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食粮》零零伶

4、第四章

　　“这样才好看！”说着又探过身子吧唧一口亲了上去，留下一点口水在阳光下闪着光。
　　他没想到韩茂会做出这样的行为，顿时愣住了。黑葡萄般的眼睛滴溜溜的看了韩茂许久，才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那是自己自懂事后第一次哭。
　　韩茂显然没想到，被他的眼泪吓呆了。
　　高谨那时候只知道他偷花被发现了，那人还亲了他一口，这本来就没什么，可他就是想哭。
　　所以他趁着韩茂愣神的功夫，捂着耳边的木棉不让它掉，一边捂着一边哭着回了家。
　　父母一见到他哭，难得惊讶了一下，但很快的厉声阻止了他的哭泣，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他抽抽搭搭的只说隔壁的男孩亲了他一口。父母听后二话不说就扯着他去了隔壁家讨个说法。
　　他躲在妈妈身后，耳边还别着那朵木棉，偷偷露个脑袋出来看那个男孩跪在地上，低着头一声不发，他爸拿着鸡毛掸子，在半空中挥舞的呼呼直响，可一下子也没落在他身上。
　　他看不见男孩的表情，但他却在他爸的骂声中记住了他的名字——韩茂。
　　骂骂咧咧了有一个小时左右，父母才罢休，领着他回了家。走到院子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却看到韩茂他爸拍了拍他的脑袋，韩茂抬起头，睡眼惺忪的揉着眼睛，想站起来腿一软，却被他爸一把给拽了起来，还弯腰给他揉发麻的双腿。
　　他惊得目瞪口呆，这和他家好像不太一样。他疑惑的戳了戳母亲，又指了指身后。母亲看了一眼身后，立即生气的冷哼一声，说了句：“没有教养！”
　　从那以后，他们便搬家了。高谨想没有那么严重到搬家吧，可是父母却说和那种人做邻居，以后一定会跟着学坏的，果断搬了家。
　　可是父母却不知道他与韩茂在同一个班级，不然也一定会让他转学。高谨很后悔，很后悔为什么要回家告状，错过了可以与他好好相处的时光。
　　自从那件事后，高谨的眼睛就总会控制不住的捕捉韩茂的身影，他说不清楚为什么，可能就是怕他怀恨在心和老师说他是小偷，可是一边又很期盼着，韩茂和他说两句话，尽管是厌恶的说“你如果不想我说出去，就必须要帮我做值日”这种话。
　　只是他的希望落空了，韩茂似乎像是不认识他似的，依旧我行我素，或许他连班上有他这号人都不知道。因为他坐在第一排，韩茂坐在最后一排，韩茂只能看到他的背影。
　　很快小学就要毕业了，那时候全班都在兴起同学簿，全班的同学可以在上面写上自己的姓名、年龄、喜好，可以留言给同学簿的主人。
　　高谨有些激动的也偷偷买了一本，他第一页就想给韩茂写，可是怎么也提不起勇气。最后还是留下了第一页，把全班的同学都写完了，才忐忑不安的把本子递给韩茂。
　　毕竟会显得自己不是很尴尬。我不是专门找你写的，只是因为全班就差你一个人没写了而已。
　　高谨紧紧抿着唇，表面上装的极其淡定自然，然而颤抖的声音还是出卖了他。
　　把本子放到他面前，开口道：“喂，填一下吧。”
　　他知道韩茂的名字，却不敢开口叫。
　　韩茂那时候趴在桌子上睡觉，被他叫醒了，只揉了揉眼睛。看都不看面前站的人，捞起笔刷刷刷的写完了。笔一扔，又睡下了。
　　高谨揣着兜扬高下巴，就静静等着韩茂抬起头看他，可是硬是等了半天也没等到，结果低下头一看，韩茂早就睡得云里雾里了，特意为他留出的第一页，他随便写了写就敷衍了事！
　　高谨拿起那本同学簿，看着上面姓名一栏，字迹潦草的两个字，如果不是他已经知道了他的名字，恐怕都认不出这两个字是什么鬼！
　　他一时有些生气，又有些泄气和难过。
　　可是尽管如此，拍毕业照的时候，他还是尽量跟随韩茂的身影，所幸乱排位置也可以。他偷偷站在了韩茂的身后，一低头就可以看到那个男孩头顶的发旋。
　　当拿到毕业照时，便看到韩茂咧着一口大白牙，笑的灿烂非常。他的身后站着微微垂头抿着笑的少年，背后的夕阳打着昏黄的光晕，温暖的一如那天木棉树下的笑容，任其融化在那光束里。
　　回家后，他把那张毕业照剪了，剪得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然后把它贴在同学簿，韩茂那一页上。木棉做的标本也夹了进去。
　　他第一次那么高兴，看着那一页都不翻。后来觉着太碍眼了，把后面那些同班同学的又都给撕了。除了剩下的空白书页，整本同学簿只有一页写了字，像是专门为那人准备一样。
　　[以后都见不到他了。]
　　高谨一想到此不免有些难过，各自上了初中，又是不同的分岔路口。
　　然而当高谨心灰意冷时，命运却再一次让他惊喜。
　　毕业后，父母想为他报学习班，他其实什么都不想学，最后看了一圈又一圈挑了个看起来最简单的口琴班，只要抱着口琴吹就行了，不用动脑筋，不用动手。
　　开班那天，老师没怎么教，只是让他们抱着口琴吹，自己去熟悉熟悉，然后让他们分小组合吹一小段，不用特别专业，只要听着顺畅就行。
　　顿时，不大的小教室，诡异的音调声四起，连老师都尴尬的笑笑说同学们吹得不错，老师出去上个厕所，这一去厕所就去了大半晌。
　　高谨吹两下就不想吹了，他不怎么锻炼过肺活量，想一直吹下去，却坚持不住，所以索性就不想吹了，吹多了眼前冒黑白点。
　　他看着周围那些一个个鼓着腮帮子吹口琴的学生，像一只只金鱼嘟嘟冒泡，他扫了一圈就转过了头。可是他却在两秒后顿时一个激灵，立马转过后看着自己斜后方。
　　他惊喜的两眼都冒光了，那只特别眼熟的金鱼，不是...不是韩茂吗？！
　　尽管高谨的目光再扎眼，韩茂也没看到，因为他的注意力全在口琴上。
　　高谨慢慢摸索着退到韩茂那一排，又不动声色的挪到韩茂身边，激动的小心脏砰砰直跳。
　　他都想好了，韩茂一转头看到他，惊喜的认出他，然后他状似不解的转过头，看他两秒后，也认出他，然后两个还算认识的人立马就聊开了，然后他们两个就变成了朋友！
　　多么美好的幻想啊，只是一直等到老师上完厕所回来，韩茂都没转过头。准确来说都没转过眼珠子！他的注意力都在那个破口琴上！高谨气结。
　　后来老师开始分小组，他和韩茂离得最近，分成一个小组。说吹一段也就是一个人先吹，吹完下一个人连忙接上吹。也没什么技术含量，随便吹就好。
　　等轮到他们两个人的时候，是高谨先吹。他深吸一口气憋住，把口琴放在嘴里，随意的吹了几个音，但是音调平稳还算不错。但是他一瞥眼，竟看到韩茂正认真的看着他吹。吓得他顿时岔气了，最后一个音是以破音结束的。
　　韩茂一见他停下就连忙把口琴放在嘴里吹，音调平稳连贯性强，仔细听还真有点“音乐”的感觉。
　　其实现在这样想来，或许韩茂从小就有点那么音乐天赋吧，最后走这条路倒不足为奇了。
　　仔细回想命运到底是如何奇妙，它到底给了他和韩茂多少次机会，可是多少次他都让它悄悄溜走了。那年的口琴班，只有那认真的一眼，便再也没任何交集。
　　韩茂的突然离开，更是让他措手不及。懊悔了多少次他数都数不清，下了多少个决心，如果下次遇见，一定要大声说，我想和你做朋友！
　　高谨从小就生活在封建严谨的家庭，放了学只能写作业，写完作业看书或者练字。像那些出去玩耍的现象都一律被父母定为——白痴。
　　他们认为人生苦短，要做的事还有许多，要学的学问还有许多，不该如此虚度光阴。虚度光阴的人就像是那些浪费粮食的人，早晚是要遭报应的。
　　他的父母甚至会认为连平时普通的表情和语言都多余。惜字如金，不需要就不用去做。所以高谨从小受他们熏陶很少说话也很少出去玩。喜、怒、哀、愁，那都是浪费身体体能的表现。
　　“你要做的事还有许多。”
　　父母经常对他说这一句话，可他从来都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从来不知道自己愿不愿意去做，能不能不去做。
　　以前他还会有明确的目标，上学、一百分、名牌大学、留学、令人羡慕的工作。如他们所愿，高谨就像个神童，高二那年一下子蹦到了大学，还没呆一年，又被父母送去了英国留学。
　　在邻居们的眼中，高谨永远是他们孩子的范本。可是高谨不禁想着，如果那样学习，谁又不是神童呢？
　　他从大学毕业后才21岁，父母有意向让他继续深造，最后他还是去读了金融管理的研究生。只因为金融适合当下工作需求，易生存。

　　发觉对韩茂真正的感情是高中那时。
　　他和韩茂一样直接顺着小学分校去的初中，按照韩茂的成绩，他也只能直升。
　　去学校前一晚的他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一直想着如果不同班怎么办，不同楼怎么办，相见会更难。最后他还跟傻逼一样，推开窗户对着月亮，双手合十抵在胸前一遍又一遍的祈祷，只要能和他在一个班里，怎样都可以。
　　最后，他如愿了。
　　他怀疑月亮上住的真的有神仙，听到了他的祈祷。
　　也或许在不知不觉间，他已经丧失了初中时期和韩茂真正认识的机会。
　　[我要来了和他在同一空间相处的机会，却可能丢失了唯一做好朋友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