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浪子》北有樛木

3、招惹

　　刘梦得身着着为状元郎准备的衣服，跟着前面引路的宫人，向着朝堂走去。踏着天下读书人都想踏的天梯，身着天下读书人莫不想着的华服。
　　“这就是新晋的状元郎吗？好啊，好啊，真是一表人才” 皇椅上威仪的声音传来。“圣上德表天下，自得人才”群臣附和道。
　　“朕听闻梦得你的诗赋很不错，不如就去礼部吧，跟着杜佑一起，你能学到更多”德宗看着跪在殿下的人说。
　　“谢圣上隆恩”
　　“爱卿快请起”
　　刘梦得站起来，站到了一旁。后来皇帝还说了什么，他也未曾听进去，只记得那柳子厚被封为秘书省校书郎，真是个清闲的职位，连带着刘梦得一干群臣都这么想。而受封的人却面不改色，刘梦得心下暗想，真是个不显山不漏水的人。
　　朝会散了，臣子们各自往外走。其实从这一幕便能知道朝堂上谁和谁关系怎么样，尽管表面都是和和气气。刘梦得走在群臣的中间，不断有人来恭喜他。
　　一边摆手“两位大人一定要来参加今晚的宴席啊”
　　刘梦得一回头，果不其然，柳子厚正从他身后走来。他急得想躲，不知道为什么从那夜后，他便想要避免与这人的接触。每次遇见他，都让他觉得自己是失了态的。于是刘梦得赶忙把头调转回来，装作没看见的样子，大步往外走。而那个人也跟着加大步伐，并不追上他，只是保持着同样的距离亦步亦趋的跟着。
　　“柳大人真是好兴致，跟着鄙人这么久”快要到发配给自己的官邸的时候，刘梦得终于忍不住朝身后那个漫不经心，街痞德性的人说。
　　“刘大人，这您了真是误会我了，鄙人家宅也是这个方向”后者正一脸无辜的无辜的看着他。
　　刘梦得一时气结又不能多说什么，柳家宅邸确实也是这个方向，不禁在心里感叹真是流年不利。
　　“刘大人不会是”柳子厚停顿了一下接着说“不会是因为我嘲笑你不会骑马，怀恨在心吧” 说完不怀好意的朝刘梦得一笑。然后看他还站在原地，大笑着转身走了。
　　刘梦得这一会儿算是知道了什么叫气结于胸。

　　晚宴上自又是一番面上平和的勾心斗角，看不见的刀光剑影。
　　“听说刘大人系出汉中靖王”
　　“真是年少出豪杰啊”
　　桌上的人附和着，却听一人从鼻子里发出不屑之声来。众人忙寻声而望，想看看哪个人这么不给状元郎面子。那人竟是武元衡，众人又是一惊。这武元衡担任比部元外郎的要职，嫉恨心中但又内敛，人生的美艳极了，比那红袖楼里的姑娘还动人三分，可惜是个男人。
　　“别误会，我只是因为这酒明明难喝还被人吹嘘而心生不满，与刘兄你无关”这话说的是漂亮，到明白人都能听出这话里的意思，许多人等着看这新来的刘大人如何吃个哑巴亏。
　　“酒是好酒，外行人不细品，右拐又责怪内行人吹嘘”一直不开口的柳子厚开口了。论起品阶来柳子厚是不能和武元衡这样说话的，可他家七世为官，和朝野上重臣渊源颇深。
　　他说这话明显是要为这刘大人撑腰，武元衡抬头略带深意的看了他一眼
　　“是不是好酒现在还不知道呢〃
　　不知何时，话题又被朝堂上某个话唠给带了过去。大臣们一改往日的严肃，开始讨论起红袖楼里哪个姑娘的身段更好，平日高谈阔论的大臣们讨论起姑娘也最是专业，争着说自己看上的姑娘是最好的。突然有人说了
　　“柳大人，红袖楼你常去，你来说说红袖楼里是不是玉儿姑娘最好看”
　　又有人说了“我可知道，柳大人最常找的才不是什么玉儿”
　　柳子厚端起杯，一口喝掉一半的酒，看见众人都看他。他才放下杯子说
　　“要我说，我在这红袖楼里遇到的最好看的姑娘，身着白衣，眉如二月间的柳黛，眼若春水，一笑水就荡开了”
　　“柳大人是骗人吧，那红袖楼里怎会有这样的姑娘，我可没见过”
　　“空口无凭，我自是有证据，那姑娘醉酒后送我一枝新开的桃花呢”
　　众人都笑起来，笑着说这算什么呀。柳子厚笑着不说话。 刘梦得这下算是明白了，他是拿自己当个姑娘瞎编呢，又好气又好笑。抬头瞪了柳子厚一眼，因为醉酒的关系，柳子厚把这一眼理解为了不好意思的嗔怪，笑得更是无耻起来。
　　小五守在外面，看见刘梦得作别了一众大臣，向着他走来。刚才还笑盈盈的脸转眼间就是一副跟谁赌了气的样子，忿忿的说“回去吧”。
　　小五看这人的样子觉得好笑，心想竟还有人能把这位主气成这样，真是想见见那位高人。

　　接下来的几日到也相安无事，刘梦得在礼部当他的任记室，每日绕道回家，乐得清闲。一日，刘梦得照常到礼部处理事务，听见礼部一位同僚拍着桌子大骂
　　“这帮宦人真是欺人太甚，竟连杜佑杜大人都不放在眼里”
　　“别说杜大人了，我看他们是连皇上也未曾放在眼里的”
　　刘梦得进去才知道，说是宦官们私自克扣了属国进贡，如今发现了缺漏，将责任全推给了礼部，杜大人也是急得焦头烂额。
　　刘梦得知道宦官们猖獗，他早年未及第时就曾上疏陈述宦官之害，可那封信却未到达皇帝手里，不知落在了何处。
　　入夜，刘梦得收拾了东西，掸了掸自己的袍子。起身向外走，心说今日这么晚了，那人该是走了，就不用绕道回家了吧。于是顺着西路小巷向家走，一路晃晃悠悠好不自在，唱着调子
　　“新妆宜面下朱楼，深锁春光一夜愁”
　　“行到中庭数花朵，蜻蜓飞上玉搔头”
　　越唱也就越高兴，却听见背后有人发出轻轻的讪笑声。转过头去，就看到那张躲了几天的脸正一脸好笑的看着他。
　　“你这是去红袖楼找姑娘了？”
　　刘梦得又想起那宴席上，这人一脸回味无穷的样子摆道自己。心里不爽，就忍不住拉下脸来
　　“柳大人，干嘛总是拿我打趣”
　　抬眼瞪着那笑得一脸不怀好意的人，想来又觉得自己不该和他置气，就把目光收回来。又问了句
　　“柳大人怎么这么半夜才回去？”
　　那人还是好笑的看着他，“你不是恼我呢吗，就说这个”
　　刘梦得心说这人真是不识好歹，给台阶都不下，转身抬脚便走，低声骂道“混蛋”
　　柳子厚看着他气结的样子也是暗中好笑，却说“鄙人还欠刘大人一顿酒呢。”
　　“不用还了”刘梦得头也不回的说。
　　“那可是失了礼节，这可不行”
　　刘梦得转过来定定的看着他，玄月在天上挂着，透过狭窄的巷头照进来，给眼前穿着月华袍子的人镀了层淡淡的光，显得清雅极了。刘梦得却只暗想，这样的人怎么却生了这么厚的脸皮。随口说到“你真不该做官”
　　“那你倒是说说我该做什么”
　　“做个登徒浪子采花贼”
　　刘梦得懒得继续跟这个人拌嘴，转头大步向宅子走。
　　“明天登徒浪子请你喝酒”
　　柳子厚还是不远不近的跟着他，学着他之前的步子，更显得浪荡极了，又学着他的调子唱
　　“坐令宫树无颜色，摇荡春光千万里”
　　“茫茫晓日下长秋，哀歌未断晨鸦起”
　　刘梦得心说这人真是好生奇怪，春末唱长秋，晚月又唱晨鸦。却不去理他，到了宅院门口才想起说
　　“柳大人，可知道宦官的事”
　　“知道又如何，明儿你记得来与我喝酒，我便讲给你”
　　刘梦得转身开了门进去，也不说话，瞪了他一眼，算是作别。
　　在庭院里还听见那人唱“杨白花
　　，风吹渡江水”声音渐渐远去，最后听不到了。小五早已睡下了，开门声也没能把他唤醒，这人就自己度着步子去打水。想起柳子厚，心里又是一阵腹诽，真是流年不利，遇上这等诞皮赖脸的。
　　却又不自觉的嘴角上扬。柳子厚，这可是你要来招惹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