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胎魂不散》夏夕云

6、第 6 章

　　冯叔带着还在学艺的章华之匆匆赶到。
　　“师姐好久不见。好在今天我没出远门。”冯叔接过三婆递过来的纸巾擦了把汗，“这是我去年收的徒弟章华之。小章叫人。”
　　“师伯好。”章华之恭敬地问候了一声。对于这位第一次见面的师伯他相当好奇。
　　三婆跟他们一一点过头，也没有心思先叙旧，对冯叔说：“阿坤，你先看看我这个亲戚，驱鬼这方面你比较在行。”
　　三婆和冯叔还有一个师弟姓李。他们同门三师姐弟虽然师从同一个师父，可是各有造诣专长。三婆专修三界通灵，冯叔主攻辟邪驱鬼，李师弟原本学的是五行八卦看风水，后来又想修点辟邪驱鬼的门路，结果到头来各样不精，如今只能混混饭吃。
　　冯叔打量了一番廖碧心，又看了一下那张显出鬼影的B超单，神色凝重地说：
　　“尸魂入胎，戾气很重。”

　　下山这么多年，虽然驱鬼灭邪无数，但冯叔的确是第一次为未出生的胎儿驱鬼。作法的度要如何拿捏他心里也不是很笃定，只能硬着头皮试一次。
　　“听你刚才的情况，这尸魂已经被你激怒过，我也不能用太强硬的手段，毕竟它还在你的胎里。”冯叔对廖碧心解释一番，毕竟事关大小两条人命，只能谨慎一点。廖碧心颤抖着点点头，也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他们身上。
　　冯叔让章华之把作法的器具准备好，嘱咐他看情况随时打120急救电话，然后沉下一道气，开始作法。
　　廖碧心坐在客厅中央，身上捆打着朱砂棉线网，那棉线在她的小腹中央交织出八卦图案。冯叔用柳枝蘸着符灰水沿着她周围洒了一圈，回到她面前，放下柳枝和水，将一道引魂符贴到铜铃上。他将铜铃举在廖碧心的肚子前方，开始摇铃，一下，两下，一共七下，念吟一句：
　　“魂出兮。”
　　等了一阵子，没有动静。
　　冯叔也不急，放下铜铃，取了廖碧心一滴中指血，滴落在一张黑纸白字的符上，把那张符贴到她的小腹中央。
　　冯叔结了个八卦指，念诵：
　　“征魂童子魂童郎，藏下阴中之地不能生，征伊三魂七魄，追去见五道仙师，胡言乱语，至灵至白鬼六行，行道头疼，脚手如冰，周身如势，精神散形，吾奉阎罗天子鬼力大王押行，急急如律令！”
　　念完将那八卦指往前一递，双指从符中血滴处抽出一丝红线。那红线似是有生命一样，慢慢蠕动着被抽出，又挣扎着要缩回去。
　　廖碧心突然痛呼一声，只感觉腹中胎儿突然猛烈作动，紧接着一道刺骨的寒气从胎里涌出，在身体里到处奔涌窜动，令她不能自已地浑身痉挛起来。
　　冯叔见到这情形，叫章华之马上封了一道符到她的天灵盖，大喝一声：
　　“孽障！你乖乖出来我超度你投胎做人！你如果再执迷不悟，等我打你出来你就魂飞魄散了！”
　　话音未落，从廖碧心的体内骤然飙出一声刺耳尖锐的叫声。廖碧心被那叫声刺激得猛烈摇头，把天灵盖上的符都甩飞开来。她已经痉挛得坐不住椅子，只能跪倒在地上，双手不停挠着脖子，嘴巴张开至几乎下巴脱臼。
　　在她的喉咙深处，竟伸出一只半透明死白的，比婴儿还要细的手掌，仿佛要从她的身体内部爬出来。
　　此时，她的下身已经开始出血。
　　情形不对路，冯叔马上用针戳穿手指，以指血在廖碧心小腹中央的朱砂棉线八卦图内迅速画出太极图形。八卦成形，法力沿着朱砂棉线流开，棉线网骤然一收，廖碧心终于消停下来，晕了过去。
　　这边章华之已经打电话叫了救护车，三人收拾了一下，等急救人员赶到将廖碧心抬了下去。三人也跟了过去。
　　离开前，三婆赶紧又进屋拿了几样法器道具，也许还会用得上。

　　坐在救护车上，冯叔皱着眉头思索，再拿出来那张B超单来重新查看。突然，他一拍大腿，
　　“错了！”
　　这话引来了车上所有人的注目。他瞥了一眼车上的随行医护人员，转头压低声音对三婆和章华之说：
　　“之前我们一直以为，那尸魂是上了廖碧心怀着的胎儿的身。错了。”
　　“怎么错了？”三婆不明所以。
　　“那个胎儿，根本就是那尸魂化成的。那个胎儿就是它！”
　　三婆一阵讶异，
　　“为什么这样说？”
　　“你们看看这里。”冯叔指着B超单上图案下面的几行字，那是医院出的检查结果。之前他们的注意力都在那图案上面，没人留意到下面的字。
　　“看这一句：未见胎心搏动。你们再看看下面医生写的批注：本周复查仍未见胎心搏动，怀疑胚胎停止发育，但胎儿在一周内从24周水平发育至28周水平。没有胎心，可是却迅速发育，这意味着什么？这不是人胎，这是鬼胎啊！”
　　三婆和章华之被他这话震惊得久久说不出话。
　　这时候，医院到了。
　　廖碧心被迅速运送去抢救室。有医生迎出来，边走边问：“病人的直系家属呢？”
　　“已经通知了，他在路上了。”三婆赶紧回答。
　　看着廖碧心被运进抢救室，三个人停住脚步，在外面等候。
　　“唉，看来不能直接将那尸魂驱出去，”冯叔有点疲惫地坐下在抢救室外面的长椅上，“要驱走它，必须把胎儿也要拿掉才行。这个就不是我们能做的事了。”
　　三婆也慢慢地坐了下来，没有说话。
　　经过一轮紧急会诊，一个医生走出来问：“哪位是廖碧心的家属？”
　　三婆站起来说：“我，算是她的亲戚。”
　　“现在她的情况比较危急，胎儿可能保不住了，我们要给她安排手术，需要她的直系家属来签手术同意书。”
　　“她老公已经赶过来了，请等一下。”
　　三婆赶紧再给章启鸣打电话。
　　这边冯叔也走到一边打了个电话。
　　过了一会儿，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过来，跟冯叔打了个招呼，对他们说：
　　“你们跟我过来吧。”
　　原医生一边走一边对冯叔说：“还好今天周末，只有我在值班。你们进去以后把门锁上就行。”
　　“这次又麻烦你了。”冯叔熟稔地拍拍他的肩膀。
　　“懂的。”原医生也不跟他客气，走到一个值班室前打开门，对他们说：
　　“记得温柔点，别弄坏了里面的东西。”
　　说完转身离开了。
　　三人走进值班室，锁上门。冯叔让章华之把带过来的法器道具先铺陈开，自己则坐下闭目养神。章华之虽然不太明白师父的意图，但也不会去打扰他。过去一年多的学艺经历让他知道，该明白的到时候就会明白。而三婆也默默地准备好自己的道具，便也坐下来休息。
　　他们都明白，廖碧心进行手术拿掉胎儿的时候，那尸魂不会轻易就范，能不能保住廖碧心，那就是关键的时刻。
　　等了不知道多久，原医生给冯叔来电话了，告知他安排给廖碧心的手术室位置。
　　冯叔拿出罗盘来，勘测出手术室相对这个值班室的位置，然后让章华之把一个铜铃悬挂到生门的位置，再将一把桃木剑悬挂到死门的位置。一切准备就绪。三婆摊开一张特制的黄纸，将一支打满符文的银簪抵在自己额头印堂上，念完一段开目咒后，将那支银簪插到黄纸中央。
　　“启！”
　　黄纸上微弱可见的纹路开始像水里的涟漪一样向外扩散，就好像水面被风吹动一样。
　　叮啷。
　　生门上的铜铃发出一声清脆的铃响。
　　手术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