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女》容歌

3、再相见（一）

　　一条涢水大河横过大昭将广阔的大昭国土分为南北两方。
　　京城位于北，柳城处于南，却是离北方离涢水河最近的一个城。又因距离涢水近，沟通了东西南北四方水路，因此柳城是大昭南来北往的商人最多，商贸行业也是最发达的一个城。
　　当然，柳城闻名天下，不仅仅只此一个原因，柳城内的望南山、静水湖、小随园。百花山等都是文人墨客会友的好去处。
　　二三月份柳絮纷飞，百花争艳，城内城外风景怡人。
　　每到这时候，西城门外秦家的百花山百花楼总是游人济济。
　　秦家世代为商，积累了不少的财富，到了秦朗这一代虽还称不上天下第一富，但也攒下了不少的家业。
　　秦朗信佛，便不像那些奸商一样只看利益，只堂堂正正的做生意赚钱，时常开粥铺救济百姓，世人只道商人低贱，这秦朗却被柳城人尊称大善人的实在是少数。
　　秦朗子嗣命薄，年近四旬未曾得一子，一日忽梦百花齐放，花间一个小娃娃对着他笑，待他醒后没两日，妻子便被诊出身孕。
　　秦朗大喜，思及梦中百花齐放的场景，盘下西城郊外的一大片地头，更名百花山。
　　命人在山脚密密匝匝的种下桃李杏树，沿着山脚往山顶种下各式各样的花树，耗时整整五六年，将这座山种成了名副其实的一年四季都有花朵盛放的百花山。
　　百花山百花楼名字虽然俗气，但却恰如其名。
　　这么大的手笔，只是为了庆贺他女儿的新生。
　　七八年过去后，百花山各种移植来的花树也已经扎地生根，更加的茂盛，每到花季更是引人入胜，不少人为了一睹奇景不远万里的到这里来看这花名远播的百花山。
　　秦老爷子觉得这些人大老远的跑过来也不容易，这漫山遍野的花开放的时候只有他们一家几口人来欣赏的确有些寂寞，大手一挥，在山脚山腰山顶建了三所百花楼做观景所用，又修了不少廊桥小亭，将这所私家园林改成了人人都可来观景的花园。
　　自此，百花山百花楼声名远播传遍了大昭上下，更是有不少的人慕名而来，每年特别是到了春季，来此踏青赏花的人更是多不胜数，更有不少京城贵族乔装改扮而来一睹百花齐放的盛景。
　　如今四五十年过去，此处早已成为柳城的十大美景之一。
　　昨夜下了一场小雨，今早起的时候还能看到外面的草叶上挂着晶莹剔透的露珠，压的叶尖儿深深的弯下腰，将这一滴雨露落到泥土中。
　　雨下的小，今儿一早又出了暖洋洋的太阳，地上踩上去倒也没有想象中的泥土黏鞋，没多久，百花山下便多了许多赏花踏青的人。
　　娇滴滴的小娘子，宽袍大袖的雅士，可爱活泼的小孩，亦或是上了年纪的老人……无论男女老幼，面对这郁郁葱葱粉粉嫩嫩的一片花海，心情也舒畅起来，只闻一片欢声笑语。
　　“我从前只是听说百花山，却从来没看过，没想到这里真的这么名副其实，真的是漫山遍野的话肯定不止百种话吧。”说话的人是个六七岁的少年郎，身着一身紫色锦袍，眉眼间写满了桀骜，目眩神迷的看着眼前繁花。
　　“百花只是个名儿，据我所知，秦朗购遍了全天下在市面上的品种，便是山上的野花都能说出一二个名来。”这个少年比刚刚的少年要大上几岁，穿着浅色的衣裳，看上去温温柔柔的，耐心的解释着百花山的由来。
　　小少年赞叹道：“早知道这里风景这么好，不拘哪一季，咱们就该早点来的，反正这里一年四季都能赏花。”
　　“去年梅花开的时候好不容易求动父亲允了我们出来，你却怎么也不愿意与我一起，只在京城跑了几圈，现在后悔了？”少年戏谑。
　　小少年一点也不害臊，搔了搔下巴：“那时候不是我听信小人言嘛……早知道百花山这么漂亮，我肯定跟着你你赶我都不走！”
　　这两个少年是谁？
　　正是赵懿赵煦。
　　赵煦重新变成小孩的那段时间一个人悄悄的想了很多。
　　他是帝后唯二的嫡子，他哥是太子是未来的皇帝，他做一个闲散王爷没心没肺的过一辈子，是完全没问题的。
　　怕只怕他哥当上皇帝后会不会觉得他有威胁而想要除掉他，但是经过他那么多年的试探，只要他不触犯到原则上的问题比如造反杀人，他哥对他始终是容忍退让，即使当年他哥知道他要造反也留了他一条命，甚至替他掩盖了他造反的证据只是将他发配到擎州去，可能有人监视他，但却始终没有伤害他的性命。他重新回朝的时候甚至让他一直在户部供职。
　　只是在户部的位置上那么多年也没做什么出彩的事情，落了个中规中矩的评语。
　　但是由此可见，只要他不自己作死，他这辈子都可以活得安安稳稳的。只是他文不成武不就，带兵打仗不如阮恒赵钰，文职不如侍郎中书令，舞文弄墨不如博士祭酒，也就只有偷鸡打狗算得上朝廷一流。
　　纨绔子弟就纨绔子弟吧，他也有纨绔子弟的资本！
　　这辈子，就纨绔着，帮助他哥把位置做得稳稳的，好好的补偿阮清婉吧！
　　想通以后，整个人竟然豁然开朗，往日里的癔障烟消云散。
　　听赵懿说这个春日要来百花山，更是软磨硬泡的一定要跟着来。
　　他曾经娶阮清婉的原因，第一个是因为他爹是掌管天下兵马的大元帅，大昭一半的兵马都在他手上，只要得了阮陆洲的支持，有了兵力，就有了把夺得天下的利剑。
　　第二个原因就是因为她家有钱，她外祖是秦朗，虽不是天下第一富，但也是也是大昭数得上号的有钱人。
　　秦朗只有秦雅一个女儿，秦雅和阮陆洲成亲后管鲽情深，多年都只有阮恒一个儿子，等到夫妻俩四五十岁的时候才又有了阮清婉这个宝贝女儿，这时候阮恒都已经二十多岁，早就在朝廷供职了！
　　秦雅毕竟年纪大了，生下阮清婉的时候还是伤了身体，阮陆洲爱妻，上书皇帝告老归乡陪妻子在柳州修养。
　　阮清婉自然也是在柳州长大。
　　听说她小时候身体不太好，她现在应该才六七岁吧，不知道是个什么模样。
　　赵煦渐渐的出了神，他对阮清婉愧疚，后来渐渐的更加遗憾，特别是看到那些姬妾表里不一，在王妃正位空悬的时候一个个的使出鬼蜮伎俩就为了扶正做正妃，更加的厌恶这些女人，曾经的记忆也就更加美好。
　　阮清婉生得美貌，刚开始成亲的时候他们也曾如胶似漆夫妻情深，大概是在阮清婉知道她落水不是一个意外后才渐渐疏远了。
　　他在先皇驾崩的时候向赵懿发难而阮清婉先行告了密，更是让他怒不可遏，从此夫妻渐行渐远。
　　若是现在能重来一次……
　　“小五，你想什么呢。”赵懿点点他额头，“最近怎么了，老是发呆？”
　　赵煦嘿嘿一笑：“我是在想，这里花多就叫百花山，咱们藏书阁里书多是不是该改名叫百书楼。”
　　赵懿无奈摇头：“日头也不早了，我在百花楼定了位置，听说百花楼里有百花宴和百花酿，咱们去尝尝吧，边吃边赏。”
　　“好啊好啊。”赵煦迎合道，往年他也从未陪阮清婉来柳城，几十年来一直在京城，今天算是第一次正经来柳城，对着新鲜的一切都很新奇，自然要品尝这些特色佳肴。
　　百花山在山脚山腰山顶一共三所百花楼。为了方便区分，山脚的百花楼就称作百花楼，山腰的叫做百花阁，山顶的又叫做百花苑。
　　百花楼早已坐满了休息的人群，人声鼎沸。
　　赵懿无奈笑道：“百花楼果真名不虚传啊。”又对赵煦道，“本想偷个懒，就在山脚休息一下，看着样子，咱们还是去百花阁吧。”
　　赵煦点头：“听哥的，反正我还不累。”
　　赵懿笑起来的模样很好看，已经很久不曾和弟弟这么亲近了，以前两人说不过五句必定吵起来，最后多是赵煦气急败坏的甩袖而去，但是自从拔出了弟弟身边被刻意安排的小人后，和小时候一样，两人又亲近了以来。
　　赵煦这般乖巧听话的模样实在是少见，但是却更让赵懿有了种做哥哥的责任感，他拉起赵煦的手：“这里人多，我拉着你走，要是累的话就与我说，让人抬轿子上去。”
　　赵煦脸一红，想挣脱没挣开，也就随他去了：“也不太累，刚下马车，活动活动挺好的。”
　　兄弟俩人并肩而行，身后跟着四五随从往上而去。
　　为了方便行人，山脚往山顶特意修了一条可供两家马车并行的宽阔道路，对于常年强身健体的兄弟俩来说走起来倒也轻松。
　　走了一半，忽闻一阵哒哒马蹄声，赵煦赵懿避往路边，一辆马车哒哒而来，赵煦睁大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