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江月·澹却韶华》乍暖还寒

17、荒民

　　“云诺是谁？”璇玑觉得，青烨或许并不想他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无所顾忌，毫不在意，至少在他看到昏倒的晚月归来时眼中的痛色来说，他是非常在意这个师傅的。
　　“你怎么会知道云诺大司命呢？”青烨有点诧异的看着璇玑，“他是一个本该死了的人。”一种强烈的不安不断涌现在青烨的心中。
　　璇玑将那晚发生在荒林里的事情告诉了青烨，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云诺究竟达到了什么可怕的境界，能让晚月都受伤甚至吐血。
　　“师父吐血不是受了内伤，而是悲怒攻心。”青烨漂亮的大眼睛，此刻蒙上了一层氤氲的阴影，垂下的眼睑投影在脸上，弥漫出不同以往的忧伤，看着晚月的伤，有点茫然的苦涩，“能让师父流露出这样的情绪的，也只有他了。可是我不懂啊，你懂么？”
　　璇玑打量着晚月昏迷的苍白的侧脸，心中也是一片凋零的无力感。他自然是不知道在遥远的时空中，司月宫究竟发生过什么让向晚月铭心记忆的过往，但这个本应逝去的大司命如今却在这个多事之秋，现身于繁杂的帝都，又与那些诡异的事情有关联，而今甚至伤的了晚月，想到了这里，那种沉重的无力感越来越浓重。现在，就连璇玑也不清楚，以往总是沉静处事的自己，为何竟然感到一阵慌乱，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慌乱是因为笼罩在京城未知的恐惧，还是向晚月表现出来的悲戚。
　　天阶月色凉如水，一如睡梦里众人的心境。

　　“这么说，向晚月真的伤重昏迷了？”语气里充满了幸灾乐祸。
　　“伤重倒不至于，但起码现下无法使用灵力。”云诺深井般的眼中看不出情绪来。
　　蓝羽灵温顺地靠在他身侧，恶意地调笑，“我就知道……那你为何不当场杀了她？”她不怀好意地媚笑道。
　　“你以为她当真没有伤到我？呵，也许我和她一样，暂时无法使用灵力……而且，”云诺本应温情的严重现在居然阴戾狠绝起来，“上次的教训还没有学会么？那皇帝始终对我们有戒心，指不定哪一天就……”
　　“向晚月可不一定会帮你对付皇帝啊——我看你是下不了手吧，云诺大司命？”蓝羽灵抬头想捕捉他眼里哪怕一丝的感情起伏，可最终发现什么也没有，只冷诮又讽刺地说。
　　“没错，我的确下不了手。”云诺微扬的眉眼，讥诮得映在蓝羽灵眼中，“好了，没什么事就下去吧。”挥挥手不再看一旁怒而不发的蓝羽灵隐忍着离去。
　　云诺，你已经不是以前的云诺了，你以前守护的至爱，并不代表而今也是，以前的一切，都和现在的你没有关系……他在心里反复酝酿着，就像是自我催眠一样，一遍又一遍……

　　不到卯时，太阳才崭露它的一角，天地仍旧沉静在一片混沌中。守城的士兵还没来得及回味昨夜的好梦，就心不甘情不愿的起来准备开城门了。世界还停留在清晨的肃穆中，恍恍惚惚中，一阵鼓声传来，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城门大开。
　　而下一刻，守城的士兵就被震撼到了。以往这个时候，根本没有多少人会进城，而现下，稍微靠近城门一点的人都可以感觉到，城外涌动的人气，和其间混合的慌乱与压抑。
　　轰——
　　城门大开，蜂拥的人群成潮般涌入，守城的士军勉强才可以维持现场的秩序，但空气里不安分的危险气息却让人无法忽视。顿时，街市变的喧闹异常。
　　但，喧闹不属于静静站在院子里的人。晚月站在那一垂寮盛放的紫藤下，眉头深锁，纤细手指把弄着一朵紫藤花，神思飘忽，不知道去了哪里。
　　“相见争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笙歌散后酒初醒，深院月斜人静。”璇玑若有深意的深深望着晚月，双眸含笑，灿若星子，正一边朝她走来，一边嘴里念叨。
　　“何为有情，何为无情呢？”晚月还是看着手上的那抹紫藤，眼神有意无意的飘向几步之外的璇玑，心不在焉地问道。
　　璇玑微微叹口气，无奈道：“姑娘本是世外之人，该自由自在，了无拘碍，如今却惘然若失，实在是……”璇玑不再接话，只转过头去看渐渐清晰的人影。
　　来的是大公子奎木，和一个年岁相仿的男人，看不出喜怒，只是目光特别，仿佛能看出人心。璇玑走向奎木二人，三人耳语了一阵之后，都隐约露出担忧而惊恐的神色，不久，奎木和璇玑都相继离开了，安静的庭院现下更加空阔了。
　　“看来，姑娘是善于棋艺之人了。”他盯着紫藤花架下的棋盘思忖道。棋盘之上，错综的黑白厮杀惨烈，但白棋总能不急不忙的杀出重围，超然居于圈外，不知不觉的赢得胜利。
　　“你怎么知道我执的白子？”晚月从棋盘上捻起一粒来，用手来回的摩挲，似乎陷入了没有尽头的游思。
　　他却没有回答，只自顾自的坐下，“不如我们下一局吧。”
　　“好。”

　　不知道过了多久，棋盘上厮杀的两人终于停了下来，胜负难分。
　　“你从来都不跟自己留后路么，每一步都那么狠绝？”晚月盯着棋盘认真地说道。
　　“跟自己留后路，有时候也就是跟敌人留后路。”他抬头看着对面的晚月，低声道：“你倒是有趣，好像对这输赢一点也不在意，但却叫人难以赢了你去……”
　　“你不珍惜自己的生命么，在这个世上，没有你在意的人或想做的事，还是你已经厌倦了一切？”晚月忽然抬头说出自己的疑问，眼中有惋惜的神采，仍旧固执于刚才的疑问，仿佛没有听到那人刚才的话。
　　他看见了晚月眼里淡淡的怜悯，顿时觉得烦躁，眼中的厌烦与消沉更盛，他审视着晚月，惊讶于她透彻的观察力和没有来由的执着。而自己却没能从对方空灵的眼里看出丝毫内心情感，顿觉挫败。
　　正当此际，奎木与璇玑烽火急撩的回来，焦急的神情已难以隐藏。
　　“皇上，荒民闯入帝京，眼看局势就要失控，请皇上速速回宫。”虽然奎木故意压低声音，但晚月还是听到了。
　　荒民么。
　　云诺，你究竟要做什么？