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几寸》吃葡萄的葡萄皮

34、拓跋煜

　　墨河，夜色如墨。

　　满城灯火将天空照亮，逼退层层如墨夜色。光华如许。

　　一年一度的花朝节正在如期举行，城中不时绽出五颜六色的烟花，然而城中最热闹之处，花车行进的道路上，突然出现了小小的骚动。

　　城中人流密集，推搡间最易发生踩踏事故，墨河城太守和手下府兵们本就严阵以待，听说这里出现骚乱就立刻赶了过来。

　　正准备疏散人群，骚乱却渐渐平息了下来，原来刚才只是有只烟花在人群上方爆炸，引起了一些惊吓而已。

　　赶来的府卫和捕快们松了口气，挥挥手让人群继续。

　　就在刚刚最混乱的档口，花车里传来一声短促的尖叫，仿佛有人惊吓之下骤然出声，却又立刻被人捂住，以致声音被咽进口中，没有引起花车外人群的注意。

　　尖叫的是花车里的花朝娘子，捂嘴的当然是李如是。

　　为躲避发现她逃跑的塔达使者，李如是只好制造混乱趁人不注意钻进了花车，可现在看着眼前瑟缩害怕的花朝娘子，她却犯了难，那塔达使者还在车外虎视眈眈，该怎么才能躲过那双璀璨绚烂却有着鹰一样犀利眼神的眸子呢？

　　花朝娘子带着低低哭泣的声音唤回了她的注意力：“女，女侠，饶命啊！不要杀我……”

　　李如是挑眉，问：“我有这么可怕？”

　　花朝娘子瑟缩地看了一眼抵在自己腰间的小巧匕首，嗫嚅道：“不，不可怕……”

　　“呃，”李如是才想起自己还拿着防身的匕首在威胁人家，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子，还是接着威胁道：“你保证不乱喊乱叫我就放过你，否则我这倚天屠龙红袖刀可是不认人的。”

　　见李如是一脸煞气，又听她说出那把仿佛大有来头的匕首的名号，花朝娘子脸都吓白了，只知道瑟瑟点头，连话都说不完整。

　　李如是对她的反应很满意，想想也是，古代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女子，哪见过自己这种江湖豪侠的气概，被吓住也是正常的。

　　但她并没有放下警惕，只慢慢收回匕首，哪知这把慧明给她的匕首太锋利，收回时不小心隔断了女子腰间的系带，一个藕荷色的荷包掉在地上。

　　本来也没什么，捡起来来在系上就是了，谁知这花朝娘子好像非常紧张这个荷包，一下惊呼出声。

　　李如是眯了眯眼，命令道：“捡起来。”

　　女子只好捡起荷包双手呈到她面前。

　　李如是又道：“拆开我看看，是什么？”

　　花朝娘子有些犹豫，立刻得到匕首更近一寸的待遇。

　　她只好拆开荷包，里面露出一个小小的纸包，仿佛包着些粉末状的东西。

　　李如是伸出两根手指捻起纸包，轻轻嗅了嗅，没什么味道，不过想来花朝娘子游花车这么重要的时刻还随身携带的东西应该很重要吧，总不会带着胡椒粉游街？

　　花朝娘子见她嗅闻，一时情急出声：“不要闻！”

　　“嗯？”李如是挑眉，“里面是什么？”

　　花朝娘子讷讷不敢言，但还是在李如是威胁的目光中屈服，犹豫道：“是，是迷药……”

　　说完浑身抖得更加厉害，目光也似有闪躲之意。

　　李如是定定的看着她，慢慢地勾出一抹笑。

　　然后闪电般出手，直接扯开女子脸上遮面的薄纱将打开纸包的迷药糊在她脸上。

　　花朝娘子短促地惊叫了一声，随即身子一软，直接倒在了花车里。

　　李如是颇有些惊讶地挑眉，喃喃道：“难道是我误会了她？”

　　刚才她见这女子目光闪烁似在撒谎，心底还断定她肯定在骗她，而这所谓的迷药也不一定是什么好东西。

　　结果没想到打算拿这粉末做下实验看看究竟是什么，却把这女子直接迷倒了，看来这不仅是正宗的迷药，而且效果好得出乎她意料啊。

　　李如是满意地将纸包好生叠起收入衣中，却突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这女子被自己迷晕了，那花朝娘子谁来当？

　　呃，玩脱了……

　　在几次尝试将真花朝娘子叫醒失败后，李如是不得不满怀悲愤地与她交换了衣衫自己来扮作假花朝娘子。

　　带上面纱，又用花车里的胭脂化了个跟花朝娘子差不多的妆，李如是心中还是略微忐忑。

　　她自己是属于清秀挂的，就算妆化得浓重也没有这花朝娘子那种天生的艳丽，若是兰洵在就好了，她那种娇艳挂的长相应该更适合假扮这花朝娘子。

　　不过李如是很快又在心中否决了这个想法，这花朝娘子美则美矣，眉眼间却带有一丝风情，看起来略有风尘味，而兰洵的长相一看就是蜜水里泡大的娇美甜蜜又高贵的女孩，倒与她本身自己的经历完全不像。

　　叹口气，好想念兰洵呀，不过还是得先从目前的困境中逃出去再说。

　　外面的骚乱喧嚣渐渐平息，花车也重新启动，李如是刚把花朝娘子塞进座位下的空隙里，马车外面就响起敲击声，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传进来。

　　“绾鸿呀，咱们快到了，等下就按照原计划，花车四周的木板会一起倒下，只留下中间的鲛纱罩着你，到时候动静会有点大，你可别慌，这惊鸿舞你也练了三个月了，妈妈就等你好生表现，以后有的是你的好处！”

　　语气狎昵，让李如是不禁抖了两抖，这位“妈妈”的声音，明显是老鸨……

　　也就是说，这个绾鸿多半是个妓子中的淸倌儿，一会跳完那什么惊鸿舞之后就要被卖去给人□□了……

　　我靠这剧情为什么突然发展到hard模式？

　　李如是真想暴起骂人，或者骂天，不带这样玩人的吧？！

　　也是她自己没考虑周全，寻常闺阁清白女子怎么会这样抛头露面地出来呢？现在可真是骑虎难下了。

　　没等她考虑清楚解决办法，外面齐齐放起烟花，五彩斑斓映亮了天空，百姓们看热闹起哄之声越来越大，观众情绪攀至顶峰之时，花车四周装饰的各色名贵花朵陡然炸开，化作漫天花雨飘落，花雨中花车三面木板滑落，露出端坐在花车正中、被朦胧鲛纱笼罩的清丽身影。

　　观众陡然爆发欢呼雀跃之声，呼喊着“花朝娘子”兴奋之声不绝于耳，而众人目中的焦点，花车中的花朝美人——李如是却浑身僵硬地快速思考着眼下对策。

　　众目睽睽之中要想逃跑是不可能的，那惊鸿舞她也完全不会跳，就算能跳个别的古典舞也糊弄不过去，因为她身量高挑似寻常男子，而这花朝娘子的正主儿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娇小美人，隔着面纱和鲛纱那位老鸨妈妈或许认不出来她的姑娘已经换了人，但站起来作舞是百分之百会被发现的。

　　深吸一口气，跳舞是行不通了。

　　李如是伸手解下那花朝娘子腰间用以装饰的洞箫，闭上眼慢慢回忆了前世最喜欢的萧曲，将竹萧放在唇边，外界的喧嚣渐渐在她耳边沉寂，只余头上那一轮满月洒下溶溶清辉，洗尽这一路心酸疲惫，荡尽这半生尘世污浊。

　　曲名，月光。

　　那一缕箫音破空而来，盖过烟花盛放的浮躁与人语絮絮的喧嚣，嬉闹的儿童停止追逐，疲惫的旅人睁开双眼，街边作舞的胡姬放下手中的琵琶，人们齐齐停下手中的动作，收敛声音，望向那静坐在鲛纱之后的人影。

　　那萧声初听并不十分出众，然而曲风奇异，既不像中原箫曲清高自傲，也不似塞外胡调热情奔放，而是如天山雪水所化的潺潺泉水，清冽回甘，却在唇齿间透出淡淡的寒，那是吹奏者无意中流露的悲伤和思念，和今夜十五的溶溶月色一起，混杂着凉意流入人们心间。

　　花车下扮成随行婆子的老鸨梅姨在萧声响起时惊讶至愤怒，这妮子不按计划出牌打乱了她抬高她身价的计划，还心想着回去后定得好好收拾这小蹄子，结果此时见周围观众表情知道这箫曲的效果比她预想中的惊鸿舞还要好，不禁喜上眉梢，心中得意自己寻着了个好苗子，这下她燕春阁可多了位顶梁的花魁柱子，不得羡煞金凤楼那起子小人，毕竟青楼妓子这一行能歌善舞不算本事，会这些个琴曲箫音一类的高雅玩意儿才出众特别。

　　花车边阁楼上，一双流光溢彩的眸子中闪动着新奇的笑意，此人身着草原贵族服饰，斜倚在这阁楼攒尖顶上，一身落拓不羁，五官大气疏朗，唯有一双眸子仿佛集天地之灵，漂亮地不像话。

　　正是刚才轻松缀在李如是后面的塔达使者，拓跋煜。

　　李如是以为她突然打乱烟花使得人群骚动一定遮挡住了他的视线，却忘记了这个世界是有一种叫做轻功的东西的，她刚点完烟花那一瞬间拓跋煜就飞身到了这阁楼之上，鉴于他还懂得唇语，怎么说呢，简直是视野广阔，音质清晰，全程看到了李如是直播怎样欺负青楼雏倌儿并迷晕人家取而代之的。

　　这女子，有点意思。

---

作者有话要说：　　猝不及防更个新。哈哈哈哈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感谢柒蓝泪大大炸的地雷，受精若宠！
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