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胎魂不散》夏夕云

1、第 1 章

　　下午六点多，廖碧心提着菜回到家。天色已经有点晚，屋里一片昏暗。她打开灯，看见早就放学回家的儿子小宝在客厅外的阳台里。
　　“怎么没开灯？”
　　蹲在阳台角落的儿子没有说话。
　　她看了儿子一眼，“回来也不做作业，在那里玩什么？作业做完了？”
　　还是没有回应。
　　最近儿子不知道怎么回事，老是不理人，喜欢自己蹲在角落自言自语和自己玩。难道这年纪的小孩都会这样？
　　廖碧心没空管儿子，先把菜提进厨房做晚饭。
　　“小宝，吃饭了。小宝。章嘉宝，过来吃饭！”
　　廖碧心把最后一碟菜放在饭桌上，走到阳台揪儿子。
　　“叫你也不应，就知道玩！”
　　儿子蹲在阳台角落的杂物堆旁，头也不抬，手里把弄着一个木牌。
　　那是一个小小的牌位。
　　廖碧心将牌位夺过来扔回杂物堆上，把儿子拉到厨房洗干净了手，教训儿子:“以后不许再玩杂物堆里的东西，那些都是垃圾，很脏，不能玩。”
　　一直低着头的儿子突然抬起头来，看着她。
　　那目光阴森，冰冷，不像一个七岁不到的小孩子该有。
　　廖碧心背上一阵寒意。
　　“没礼貌！这样看妈妈！”她往儿子后脑勺一扇。
　　儿子的目光被这一巴掌打散，回复了正常。他扁扁嘴，委屈地摸着脑袋走出厨房。
　　廖碧心没往心里去。小孩子总是有奇奇怪怪的别扭时候，问他也不说，过段时间看看再算。

　　隔天下午回到家，正在做饭，老公章启鸣出差回来了。
　　吃饭时，廖碧心对老公说:“你儿子最近不知道闹什么别扭，老是奇奇怪怪的，有时候叫他也不搭理，我几乎要以为他得自闭症了。”
　　“小孩子嘛，你要给他多点耐心，哪有说自己儿子得自闭症的。”章启鸣伸手摸着儿子的脑袋说:“小宝，有什么事要跟爸爸妈妈说出来，不能憋在心里知道吗？星期六我们回去看爷爷奶奶，到时候不能再闹别扭了，好吗？”
　　小宝仍旧低头吃着饭，默默地点了点头。
　　周六，章氏夫妇带着儿子回到位于郊区的爷爷奶奶家。两老看见孙子高兴得很，忙进忙出张罗吃的喝的玩的。晚上吃完饭，一家三口要走了。两老说很久没见孙子了，让章启鸣给他们和孙子儿媳一起照了合影。
　　第二天，廖碧心把手机里的照片传上电脑，顺便整理一下把那些手抖拍坏的照片去掉。和爷爷奶奶的合影要拿给两老，她把那张照片复制出来，准备拿去冲洗。
　　等等，照片上多出来的人影是怎么回事？
　　廖碧心把照片点开放大。
　　爷爷和奶奶坐在前面，抱着小宝。廖碧心站在他们背后，笑着弯下腰。廖碧心的旁边，站着一个灰暗的身影。是一个十来岁的女孩，看不清五官模样，望着镜头的眼神森冷，阴沉。
　　廖碧心的头皮阵阵发麻。
　　“启鸣！启鸣快来！”
　　章启鸣不明所以地走进书房。
　　廖碧心抖着手指着显示屏上的照片。
　　“到底怎么了？”
　　章启鸣莫名其妙地看了看照片，再看看她。
　　“你没看见？那个女孩！”
　　“什么女孩？”章启鸣把照片再放大，完全没有发现异样。“哪里有女孩？你是眼花还是神经过敏？还说儿子奇奇怪怪，我看是你疑神疑鬼吧。”
　　老公出去了。廖碧心惶惑地再看了一眼照片。
　　她心头猛然一震。
　　放大的照片上，女孩的额头依稀可见一小块青灰色的胎记。
　　她记起十三年前躺在手术台上的那一眼。

　　十三年前，廖碧心结婚不久，怀上了第一个孩子。
　　老公家里希望她能生个男孩。然而医院一直不肯透露胎儿的性别。当她怀到第七个月的时候，家里人终于找到机会把胎儿性别打听出来。
　　是女孩。
　　老公在一家事业单位工作，而且正是拼前程的时候。她只有一次机会。
　　没有时间犹豫，也没有选择，她上了引产的手术台。
　　那场引产几乎要掉她的命。已经七个月大的胎儿啊！
　　当胎儿取出来，她快要昏厥过去的时候，耳边听到医生说:“这是你女儿，看她一眼吧。”
　　她明明不敢看，却还是没忍住看了一眼。
　　那是一个浑身是血的死胎，身体蜷缩，眼睛微张，额头上有一小块青灰色的胎记。
　　后来，廖碧心再也没有想起过她，也许是下意识强迫自己忘掉那一眼。
　　直到五年后。
　　过了五年廖碧心都没能再怀上孩子，也许是那场引产对她的身体损害太大。然而无论怎么调理都没有用。如果不是考虑到影响不好，老公差点就跟她离婚了。
　　在那个时候，一位远房亲戚帮了她。
　　三婆在亲戚间的名声有点特殊。不信的人说她是神婆，相信的人私底下都说她很灵。廖碧心将信将疑地找到三婆。三婆只给了她一句话:为引产夭折的胎儿立灵位。
　　虽然连胎儿当初怎么被处理掉都不知道，廖碧心还是偷偷去给她做了个牌位，摆放在家里隐蔽的角落。就当是死马当活马医吧。
　　奇怪的是，从那以后，廖碧心真的再度怀上了，一年后生了儿子章嘉宝。
　　而为死胎做的那个牌位，她早就抛诸脑后。直到最近清理杂物，她才把牌位清理了出来，打算和其他杂物一起清出去。
　　她原本从来没有真正相信过那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