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女》俞皿

8、失忆

　　她猛地睁开眼，紫红色的双眸看向楚沐。
　　楚沐低头看着怀里的女人，她的眼里并没有自己……
　　那又大又圆的瞳仁血亮却没有光泽，眼神涣散迷离，如同笼罩着一层紫色的雾气。
　　楚沐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眯眸，仔细朝她眼底望去，发现她极大的瞳仁上有一圈纹饰。
　　血咒——这是一种非常古老的符咒，据说连施咒的人也不能将其解除，生生世世，就算堕入轮回也无法摆脱。
　　究竟是谁这么恨她，下了如此狠绝的诅咒？
　　或者说……是谁如此怕她，才用了这种绝死咒。
　　很快，女人又晕了过去。
　　楚沐轻轻试探她的鼻息和脉搏，已与常人无异，将她从水里捞起，用外袍裹住。
　　当他们回到马车所在的位置，天光已经大亮。
　　马车周围很开阔，经过昨晚诡异的一夜，即使是白天此处也寂静得令人毛骨悚然。
　　一夜之间死了这么多人，却没有引来野兽，动物总是最诚实敏感的，也许它们是嗅出了某种危险的气息。
　　楚沐从地上捡起一个包裹，里面有些许银两和两件胡人衣裳。
　　然后，他把车的残骸和死去匪徒的尸体聚在一起点燃，火光将昨晚的一切熊熊燃尽。
　　楚沐背着昏迷的女子继续赶路，他面色凝重，回忆起自己小时候，师父曾经替他卜过一卦，说他有一死劫。
　　他曾不以为然，值当他师父老糊涂，因为自己调皮，便拿这种鬼话哄弄他。
　　如今算算，师父所说的时日与现在极为接近。
　　他们来到江边的一座城镇，这里依旧是往来商贩云集的地方，但人们衣着言谈已与山那边大不相同，极为接近中原。
　　城里游牧人不多，但是胡人商贩不少，许多汉人也穿着胡人的衣裳，因为这种衣服比宽袍大袖的中原服饰方便许多。
　　等了一日，这女人终于醒来。
　　她已经“失忆”，对自己的身份只残留一些零散的印象。
　　她叫程松儿，年纪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
　　楚沐的师父与程盟主是师兄弟，以前常有往来，但楚沐离开中原已经七八年，对她这一辈并不熟悉。
　　因为成为武林盟主，程家这十来年开枝散叶极广，楚沐努力回忆和她一辈年纪的孩子，却没有头绪。
　　“你家中还有何人？”
　　“我的哥哥是程柏华。”
　　“程柏华？”楚沐看向她，没有再问下去。
　　“有人托我寻你，你可愿意与我回去？”
　　“他们为什么不自己来找我？”
　　“大漠，我比较熟悉。”
　　程松儿抚了抚自己身上的粗布胡服：“虽然已经记不起始末，但瞧瞧这一身风霜，看来这些日子我过得并不好。”
　　楚沐点点头：“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日难，你倒明事理。”
　　程松儿问：“咱们还要走多久？”
　　楚沐答：“时日不短，如果你愿骑马还会快点。”
　　程松儿瞪圆了眼睛，摆摆手，还是算了，骑马真是会要了她的命。
　　抛开之前种种，她表现的还真像富千金小姐，楚沐仔细看她，她的眼睛已经变正常，瞳仁又黑又亮，像两颗水汪汪的葡萄。
　　因楚沐突然靠近瞧她，程松儿有些惊吓，但很快镇定下来，突然问：“这一路上，我如何称呼你？”
　　楚沐退后一步，站直身子，说道：“舅舅。”
　　程松儿上下打量了楚沐一番。
　　眼前这个男子身材高大紧实，虽然略不修边幅，但是双眼神采奕奕，鼻梁挺直，面貌极为俊朗。
　　“你这么年轻，莫要占我便宜。”
　　“我的年纪几乎是你一倍，再者男女有别，这样关系方便一些，免人遐想。”
　　“既然不方便，为何还让你来？”
　　“我比较熟悉大漠。”
　　又是这句，这男人真是无趣！
　　但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程松儿想想自己处境，不再与他争辩。
　　“你叫什么？”
　　“楚沐。”
　　一时间他们无话可说，不再有其他交流。
　　楚沐想，如果不是亲手将她从冰窟带出，看她蜕变，看她以发杀人，自己会对眼前这个少女颇有好感。
　　她的言谈举止虽然不自觉的透着一股娇贵，却不失江湖儿女的爽朗，还很聪明……
　　“你睡哪？”
　　“我在外间，夜里有事可直接唤我。”
　　程松儿环视一下房间，睡房里没有窗户，外室有一扇小窗，窗下有一张三尺多宽的小榻。
　　“男女授受不亲。”
　　楚沐没有理她。
　　她不高兴道：“我同意和你回去，就不会逃走。”
　　楚沐回：“你多虑了，再说，既然能找到你一次，就会找到第二次第三次，我不怕你逃走，现在只是为了照顾你方便一些。”
　　既然能找到你一次，就会找到第二次第三次……
　　程松儿突然头痛欲裂，心里一阵刺痛。
　　“你怎么了？”楚沐见她面色苍白，上前一步欲探她脉搏，左手却暗自攥紧了佩刀。
　　那感觉很快消失。
　　程松儿将被子拉高，哼道：“我没事，只是有点头晕，但你得小心，若咱们坏了名声，小心麻烦一辈子。”
　　“莫要胡言乱语，早睡吧。”楚沐弹灭了蜡烛，放下门帘，退到外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