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岁月》月见枝

6、6.许尘谦，他是个谜（上）

　　昏暗的灯光下，许尘谦一步一步拾级而下，缓缓地走向她，步履从容。
　　很久很久以后的苏杏枝想，他当时的步伐就像她此刻心跳的频率，时间宛如醉酒般在心中停滞迟缓，而他就这么悄无声息地闯入了。
　　在她最害怕的时刻，他出现了，颇有点英雄救美的意味。因此她的心对他不设防。
　　许尘谦在杏枝面前站定，接着慢慢蹲下身子，眼光审视着她。
　　“扭伤了？”他低头注目着她问，问话的语气十分温柔。
　　她傻傻地点头，仍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是右脚？”
　　她又傻傻地点头，仿佛只会点头的扯线木偶。
　　“让我看看。”他宽大的手掌轻轻握住她的脚踝，小心翼翼地左右转动试探着。
　　“还好，应该没有伤到骨头。”
　　杏枝仿佛如梦初醒。
　　“你怎么会在这里？”她的疑惑脱口而出。
　　他静静望着她，修长的指尖从口袋中捻出一样物件，平举在她眼前：“我在地上捡到了这个，想着拿来还你。”
　　是她的员工卡。
　　原来她刚才落荒而逃的时候，将员工卡遗漏在了电梯旁。怪不得她一直觉得身后有人跟着她，原来是他追着来还她遗失的物件。
　　还有他叫得出她的名字，想必也是从员工卡上看到的吧。
　　许尘谦垂眸审视着眼皮底下的杏枝，在看到她的套裙后微微蹙了蹙眉，旋即散开。
　　“起得来吗？”他将手伸向她。
　　将小手放进他的手心中，在他的搀扶下杏枝顺利地站了起来。
　　此时他们正站在三楼的楼梯口，然而让她难以置信地是，许尘谦竟又把她带到了电梯间。
　　“我不要乘电梯！”
　　杏枝害怕地下意识往后退，许尘谦连忙揽紧了她。
　　“你的脚现在不方便走路，这里离公司大门还有两层楼的高度，我们只能乘电梯。”
　　“可是，A1不能乘啊！”她一脸地委屈。
　　“夜里电梯只开放一座，为的是方便留在公司加班的职员。”他耐心地向她解释着，随即又问，“可以告诉我你不肯乘电梯的理由吗？”
　　“这座电梯曾经出过事故，有位女同事死在这里，然后她的魂。。。哎呀！”杏枝忙用右手捂住嘴，“不能说的，说了她可能会来找我。”拉住许尘谦衣袖的左手抓的更紧了。
　　然而，旁边的人却没说话。
　　杏枝抬起头，却见他正用一脸费解的表情看着她。
　　“你不相信我说的吗？是真的，我听我们部门的同事说的，这个。。。传闻已经很久了，还有人遇到过。我没有骗你！”
　　“所以，”他偏着头看她，“你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跑楼梯的？”
　　杏枝点点头，觉得自己的脸有些红了。
　　他现在一定觉得自己既蠢钝又胆小。尤其是他还撞见了自己吓得乱窜乱叫的傻样。但是有什么办法呢？她昨夜几乎一夜未睡，神经本来就异常敏感。
　　只听“滴！”一声。杏枝抬眼一看，原来许尘谦已将员工卡罩在了感应器上。杏枝又开始慌张了起来。
　　收好员工卡，他偏过头继续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我不是不信你，只是我不信那个传说。你的腿需要立刻冷敷处理。”他的口吻不容置喙。
　　“一会儿如果觉得害怕，你就抓紧我的手。”
　　“叮咚！”
　　电梯门缓缓开了，许尘谦扶着杏枝稳稳地进了电梯。
　　也许是因为有他在身边，杏枝原先的那种恐慌感完全消失了。隔着衣袖传来的他身体的热度，传递到她的手心，仿佛也带给了她安心。
　　少顷，电梯安全抵达大厦一楼。
　　他将杏枝安置在一楼休息室的沙发上，接着便匆匆赶去了保安室。没一会儿他便回来了，手上拿着一块白布，布里抱着几块冰块。
　　他小心翼翼地将布包贴在杏枝的脚踝处，并嘱咐她用手按住。
　　“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很快就回来。”说完又指了指保安室，补充一句，“别害怕，那边还有人。”
　　杏枝点头，呆呆望着他的身影走出旋转门。
　　由于是夏天，布里的冰块没过多久就融化成水。杏枝把布里的冰水挤干，接着将白布绑在脚踝处。
　　这时候，许尘谦回来了，一手拿着车钥匙，一手拿着一件长袖外套。
　　杏枝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却见他在她面前蹲下身子，将手上的外套系在她腰间。他的外套十分长，衣摆处垂盖在她的膝盖上。
　　“这是做什么？”
　　他抬起头望着她，平静地说：“门外会有几阶楼梯，你的脚现在不宜走动，让我抱你出去吧。”
　　他站起身，礼貌地说了句：“冒犯了”，便弯下腰温柔地将她打横抱起。
　　杏枝这才想起自己今天穿的是套裙，而他的外套此刻包裹覆盖住她的大腿，一方面防止了她走光，另一方面避免了他环在她腿间的左手直接碰触到她的皮肤。
　　这个男孩还真绅士。
　　她在心中这样想着，而且还如此细心。这样的男人在现代社会还真是难能可贵。杏枝今天才刚刚见识过现实的黑暗，许尘谦的形象在她心中经过对比立刻高大了起来。
　　此刻他的车正停在公司大门口。他打开车门，将她放置在副驾驶座上。接着绕到另一边，也进了车里。
　　杏枝曾在汽车杂志上看到过这一车型，德国车，价值二十几万。她不禁眼望四周，偷偷打量了一番。
　　“你住哪里？”发动引擎后，他问。
　　“K大。”她立刻答道。
　　期间，许尘谦先随意问了苏杏枝几个问题，例如她就读的学院科系，她的家乡在何地；接着他详细询问了她先前提过的公司闹鬼传说。她都一一作出回应。
　　大多时候他都是寂静无声的。无话的时候杏枝就偷偷观察他，发现他的神情总是肃穆庄严的。她想他一定是个口风很紧的人，因他那好看的双唇恒常抿着。
　　不知不觉地，杏枝又想起了三年前在福森小镇初遇他的情景，于是以下的话也不由自主地问出了：
　　“你还记得吗？三年前我们曾有过一面之缘。”
　　许尘谦转头看她一眼，似乎没什么印象。
　　“在德国，佛根河畔，我跟你搭讪来着。你当时用手语回应，所以我一直以为你是，语言障碍者。”
　　他“哦”了一声，似乎想起来了，“原来当时你也在啊。”轻描淡写的一句，再没有下文。
　　杏枝心中有点小小的挫败感。自己惦记了别人三年，结果那人对自己竟毫无印象。
　　也是，他这样优秀的一个人，身边应该有很多女孩子围绕，怎么会有空去记一个素不相识的搭讪者呢？
　　杏枝偏过头去，开始看着车窗外的夜色发怔。
　　当车子停靠在K大北门口时，同学赵筱已经站在铁栅栏前等候了。今天是她留在学校的最后一晚，而杏枝在车上给她打了电话，说明了自己的情况。
　　许尘谦将杏枝抱下车来到赵筱身边，稳稳地将她放下。赵筱忙扶住杏枝的肩膀。
　　杏枝向他道谢。
　　他抿唇一笑，“举手之劳罢了。”
　　的确，还真是是举“手”之劳。
　　想到此，杏枝不禁噗嗤一笑；见对方正用略带疑惑的表情望着自己，她连忙止住了笑意，真诚地说：“不管怎么说，今天多亏有你。以后有机会，我一定报答你的大恩大德。”
　　“同事之间互相帮助是应该的，你有这个心就够了。”
　　又叮嘱了她关于脚伤需要热敷的事情之后，便伴着夜色离开了。离开前杏枝说了声“一路顺风”。
　　然而，等到他的车子消失在烟尘中，旁边的人依旧没有动作。
　　杏枝转过头，却见同学赵筱一直盯着车子消失的方向，一动不动地发着呆。
　　“赵筱？赵筱，怎么了？”
　　杏枝唤她的名字，她这才回过神。
　　“杏枝，刚刚那个人，是你的同事？”
　　杏枝点点头，“他是今天新来的。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他叫什么名字？是不是姓许？”赵筱的声音听上去微微颤着。
　　“是啊！他叫许尘谦。”
　　赵筱开始喃喃自语道：“果然是他。。。原来真是他！我就说我没有看错！”
　　杏枝听她的口气，觉得她似乎认识许尘谦。可是刚才他还在的时候，完全没有注意到赵筱，两人也没有产生任何对话。
　　“他是你相识的人吗？”
　　“我倒是想与他相识啊！可是没这个缘分也没这个命，他的鼎鼎大名我听过数千次了，可惜，我来这个学院的时候他已经毕业了。”
　　“怎么许尘谦也是K大的学生吗？”
　　他看上去跟她年龄一般大，可是她从来没在校园遇到过他。
　　赵筱猛力地点着头，用兴奋的声音说着：“他毕业于K大管理系，管理学院的传奇人物！许尘谦，谜一样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