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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委员会的意见 ...

  •   <三十> 委员会的意见
      沛延大学某文学艺术研究所一间会议大厅里烟雾迷绕,一张将近十米长的桌子旁围坐着二十几个人,他们的投足举止一看就知道很有学问。桌子上摆放着古董样式的茶杯和白色烟灰缸。此外,每个人面前都有一摞纸,有的人在快速翻看,有的把目光长时间停留在一页稿子上细细阅读。偌大的会议室里没有人说话,只有纸张翻阅的声音以及一些年纪大一点的先生偶尔在轻咳。
      长桌的上位坐着一位已届耄耋之年的老人,无疑他是参加会议的人员中年龄最大的。老人戴了一副旧的花镜,镜子的一脚有修理过的痕迹。他的头发并没有完全花白,脸上布满皱纹,两只眼睛深深地凹陷着。老人面前桌子上放着一只精致的花瓶,花瓶里插着七到八支水仙,这是会议室里其他人的待遇里没有的,足以显示出老人的特殊地位。不过即便如此他可能也不是会场里“排行”最高的一位,在老人的左边,也就是会议桌的正位,那张红色的圈椅是空着的。一刻钟过去了,这个位子的主人迟迟不肯来。老人面前的桌上同样有一摞由A4纸打印的稿件,这时他已把它们全部阅读了一遍,他凭借阅读的记忆试着从中抽出了三份放在桌子的右侧,其余的则随意码在一边。等这项工作完成之后老人端起茶杯慢慢呷了一口茶,水仙花散发着淡淡的幽香。他向屋子里的与会同僚扫视一眼最后把目光放在旁边的空椅子上,那位神秘的领导这时还未出现。
      我们刚才说到,老人旁边的正位还是空着,而与这个位子正对着的会议桌的另一端则坐着一个中年男人。我们大概可以猜测出此人的“地位”应该是最低的,就好像官员团拜会上没有发言权的那种,但事实上在这里我们却要对他给予特殊关注。此人的特别之处就在于,其余所有与会人员都在正襟危坐并且聚精会神地在阅读稿件,但是他却是很舒服地半躺在圈椅里,翘着腿脖子歪向一边,目光轻蔑神情懒散地在玩手机。中年人的面前桌子上也放着和其他人那里同样的一摞纸,但他并不去翻阅它们,或许他已经快速地翻看完了或者他一点儿也没有动过。
      时间划过下午四点一刻钟,会场的门突然被打开了,一个年约五十岁穿着灰色短袖衬衫的男子走了进来,他的衣服有被汗湿的痕迹。来客一进门就走到这个房间里唯一还空着的椅子边坐下,他什么话也没说,也没去在意前面那杯茶水凉了没有就端起来喝了几大口,会场里的其他人都对他点头致敬,后者也恭恭敬敬地回应他们。此人就是本次会议的主席,他姓冯,人们都称呼他为冯先生。现在已是六月上旬,夏天的神威还没有完全爆发出来,会场里的中央空调是开着的。主席环视了一眼在座的十余位与会人员,他的目光曾短暂停留在每个人身上,最后和坐在他旁边的那位老先生低语了几句开始了他进门以来的第一次发言。
      “诸位,今天能把你们全都请来实属不易,虽然只是对学生作品的一次例行审阅,但正所谓长江后浪推前浪,年轻人总能制造出一些不一样的东西的,其中不乏优秀之人才存在。在此之前我已把此次征文比赛所有入围的来稿仔细阅读一遍,相信诸位也像我一样做了同样的工作。我明白在座的诸位平时都是大忙人,所以我们尽量不多占用诸位太多时间。非常荣幸的我们今天还请到了王老先生一起参与此次评审。”主席崇敬地望了一眼坐在他身边的老人继续说道,“在评审们投票之前我想还是先由书记员将学生委员会的初审意见作简要陈述,然后各位再对建议进行自由发言。同僚们,年轻人是我们这个国家未来建设的主力军也是我们民族的希望,关心年轻一代的成长是我们这些老人们义不容辞的事。虽然这只是一次看似与各位学术研究不相干的佐助,但本着对青年后辈的关怀和包容,我请求各位能以高度负责的态度公平公正对待此次评比。”
      评委们对主席的发言非常赞同,与此同时坐在靠墙一张椅子上的一位青年女性面带微笑地站了起来。她头上盘着发髻,手里捧着一个文件册大大方方地慢步走到主席身边。
      “各位老师下午好,沛延大学第十一届校园征文比赛由沛延大学学工部主办,校团委、艺术团、文学社、文法学院团委、精仪学院团委承办,比赛赞助方为盛达文化传媒有限公司。本次征文比赛的主题是‘未曾改变’,写作的文体不限。征文比赛自二零一二年五月二十日开始,截稿日期为六月一日。截止到本月一号委员会共收到有效稿件五百三十一份。六月二日至五日,初审委员会对本次征文比赛的所有稿件进行了初筛,五百三十一份中共筛选出六十份建议入围作品。本次大赛共设置特等奖一名,一等奖三名,二等奖五名,三等奖十名,优秀奖三十名。在此之前,初审委员会已经在六月五日完成了对六十份作品的初审排名,相应的名单已发至各位评委老师手中。参与此次校园征文比赛初审的学生评委来自校文学社和文法学院团委的部分成员,在这次集中评选中我校的一些优秀的青年教师也给予了一定的建议性意见参考,特此致谢。在这里我们需要特殊声明的是,入围稿件的初审名单和排名仅代表初审委员会的意见,最终排名和各奖项的归属最终将由本次终审委员会投票来决定。所以,烦请参与今天评选的各位评委老师们对入围作品名单提出宝贵意见,以使本次征文比赛更加公平公正。初审委员会学生评委名单(按姓氏拼音顺序):典龙阳、付姁、高学敏、黄轶坤、罗国英、王波、杨博维。”
      书记员陈述完之后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就拉门退了出去。
      “诸位,”主席站起来说道,“入围名单和作品就放在桌子上,人手一份儿,我们可以开始了。”
      话音刚落,左排中间靠右一位戴着方框眼镜的青年教师举了手,主席示意他坐着说,他自己也跟着坐下。
      “冯先生,我们在座的大部分人已经对这份名单仔细研究过了,我相信初审委员会的评委们已经给出了较为公正的筛选和排名,因为我们事先已提前审阅过几乎所有稿件。我们认为——当然,客观地说也是大部分人的意见——优秀奖和一、二、三等奖已经非常适宜且公正地落实到了它们应当对应的作品那里,不得不说当代青年大学生的确有一定的文学功底和人文素养,这证明了我们这个领域的薪火还在继续相传,其中一些不失为可圈可点的佳作,尤其一等奖的五篇。在它们之中有一篇题为《马贼》的也是在座的老师们都极为推崇的,情感之真挚,构思之新颖,文笔之细腻着实让人称赞。但是对于初审委员会草定的特等奖的这篇题为《是谁将她偷走?》的文章,”那位老师顿了顿,随即朝会场里的其他老师们扫视一眼,“虽然也是一篇很不错的来稿,但是如果是把它评定为本次征文比赛的特等奖,我们认为,稍有些不妥。”
      “是啊,这篇文章我看了,让它做第一名实在是有些不恰当。”另一位教师跟着说道,“因为它读起来实在是有抄袭剽窃之嫌。”
      “有道理,不能让它成为特等奖。”
      “但是它确实写的不错呀……”
      会场里立刻躁动起来,人人都在和身边的人讨论或是辩解,并且每个人发表意见和建议的方式都不一样,有的意志坚定的倒有些偏执,有的温文尔雅,但主要是围绕特等奖的归属上展开讨论的,他们之中很少的一些人建议保持这个排名而只做小幅修改,更多的人则是在推荐他们认为的头奖的归属。
      主席让会场里的这种积极的躁动持续了一会儿,等谈话声变小了他说道,“对于把那篇文章评定为特等奖这件事我已经料到会有今天下午这种结果,讨论是一定要有的,不然请诸位来就没有了实际意义。支持者认为它贴题明朗,文笔聪慧,真情流露极为自然,它完全可以称得上是一篇荡人心魄的散文诗。大多数反对者是认为它有一点抄袭之嫌,相信诸位看得出来,因为它太像周涛,周老先生的那篇同是散文诗的《抓不住的鼬鼠——时间漫笔》,不论是段落错落形式还是语言风格上都极为相似,甚至有异曲同工之妙。”
      一个六十多岁已经退休了的老教师站了起来,“冯先生说的一点都没错,就是在抄周涛老先生的那篇文章,而且是抄得淋漓尽致不带一点儿含蓄的掩饰,我只读到这篇文章的头几句就马上想到了《时间漫笔》,简直是太像了。我还在底下把这篇和《时间漫笔》做了细致的对比,发现不论从笔风、推移过度、套路样式,还是开篇结尾的设置上都极为吻合。试问怎么能够把这样一篇彻彻底底的剽窃之作评定为我们这种大型征文比赛的上上篇呢?在我看来,同样是散文诗,周老先生的文章可以称得上是随笔之中的经典楷模,但是这一篇,”老先生端起那份稿件又缓慢拍在桌子上,“却是一份不入流的赝品,简直丢了文人的脸面,试问(初审)委员会是怎么将它入围到六十份佳作之中的呢?”
      老教师说完之后忿忿地坐到椅子上,显然他也是一位德高望重的前辈,他发言过后会场里马上就再次躁动起来,但这次不只是小声低语,而是大声讨论甚至辩论了,言语也变得刻薄尖锐起来,声浪此起彼伏,有的人还建议取消《是谁将她偷走?》的入围评审资格,而且支持这种态度的委员们占了大多数。
      评审委员会的主席并不打算去制止这次自由的公开辩论,而且他也像是被感染了似的,侧着身子和右手边的那位老人低声交谈了一会儿,直到一个体型瘦削的男老师举手。
      “也不能这么说,这篇来稿还是有很多可取之处的,虽然看似和那一篇相似但却是两篇内涵完全不一样的作品,因为它们有着不一样的灵魂。一个是在感叹时间与生命的来去匆匆,敢于向造物主发问,那支撑宇宙万物的横坐标究竟是什么;一个是在伤逝失去的青春,然而作者举头祈求答案的对象却是不存在的,文章里始终透露着透彻心扉的阵痛和凄凉。我想恐怕只有年轻人才会有这种直观的彻彻底底的领悟,换做是我们这些人大概是做不到的。我们已经成为作者笔下的牺牲者,只有怀念和流泪的资格了。除此之外,能将语言文字控制地这么简约干练也不是中文系里随便一个学生能做到的”
      这位瘦老师还没说完会场里马上响应起另外一个声音。“抄的再好,新颖独特独树一帜有思想有内涵那也是抄的。我们今天开这个会的目的是讲求评审,我们需要做的是理性把关而不是单纯来欣赏中学生作文的,不管写得多好,只要学术不端的红线越过了也就废掉了。”
      瘦老师觉得有些尴尬地低了一次头,他把他的铅笔在手掌里转了几圈。“既然在座的各位老师很多都这么认为,那么我想请问一下,假如先前没有过《时间漫笔》,周先生从来没写过它,这时再来看这篇《是谁将她偷走?》,单从大众评审的欣赏角度来看,各位还会固执地认为它是一篇劣质的败笔拙作吗?各位这么强烈地反对它,攻击它,无非是因为之前已经有过一篇类似的,所以才会出现断然的否定,因为在各位的脑子里,大师和大师的经典绝对不能够被超越,一旦这种事情发生了就会被定义为一种明目张胆的侮辱和挑衅。然而我们的手腕不能太专横,在学术领悟,官僚作风形成已久。如果只有束缚的不能创新不敢超越的文章才能入的了各位的法眼,如果只有在我们看来永远低我们一等的年轻作家才配做我们的评审对象,那么这种狭隘的世界观也未免有些太可笑了。我们何必还要办征文比赛,因为天底下的文章有百分之九十都是在借鉴前人的基础上创作出来的,它们多多少少都包含了别人的成分。但是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们就干脆不要去读书了,因为学习的过程从本质上来说也是一种抄袭。”
      “那么就去抄好了。”会场里有人大声喊到。
      “当然不行,那样文人墨客就都成了无耻之徒。”
      “那么别去抄,也不要借鉴。”
      “那样我们现在就立马散场好了。”
      会场里许多人随即大笑了起来。
      一个老教授说道,“其实我本人是赞成这份来稿的,不过我担心的是,如果今天我们把名声给了它,会不会给了学生们过分借鉴敢于摘抄的范例,如此一来真会叫人担忧呐。”
      这时有人高呼,“原创的尊严何在,文学的正义何在,此风不可长。”
      会场里又一次炸开了锅,每个人都试图先声夺人的发表意见,他们没想到这篇只有两千多字的普通稿件居然成为了这所学校里的专家学者争辩的焦点。
      坐在主席身边的老人沉默不言,他稳稳当当地坐在圈椅里看着人们争辩从不表态。老人家时而听一会儿学者们的义愤填词,时而闭目沉思,喝一口清香的茉莉茶。他的脸上始终挂着那种和蔼爱怜的微笑,就好像这次征文比赛的终极评审与他无关似的。在会场中与老人神态举止相似的还有另外一个人,就是坐在这张长桌另一端的那个中年男子。他已经不再玩儿手机了,而是神态悠闲地在认真听着,会场里所有人的发言他都一字不漏的听去了,这是他的工作。
      主席用钢笔重重敲了几下桌子。
      “诸位同僚,发言和建议都很中肯,都是为了能让本次征文比赛尽可能的公平和公正,那么现在问题的要点已经很明确了,就是特等奖的归属和这篇题为《是谁将她偷走?》稿件的去留。哦,我差点忘记了,”主席把目光投向坐在身旁的老人,“王老先生,您还没有表过态,您的意见是?”
      老人并不起身,会场里安静极了,他让这种可以叫人冷静一会儿的安静持续了十秒钟才开口说道。
      “食指他说,紫葡萄已经化为深秋的露水,但是我已经老了,头发花白,满脸皱纹,牙齿,也掉的差不多了。但是我也曾年轻过,我觉得十几岁、二十岁的青年时代是最值得怀念的时代,那个时候我精力充沛,我把我最大的热情献给了革命和新中国的文化建设,并且无怨无悔。我们学习、奋斗,心中充满了希望。谁没有像我面前的这些花朵一样的青年时期,年轻人需要有一些固执、冲动和敢于犯错误,甚至孤高自傲、盛气凌人的勇气。我并不怎么关心那个学生写这些文字的初衷是什么,但是我却通过他的钢笔尖儿看到了一个老人,看到了对每一个人来说都不能逃避的迟早都会降临的衰老。那青年的心情是哀痛的,那不是未老先衰的表现,而是站在高山上的孤独。现在,我只能在梦中才能再回到我年轻的时候,可是啊,梦一醒我便又看到了现在这张风烛残年的脸。”
      所有人都在认真听着王老先生的发言,他说的很慢,一些人偶尔用极低的声音在相互探讨。
      时间过得很快,到了最终的投票环节,全体委员们起立,排队投票,接着走出会场。五分钟后会场里就只剩下主席、公证人和几个工作人员,除此之外还有散场之前坐在长桌一端的那中年人。工作人员协助公证人开箱验票,结果快要出来之前中年男子和主席道了别,后者的态度显得很殷勤。
      那人一出研究所的白房子就上了一辆奔驰轿车,他坐到驾驶员的位置上之后首先打了一个电话。
      “小杨,告诉陈经理我晚些时候再和他谈项目企划的事。”
      他挂了之后随即又打了一通。“给我查一下沛延大学三年级有一个叫李壬辰的个人资料。是的,包括联系方式、在校住址、专业方向、学习成绩以及兴趣爱好等,查到之后即刻告诉我。”
      十分钟之后奔驰车的引擎发动了,它在路口调头接着朝七里台宿舍区奔去。车子挡风玻璃下边有一只价格不菲名片盒,里面的一沓卡片上印着一个人的名字——盛达文化传媒文学部总监金盛元,此人就是这次校园征文比赛的赞助商了。
      下午五点半钟,李壬辰接到一个陌生人打来的电话,对方和蔼可亲地报上了自己的姓名和单位,并且直截了当地表达了要打算请他吃晚餐的愿望。那时李壬辰正在寝室里查阅科学文献,他一点儿也不认识这位金总监,而且对这顿来路不明的饭也毫无兴趣,当对方提到校园征文比赛时他依稀记得自己几天以前确实有投过一篇稿,但这和盛达文化传媒公司又有什么关系呢。
      “什么,您就是这次征文比赛的赞助商吗?”
      “一点儿没错。李壬辰同学,不论怎么说盛达文化传媒都以实际行动支持了贵校的文化发展建设,你总不能想都不想就拒绝一个慷慨的捐助者吧。”
      “当然,我是不应该拒绝的,尤其您可是我们学校的财神。可是金先生,我又有什么资格可以代表学校接受您的这次邀请呢。”
      “李同学你当然有资格,我非常欣赏你的才华就像很欣赏贵校许多优秀可贵的品质一样。而且,”金总监顿了顿,“我现在就在李同学的宿舍楼楼下。”
      李壬辰走到楼道尽头的窗户前,他看到确有一个穿着灰色西装戴棕色墨镜的中年男人在楼下空地上打电话。他望了一眼那人旁边的车子思考了一下。“金总监太客气了,我如果再拒绝您可真就显得我太小家子气了。”与此同时李壬辰感觉到自己的肚子已经开始咕咕叫了。
      金盛元驾驶着他的奔驰车和李壬辰就近来到一处高档的西餐厅,虽然是和不认识的人吃饭,但是这个青年显得非常大方并且彬彬有礼,他还没有弄清楚这位上市公司的总监请他吃饭的用意何在。这家西餐厅的牛排是出了名的好,他们落座之后马上就点了餐。等待上餐的时间里总监慈眉善目地仔细观察了一会儿这个看起来好像还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
      李壬辰无聊地朝四周张望了一会儿,直到服务生送上两杯红葡萄酒。
      “李同学早就饿了吧,这都怪我应该早一点儿的。”金总监端着杯子在半空中摇了摇。
      “客气了。”他端起酒杯只抿了一下就放下了,目光游走在餐厅里穿着得体的服务生和其他桌的客人那里。
      金盛元喝了一大口葡萄酒,脸上露出只有生意人才有的那种狡黠的笑,两条皱纹深陷在他那狭窄的额头上。
      服务生陆陆续续送上两份三分熟和五分熟的上等牛排,以及烤翅、蛋挞、意大利通心粉、蔬果沙拉和咸菜。
      “就像我在电话里说的那样,李同学,我很欣赏你的才华。你的文章我看过了,凡夫俗子是写不出那样的好文的。今天下午我参加了贵校征文比赛的终审环节,审议和投票一结束我就急切地想知道这个满腹经纶的才子到底长什么样子,本以为会是一个研究生或是博士生,但是万万没想到竟然是这么年轻的一位青年。小伙子,我很看好你。”
      金盛元疑惑地看着李壬辰,后者只顾着吃东西像是没听见他说的话似的。
      “金总监看好我什么?”
      与那位绅士相比,李壬辰的举止就显得很不雅观。他已经完全放开手脚,用刀切下一大块肉放在嘴里津津有味地嚼起来。他边吃边回上一两句话时不忘喝上一口美味的红葡萄酒。西餐厅没有供应筷子,也许是嫌刀叉太不好使了,年轻人竟然用手去撕扯鸡翅。
      看到青年这样的吃相,金盛元尴尬地喝了一口酒。“李同学你就不想知道终审的结果是什么,他们给了你一个什么样的奖项?”
      李壬辰很随意地耸耸肩,“我只是写了点东西敲了几下键盘而已,这么做完全只是因为我恰恰那么干了。当然喽,我承认我是冲着奖金去的,那是一笔很可观的奖励,但是提交之后我的差事就算结束了。至于评审,那是他们的事,现在我用不着去关心结果,而且我迟早会知道的。”
      盛达文化的总监切了一小块牛肉放在嘴里慢慢地嚼着,他的嘴边还残留着一滴暗红色的酒汁。
      “我知道你是天津人,也了解一些你的能力。李同学,你羽毛球打得非常之好,又精通音乐、写作和赛车之道,你在学生工作和社会活动上的一些理念、理论、想法虽然还只是限制在年轻人的层次上不过却非常有独到见地,甚至是当下一些专业的管理团队所欠缺的,当然这也是和你现在的水平分不开的。但是再有天赋的人也需要适宜生存发展的土壤,举个例子,比如说尽管你蝉联了天津羽毛球锦标赛的冠军但是却进不了国家队,也不能参加全国和世界级的赛事,我想这背后一定是有原因的。”
      晚餐确实很丰盛,这时李壬辰已经享用地差不多了,他用带着茉莉清香的湿巾拭了一下右边的嘴角。“金总监今天晚上盛情款待的目的不会就只是想嘲弄一下我那糟糕的文笔,以及趁机数落一番我那看起来还算光辉的历史吧?”
      “哈哈哈,李同学怎么会那么想呢,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么阁下就直说了吧。请我一个后生吃饭,我想金总监您应该不会经常做这种乐善好施的好事的吧。”
      “年轻人说话就是直接,我越来越欣赏你的风格了。那我就直说了,”盛达文化的总监很轻松地靠在椅背上,“我非常赏识你的才华,因为我也是个作家,当然是在十几年前,但同时我也是个生意人,生意人的眼光总是敏锐的。说得再直接一点儿,我现在正式邀请你加入盛达文化传媒,可以等到你毕业之后,也可以不等毕业,而且我更加倾向于后者,毕竟你现在所学的专业与我们所做的事业怎么也沾不上边儿嘛,而且还在这种学校。你现在是大学三年级,假如你可以提前一年而不必等到大学毕业,你所做的这种牺牲是可以得到应有的回报的。”金盛元用像蛇一样的眼光注视着面前的这个年轻人。
      “这么说,我马上就可以挣大钱,从此告别这种单调乏味的大学生活了?”
      “完全正确。不仅如此,你在盛达和其他二流写手的等级是不同的。我们把写手分成三个等级,三级是社会上或者学校里偶尔出点儿小文章,顺便挣些外块不至于饿肚子的人;二级是和公司签合同成为签约写手,每年稿酬人民币从几万到十几万不等;一级就是盛达的明星级人物,比如所有人都已经知道的郭某某、朱某某等等。”
      “那我在金总监的眼里是?”
      “起码是二级,而且我有信心,不到三年的时间,以老弟你的才华,赶上他们根本不成问题。”
      “我可是连一篇作品都没有,金总监,您,就这么看得起我?”李壬辰强忍住才没笑出来。
      “这是当然的,我在这一行已经混了快二十年,还从来没有看走过眼,阅人无数还不敢说,但在这个领域也算称得上是专家教授了。”金盛元傲慢地大笑了几声。
      “绝妙!”
      “李同学,这么说?”
      “极好!”
      “好极了!”总监惊喜地望着他,“这么说老弟你同意了?”
      “谢谢。”
      “客气什么。那么祝我们合作愉快。”他笑得更大声了,并且举起酒杯。
      “谢谢金老板的这顿饭,多美味的牛排呀。”李壬辰站起身来,他示意服务员可以过来结账了。
      “老弟你这是?”
      “我还有一堆的文献要看,现在就不奉陪了,抱歉。”
      “那我们说好的事?”
      这回换做李壬辰满脸疑惑了,“咦,我们说好什么了?”
      “当然是提前毕业加入盛达文化的事了,你不是已经答应了吗?莫非你还是要等到大学毕业之后?”
      “我答应了?这是谁告诉您的事?一杯葡萄酒还不至于会使您精神错乱吧。金总监,我要告辞了,我恐怕这辈子都不会加入盛达文化了。”
      李壬辰头也不回地走了,牛肉的香味儿还在他嘴里回绕。
      金盛元楞在椅子里一动不动,他气的满脸通红,正要把李壬辰用过的空酒杯狠狠地摔在地上,这时服务生过来了。
      “您总共消费六百四十元,先生,请问是现金还是信用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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