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锦》宁洛云

32、第三十二章

　　短短一个小时，邱楚云却觉得时间过的犹为漫长。
　　冬日的天色，往往昼短夜长。
　　五点过十分，邱承渝和林雁华始终没有出现。
　　邱楚云站在徐敬之身边，挤在人潮之中。东方稍稍泛白，将她略显苍白的面容映的犹为白皙。她的目光一遍遍掠过浮动的人群，焦急问道：“我哥和雁华呢？他们怎么还不来？”
　　徐敬之有意无意的避开邱楚云探究的目光，牵起她有些冰凉的的手，没有回答她的问话：“我们快上车吧，估计……估计是人太多，等会上了车就能和他们汇合了。”
　　邱楚云一把挣脱开他的手，盯着徐敬之的眼神冷如晨霜，“我要在这里等他们。”
　　“楚云，我们先上火车，在火车上汇合也来得及……”
　　“不！没看见哥哥和雁华，我就不走！”
　　邱楚云的态度倔强坚定，徐敬之一时也没了办法，他看着时间越来越紧迫，心下一着急，不由分说便抓住邱楚云的手腕随着人潮往火车走去：“火车快要发动了，在不上去就来不及了！”
　　“你放开我！”邱楚云僵直了身子用力摆脱他的禁锢，因为挣扎的时候力道太大，她在甩开徐敬之的手那一刻脚步一个趔趄，差点就要摔倒，所幸徐敬之迅速的扶住了她。邱楚云在站稳之后，一把就推开了扶着她的徐敬之，向他质问道：“你还不跟我说实话吗？！我哥和雁华他们是不是来不了了？！”
　　徐敬之见她全部知晓，也不继续隐瞒下去，道：“对。这次去英国的，本来就只有我们两个，这也是你哥的意思，凭着叶希深的势力，要我们全部一起走根本就不可能。”徐敬之说罢，火车开始鸣笛，他抓住邱楚云的双肩，认真说道：“承渝和雁华会来英国找我们的，楚云，你放心，我会一辈子对你好，我会视你腹中的孩子为亲生。只要你愿意跟我一起走，今后这一辈子，我徐敬之会拿命来爱你！”
　　这番话虽急促却真挚，这也是徐敬之一直想对邱楚云说的。
　　“够了！徐敬之，你怎么能骗我！叶希深是什么样的人你我都清楚，我们走了，那我哥和雁华就不可能离开的了江都了！”邱楚云再一次挣脱开他的手，退后了两步，转身便要离开。
　　徐敬之一把拉住了她，“楚云，你要去哪儿？”
　　邱楚云回过头，眼眶有些泛红：“哥哥和雁华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若是他们不能走，那我也不走！”
　　徐敬之的手加深了几分力道：“你不能回去，既然你知道叶希深是什么样的人，你就应该离开！叶希深他不会放过你！”
　　“不！我哥他已经承受了太多，当初因为我的任性，没能最后陪在我爹身边，现在，我也不能抛下我哥自己去享受安逸，让他来承受那些，徐敬之，放手！”
　　邱楚云眼中的坚定如磐石一般，不可动摇。
　　眼前这张脸，一直以来都如同一个烙印，刻在徐敬之的骨子里，他的一生，他的眼里和心里注定都只有邱楚云这一个女人。
　　可是他呢？他在她心里又算是什么位置？
　　徐敬之的心开始隐隐刺痛，他低着声音，带着无尽苦楚和不甘：“楚云，在你心里，到底有没有在意过我？哪怕是一刻？你永远都看不见我是么？楚云，我在你心里就那么不重要吗？任何人你都想到了，那你有没有想过我？我为你付出了那么多，你都看不见么？”
　　那样的悲哀落寞的眼神，让邱楚云的心微微一震。
　　片刻，她看着他，认真说道：“敬之，你的确不再值得待在这里，你回英国吧，欠你的，若是所有事情都了了，我还依然活着的话，我会还你。若是我死了，那就下辈子吧。”
　　她的话令徐敬之原本隐隐作痛的心瞬间麻木。
　　她宁愿死，也不想和他去英国！
　　可是他，不想要什么下辈子，也不想要欠谁换谁这种话，他要的，终究只是一个她。
　　即便她不爱自己，即便她腹中的孩子是别人的——
　　那又有什么关系？只要她和他在一起。
　　又一次鸣笛响起，邱楚云望着徐徐开动的火车，脚步一滞。
　　他们走不了了。
　　可是邱楚云不后悔。
　　还未离开火车站，邱楚云便被人从身后拉住。
　　她侧首，便看到徐敬之。
　　还未开口说什么，身侧的人便开口说道：“你不走，那我一个人走又有什么意思？”
　　她不解的看着他。
　　徐敬之轻轻叹了一口气：“我陪你。当初我便说过，你想要如何我都陪你，不管你选择的是什么，我都陪你。”
　　“为什么？”邱楚云这样问他。
　　徐敬之替她将围巾拢好，深深说道：“因为没有人会比我更爱你。”
　　爱若深，是为执念。
　　徐敬之实在太爱邱楚云，既然不能让她跟他走，那么，他便留在她身边。
　　这也是好的。

　　邱楚云和徐敬之没有离开江都，便返回了城内。但是各个关卡有兵在查证，这让邱楚云二人更加的寸步难行。
　　意料之中的事情，叶希深对他们二人都下了通缉令。
　　中南街的徐宅也被人看守了起来。徐敬之只能带着邱楚云躲在城郊旅馆，以夫妻的名字住了下来，对外只说来江都寻亲戚，然后再暗地打探邱承渝和林雁华的消息。
　　“徐先生，你对你太太还真是好，连洗脚水都亲自给她端过去，这年头像你这样相貌好又对老婆好的男人，可真的难得了！”旅馆老板娘是个年轻的寡妇，相貌一般，但身材出众。每回看到徐敬之总是笑的合不拢嘴，不停的献殷勤，那双眼睛总是恋恋不舍的流连在徐敬之身上，多为爱慕之意。
　　徐敬之只是朝她礼貌性的微微一笑，没有多话便离开。徒留掩着自己胸口一脸春|心|荡|漾的老板娘。
　　徐敬之回到房间后，只看到邱楚云站在窗边，掀开了帘子一角，不知朝外望着什么。
　　“敬之，我哥哥和雁华还是没有消息么？”
　　徐敬之放下手中的热水，摇摇头，但还是安慰道：“相信他们会没事的，或许叶希深以为我们已经离开了，如果他认为我们已经离开，那他就不会为难他们，叶希深不是喜欢做没有意义的事情的人。”
　　邱楚云轻轻叹了一口气，转身坐在床沿，她望着为自己忙前忙后的徐敬之，突生几分愧疚，“敬之，我是不是太任性了？其实，是我错了，我应该走的，这样就能彻底断了叶希深的念头，他就不会为难哥哥和雁华，如今哥哥和雁华的情况不明，我真的是太任性了，可是我不想失去哥哥和雁华，我只有他们两个亲人了。”
　　看着邱楚云自责，徐敬之心底柔软处被轻轻一触，他蹲在邱楚云跟前，抬眸对她温柔一笑：“你说什么呢，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好的。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那么反悔也来不及，你放心，我会在你身边陪着你。”
　　徐敬之轻轻拥住了邱楚云。
　　邱楚云放软了身子，闭着眼睛，下颌枕在徐敬之的肩上，她卸下了所有的锋芒，她感觉自己累极了，此刻她只想放松。
　　感受到邱楚云在他怀里的松懈，徐敬之心里划过一丝雀跃，他下意识搂紧了她略显孱弱的身子，细嗅她身上的清香。
　　他从未觉得有如此满足过。
　　即便是死，他也足够了。

　　次日一大早，徐敬之早早起了床，趁着天还没完全亮，便戴上一顶帽子出门买了清粥和油条。回来的时候，正好遇到老板娘，那老板娘却突然出现在走廊，大冷的天，她却只穿了一件长袖黑底粉边的高衩旗袍和一双白色高跟鞋，妆容也是比平日精致，一阵不知名的风灌来，竟掀起了她的旗袍摆，露出了白皙的大腿，她妖娆的站在徐敬之面前，红唇魅惑。
　　徐敬之提着早餐，一动不动的看着她，眉宇之间划过一丝嫌恶。
　　“徐先生，这么早就起来了？真是好巧啊。”
　　徐敬之这回连一个笑容都没有给她，便要绕开她。
　　“哎哎哎~别走啊！”老板娘又拦在他面前，环抱着自己的双手，上下打量了眼徐敬之，轻轻一笑，低着尖锐的嗓子凑到他跟前道：“听说你老婆怀孕了，看她那气色和小身板，是不是没吃好啊？”
　　徐敬之只看了她一眼。
　　她继续说道：“我那里有只老母鸡，五年的！这样，只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就把这只老母鸡炖了，送给你老婆，你看如何？”
　　徐敬之侧眼，面无表情的问了句：“什么条件？”
　　老板娘见徐敬之搭理她，脸上划过一丝欣喜，似乎胜券在握一样，涂着红色丹蔻的手指缓缓划过徐敬之的胸膛，抬眼道：“徐先生这般玉树临风，又对老婆这样好，还从来没有一个男人，能像你这样让我如此神魂颠倒的，你看我，虽为寡妇，可到底也是一个如花似玉的女人，不如徐先生随我去我的房间，”她的手抚上徐敬之衣袖下冰润的手指，舌尖划过红唇，极尽妖娆，“我们再好好交谈一番，如何？”
　　这样直白的意图，徐敬之早已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