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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再相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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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阮清婉年纪还小,家里人又宠爱,生怕她受了一点伤,很少允许她上树屋,更别提让她上树了。
即便是她自己想来这里玩儿,秦朗也是在紫藤树附近专门给她建了个亭子,生怕她被风吹到被太阳晒到了。
就算是她自己想去树屋,上上下下的时候总是有一群人随侍在侧,上下梯的时候大部分都是别人抱着的,有那么一两次自己走也都让身边的人提心吊胆,总是有一个人牢牢的握着她的手。
因此这还是她自己第一次下梯。
阮陆行并没有觉得这有什么,毕竟据说他小时候一两岁的时候就舞刀弄棒的,他侄儿家的几个孩子这么大的时候也都偷鸡打狗一个人敢跑遍京城,不过是下个楼梯而已,他有时候都觉得是哥哥嫂子对侄女儿的保护太过,才养成这么娇娇柔柔的性子,嗯,一点都不像阮家的孩子,不过难道是女孩子的缘故?
阮陆行看着阮清婉小心翼翼踩着梯子的身影,恍惚间想起他们阮家,他的祖父只有他爹和他伯伯两个儿子,他伯伯曾有一儿一女却都早夭,后来他伯伯受不住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打击也早早去了;他爹只有他和他哥两个儿子,他还未成婚,他哥一个儿子一个女儿,他哥的儿子又生了两个儿子却没有女儿,咱们阮家四代竟然只有这一个嫡亲的小姑娘呢,其他家的孩子可都是皮实的小伙子呀!
发现这个惊人的事实后,阮陆行再看向阮清婉的目光中,就带了一些隐秘的不能言说的敬佩。
恰于此时,阮清婉一不小心踩到了裙摆上,脚下一滑,手也没能扶稳扶梯,呀了一声咕咚咚的滑了下去。
大家都被这个比赵煦下木梯更慢的姑娘吓了一跳,就见她像个冬瓜一样从木梯上滚了下来,真的是滚,一点都不夸张。
只有眼睛都不眨一下的赵煦一直注意着她,见她滚下来,下意识的想去接住她或者扶她一把,可惜他高估了自己现在的身高和力气,被比他小两岁的小姑娘一压,腿一软便被压倒在地。
发呆的阮陆行从树上一跃而下,赵懿皱着眉头跨到赵煦身边。
天旋地转,赵煦有些回不过神来,心里想着的是当年和阮清婉初见的时候可从来没听说过她身体不好的事情,也从来没见过她这么娇滴滴的路都走不好的笨拙模样,有些新奇,有些可爱。
他牢牢抱住压在自己身上的人,生怕她再摔下去了。
阮清婉被吓了一跳,愣愣的趴在赵煦身上,被阮陆行抱起来的时候才开始扑簌簌的掉眼泪,她不像寻常孩子哭泣的时候大声哭闹吼叫,就是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无声的看着你,不停的掉金豆豆,可怜又可爱。
阮陆行暗叫糟糕,一边哄着阮清婉一边跟赵懿道谢,还要关心赵煦摔着没,毕竟能在百花苑住着的都是非富即贵的子弟,要是真的因为他被磕着碰着了,人家家里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他一定得被他大哥打死!而且人家算是小侄女儿的救命恩人,可不能摔出事儿了!
赵煦被赵懿扶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草屑,对他大哥说了一声没事儿,见阮清婉的双眼没一会儿就红了,拉着阮清婉的小手哄道:“快别哭了,不就是摔了一跤嘛,这不是站起来了?别哭别哭,跟哥哥讲你摔到哪儿了?疼不疼?”
阮清婉拉着这个第一个救了自己的小哥哥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不疼了。
赵煦故意问道:“摇头是什么意思?不想跟我说话了?你不说我可不知道你想说什么呢。”
阮清婉摇摇头,抽噎道:“脚疼……小哥哥……疼。”
她疼的时候也不忘自己,赵煦笑眯眯的做了个鬼脸:“我才不疼呢,脚疼?是不是崴到脚了?”
阮陆行啊呀一声对赵煦道:“今天实在是太感谢你啦小伙子!”又对看起来比较稳重的赵懿道,“我们随行的有大夫,小兄弟不如跟我一起到我们院子让大夫看看,咱们也好放心!”
赵懿皱着眉头,他五弟何尝不是天之骄子,从小何尝受过什么伤!便是受伤了也是太医院的太医轮番问诊,有最好的太医用最好的药!
可惜他这一次出来本来也是微服,最怕引人注目,想着柳城和京城最慢不过一天的路程,因此轻装从简,除了十几个明着的护卫和几十个暗卫,竟是连贴身伺候的人也没带,更何况太医了!
在阮陆行提出这个建议的时候,他本有些迁怒他们让自己的宝贝弟弟受伤,但是他的宝贝弟弟几乎已经迫不及待的答应了,并且很快和人家攀谈上,询问人家的住处姓名。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这一次到柳城来,小五变了很多呢。
阮陆行轻松的抱着阮清婉,赵懿吃力的抱着赵煦,后面缀着八个护卫,一群人浩浩汤汤的闯进紫藤苑。
赵煦这才发现紫藤苑被掩映在一片郁郁葱葱的高大树木之中,若不仔细看,根本看不见有一条羊肠小径弯弯曲曲的通往紫藤苑,紫藤苑像是农家小院一样,颇有野区。
只是说是农家小院可比农家小院要大得多,小苑一共有四个厢房,厢房被一圈齐成人腰深的篱笆圈住,背面是几棵紫藤树,紫藤花密密匝匝的垂着头歇在房顶,煞是好看,正面是一片小菜园,种满了青菜萝卜。
门口的丫鬟见一群人急匆匆跑来,见大小姐眼圈红红的被二老爷抱着,纳闷的打开篱笆门:“这是怎么了?”
阮陆行嗯了一声问:“老爷夫人可起了?”
丫鬟余光扫过一群不认识的人,小声说道:“老爷和老太爷在喝茶,夫人在厨下吩咐朝食。”
“老太爷也来了?”阮陆行惊讶。
“哎,昨天黑时候才赶来的,说是要陪姑娘几天。”小丫鬟说道。
本以为只有他哥嫂,他哥骂他还有他嫂子能帮帮腔,谁知道这个把小侄女当做命根子的亲家老爷爷来了!
阮陆行跺了一下脚:“我带姑娘去西厢房,你去请李大夫,就说大姑娘的脚崴了,算了算了还是去正厅吧,你快去请李大夫,打盆热水来!”
李大夫是柳城享有盛名的儿科大夫,阮清婉身体不适一般也都是李大夫再看,两副药一喝,药到病除,只是阮清婉人小身子骨弱,只能慢慢调养。阮家人这次打算在山上住上十来天,山上露重天寒,生怕阮清婉又病倒了,因此特意请了李大夫随行。
桃花苑的位置俏,每到春天旺季,有时候拿钱都不一定能订到位置。李季林再有名也不过一个大夫,能订上桃花苑的位置不知道还得攒多少年的钱!因此在阮家邀请他随行的时候他也没多摆架子,洒脱的笑一声自己沾了小病友的光就一起来了,此时就住在东厢房的院子里。
间丫鬟来请,略一收了药箱,提着箱子就往正院而来。
阮陆行他爹走的早,又是和阮恒差不多大,因此小时候几乎是被他严厉的大哥跟阮恒一起摔打着拉扯大的。他哥把他当儿子养,有什么错误从不姑息,也像儿子一样打骂,他对他哥像对爹一样尊敬和惧怕,每次闯祸,想到他哥都会缩脖子装鹌鹑。
阮陆行本想着要是被他大哥知道他大清早的带侄女儿出去还受了伤,还连累了别人,一顿罚肯定是少不了的,因此下意识的想溜,但又一想,院子就这么大,早上又肯定要一起吃饭,瞒肯定瞒不到,逃也肯定逃不了的,还不如坦白从宽呢!
于是又忙招了丫鬟前去通禀,自己则落后一步和赵懿赵煦寒暄着。
没多事,就见一高壮一圆润的两人走出来。
圆润的胖乎乎的胡子花白却精神健烁的秦朗一脸心疼的接过阮清婉抱着:“哎哟我的心肝儿哎,脚摔了?疼不疼?”
阮清婉被秦朗逗得直笑:“不疼,不疼了。”
阮陆洲身高八尺,身高体壮,比站在他身边的秦朗整整高出了一个头。他们俩一个高一个矮,一个胖一个瘦,站在一起显得有些滑稽,至少赵煦就在偷偷的笑。
阮陆洲皱着眉头看阮陆行,一言不发。
一对上他大哥的眼神,阮陆行就吓得把前因后果霹雳啪啦的说课起来,重点在因为换了地方睡不着觉所以才抱着已经醒了的小姑娘去看日出,和小姑娘不小心滑下楼梯可能崴了脚,以及小姑娘的“救命恩人”也有可能受伤并且已经请了李大夫来看诊。
阮陆洲轻飘飘的瞥了他一眼,换上一张自认为比较和蔼可亲的脸对赵懿道:“烦请小公子入内稍等。”
赵懿点了点头:“多谢。”
做东道主的阮陆洲引着一群人往内走,不动声色的看着赵家两兄弟。觉得这两兄弟虽然矜贵,像是京城的功勋富家子,但又有所不同,少有人看着他还能这么镇定。
由于是武将,阮陆洲常年与棍棒糙汉子为伍,小到演练剿匪,大到镇压叛乱,他是见过不少血杀过不少人的,相由心生,脸上自然就带了些杀伐戾气,普通人看了便有些畏惧。虽然他这些年已经隐退将将军府交给了他儿子,但是一些戾气却已经在他身体上生根发芽割舍不去,因此普通人少有看到他还能这么镇定的。
思绪在脑子里转来转去,忽的发现赵懿有些眼熟,问道:“鄙姓阮,不知两位公子贵姓,现居何处?不日携内子登门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