐妮要带弟弟，她不想缺课就只好带着弟弟去学校，每天走六里路到学校，天不亮就起床，弄好饭再带个饭团或者南瓜饼背上书包和弟弟去学校，弟弟就坐在乐妮的后面。带的饭团不到中午就被弟弟啃了。好在那时候有章武，乐妮饿了，章武替她背弟弟，下雨了替她打伞，有时会带好吃的给乐妮。“就是你现在的丈夫？”楼宗钰很吃惊，也很羡慕。说起小时候和女儿乐妮很兴奋。乐妮饿着肚子背弟弟回家，下午不去学校，乐妮要割草，家里有鸡鸭鹅和猪要喂，还有一样要带着弟弟。春天里进山挖竹笋，夏天下河抓鱼找鹅蛋，秋天打野鸭子和山鸡，山里的野山椒、野鸡、野鸭风干了能卖个好价钱，姐妹们新年的学费就靠这些了。祖父祖母吃苦一辈子，祖父会各种编篮子，扎竹排的手艺，虽然穷一家人很好，父亲不爱说话一天除了问候祖父祖母就是向妻子交代去向，干活回来基本不说话。后来乐妮想父亲非常宠爱孩子不说话是因为累，没有力气说话。父亲会蹲在厨房门边看着孩子们打闹、写作业。祖父母不吵架，父母也不吵架，乐妮家里最吵的是二妹，除了乐妮这个姐姐下面弟弟妹妹都要听她的。楼宗钰特别感兴趣，还听乐妮说最小的是弟弟却不受宠，跟父亲告状还会挨打，楼宗钰就掉眼泪，他小时候父亲从未去过学校，甚至没带他去过超市，更不用说关心他的学业，父亲都是晚上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